第100章 破晓时分-《浪迹天涯:系统说我有大病》

  澄大(吟):最深沉的黑暗中,最微小的陪伴也足以成为救赎。

  ————

  夜,深得像化不开的浓墨,沉重地压在山峰上。

  朱浪在一片混乱而压抑的梦境泥沼中挣扎。

  他梦见自己在一条漆黑无光、仿佛没有尽头的隧道里拼命奔跑,身后的黑暗如同活物般紧追不舍,冰冷的窒息感扼住喉咙。

  他梦见秦雪和皎玉墨站在迷雾中,转身离去,背影决绝,任凭他如何呼喊也不回头。

  他梦见李寻、孙小猴、王福关他们灿烂的笑容在眼前渐渐模糊、消散,如同水中的倒影被石子打碎。

  最后,他梦见师父晓知站在那片熟悉的、冰封的湖边,沧桑的脸上带着他看不懂的复杂神情,缓缓对他伸出手,而他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双脚像被无形的根须钉死在地上,无法移动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师父的身影被翻涌而来的浓雾一点点吞噬……

  “师父——!”

  朱浪猛地从硬石床上弹坐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

  额头上、后背上布满了冰冷的汗水,浸湿了单薄的寝衣。

  黑暗中,他急促的喘息声和如雷的心跳声,在死寂的洞府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窗外,天色依旧是一片沉沉的墨蓝,遥远的天际线连一丝鱼肚白都未见,离黎明破晓尚早。

  寒冷的空气从缝隙钻入,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噩梦带来的强烈心悸和那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久久没有退去。

  而“祈吟愿真楼”卷轴上那两个冰冷的篆字——“无解”,更像是一道深刻的烙印,狠狠地烫在他的灵魂深处,与梦境中的绝望景象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拖入无底深渊。

  他呆坐了许久,直到狂跳的心脏渐渐平复,才默默地掀开冰冷的薄被,动作有些僵硬地披上那件略显单薄的青色外袍。

  他走出洞府,一股凛冽的寒气扑面而来,让他打了个寒颤。

  他没有走远,只是信步来到小峰顶一座小小的、有些破旧的石亭里。

  这里地势稍高,可以俯瞰下方兮淋宗外门区域那些零星亮着的、如同萤火虫般的灯火,在无边的黑暗与寂静中,它们显得如此渺小、脆弱,仿佛随时会被夜色吞没。

  他坐在冰冷刺骨的石凳上,蜷缩了一下身体,望着山下那片沉寂得令人心慌的景色,沉默了很长、很长时间。

  冬日凌晨的寒气无孔不入,穿透衣袍,侵蚀着肌肤,却远不及心底那股寒意。

  一种难以言喻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孤独感,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却真实存在的委屈。

  在这万籁俱寂的凌晨,如同疯长的藤蔓,悄然蔓延开来,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

  “如果……”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几乎是无意识地、对着冰冷的空气低语,打破了这死寂的凌晨。

  “如果……当初,你能来得更早一些…或许……或许很多事情,结果会不一样呢……”

  他没有指名道姓,但与他意识紧密相连的【海浪】瞬间明白,这句近乎梦呓的低语,是对它这个“迟到”的系统的一种……无声的、带着疲惫和脆弱的诘问?

  亦或,仅仅是一个濒临崩溃边缘的人,本能地想要抓住点什么,哪怕只是倾诉?

  【海浪】沉默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长的时间。

  它没有立刻给出理性的分析、数据支撑或者乐观的鼓励。

  【岛主,吾……很抱歉。】

  它的声音,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带着一种低沉的、仿佛有了实质重量的情绪波动。

  那不仅仅是电子合成的音调,而是真切地蕴含着……愧疚与沉重。

  【系统绑定存在不可控的时空锚点偏差。

  吾未能更早抵达,是吾之失。

  但请相信,自绑定之日起,吾之存在意义,便系于岛主一身。

  前路纵是万丈深渊,吾亦会永远同你共进退。

  直至核心代码湮灭。】

  话音落下的瞬间,朱浪突然感觉到,自己放在冰冷膝盖上的、已经有些冻僵的手心里,传来一种奇异的、温暖的触感。

  他猛地从纷乱的思绪中被惊醒,惊讶地低头看去。

  只见一团柔和而纯净的蓝白色光芒,毫无征兆地在他掌心上方缓缓凝聚。

  光芒并不刺眼,如同月华般清冷,却又带着奇异的暖意。

  光晕逐渐稳定、收缩,最终化作一个约莫拳头大小、呈现出半透明质感的蓝色光球。

  这光球的形态极为奇特且简洁——它的轮廓,像是用最纯粹、最深邃的蓝色光芒勾勒出的一个完美无瑕的圆环,象征着周而复始的守护。

  圆环的内部中心,是两道微微向内倾斜的、如同简洁破折号般的明亮竖线,散发着比周围更亮一些的柔和白光,共同构成了一双极其抽象、却仿佛蕴含着无尽智慧与专注的“眼睛”。

  整个光球没有实体,朱浪的手指可以轻易地穿透那蓝色的光晕,但他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它存在于自己掌心,传来一种温暖而坚实的、类似握住一块温玉的触感。

  这温暖并不炽热,却恰到好处地驱散着他指尖的冰凉,甚至隐隐约约地,如同细微的电流般,抚慰着他那颗被噩梦和残酷现实双重冰封、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

  “这是……”

  朱浪彻底怔住了,一时忘了呼吸,忘记了寒冷,只是呆呆地看着掌心那团静谧燃烧的蓝色光球。

  他从未想过,那个一直只存在于他脑海意识深处、以声音和数据分析形式存在的系统,竟然可以以这样一种具象化的、近乎“生命体”的形式呈现出来!

  【这是吾基于现有能量,临时构建的能量投影形态。】

  【海浪】的声音不再仅仅回荡于脑海,而是直接从这个蓝色的光球中温和地传出,音色似乎比以往更加清晰、真切,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贴近感。

  【此形态消耗巨大,无法长时间维持。但在此刻……或许这样具象的陪伴,能让岛主感觉……不那么孤单。】

  那蓝色的光球仿佛有生命般,在他掌心极其轻微地、带着试探性地蹭了蹭,动作笨拙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亲昵与安慰之意。

  一股强烈的、猝不及防的酸涩暖流,猛地涌上朱浪的鼻尖,让他眼眶瞬间发热、发酸。

  他用力地、快速地眨了眨眼睛,将那点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湿意狠狠逼了回去。

  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是在自己的“系统”面前。

  “我……”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其中的尖锐和冰冷却消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带着哽咽前兆的柔和。

  “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真的怪你……”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前世只是自己的因果,而现在“天生绝脉”是他与生俱来的枷锁,是这具身体的原罪,与【海浪】根本没有因果关系。

  刚才那句失控的低语,不过是在极端低落情绪下的迁怒和不讲道理罢了。

  【吾知道。】

  光球又轻轻蹭了蹭他的掌心,蓝色的光晕波动了一下。

  【但未能更早分担岛主的艰难,吾心确有遗憾。

  吾依然希望,能更早一些,哪怕只是早一刻,陪伴在您身边。】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扑翅声划破了凌晨的寂静。

  一道熟悉的银灰色影子如闪电般掠过亭角,百知鸟轻盈地落在了冰冷的石桌上。

  它歪着小脑袋,用那双黑豆般乌溜溜的眼睛,先是疑惑地看了看神色异常、眼眶微红的朱浪。

  然后又充满好奇地盯住了他手中那个散发着柔和蓝光的、从未见过的“圆球”,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带着疑问的、轻轻的:“咕?”

  仿佛在天真地询问:“你们在干什么呀?这个会发光的圆东西是什么?”

  看着百知鸟那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神,又真切地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属于【海浪】的温暖而坚定的“存在感”,朱浪心中那厚重得几乎令人窒息的阴霾,仿佛被这两股看似微弱、却无比纯粹的力量,悄然撬开了一丝缝隙。

  是啊……他朱浪,并不是真的孑然一身,一无所有。

  他有【海浪】这个不离不弃、甚至能化形安慰他的奇异伙伴,

  有百知鸟这个通晓人性、陪伴左右的灵性小家伙,

  有师父晓知跨越空间阻隔的殷切期望与深沉守护,

  有李寻、孙小猴、王福关他们那群插科打诨却真心实意的朋友,

  有秦雪、皎玉墨这些虽然性子清冷却天赋异禀、等待着他去引领和守护的师弟师妹,

  甚至,还有刚刚认识的、像小太阳一样充满活力的风小铃……

  “无解”又如何?天命所锢又怎样?

  路,终究是人一步步走出来的!

  他朱浪的路,从来就不是什么坦途仙道!哪怕是在前世也如此!

  他深深地、缓缓地吸了一口冰冷彻骨却能让头脑清醒的空气,再将其长长地吐出,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郁结和颓丧都随之排出。

  眼中残存的迷茫和脆弱,如同被晨风驱散的薄雾,渐渐被一种更加沉淀、更加坚毅的神色所取代。

  他不再去看山下那些渺远的灯火,而是低头,轻轻收拢手指,虚虚地握了握手中那团温暖的蓝色光球,仿佛握住了某种无形的力量与承诺。

  他用低沉的、却异常清晰的声音说道:

  “谢谢……谢谢你,海浪。”

  蓝色的光球静静地闪烁了一下,光芒似乎更加柔和温暖了一些,作为无声却有力的回应。

  也就在这一刻,东方遥远的天际,那沉沉的墨蓝色夜幕边缘,终于被撕开了一道极其细微、却无比坚定的金色裂痕。

  黎明前的至暗时刻即将过去,破晓的微光,虽未普照大地,却已悄然降临。

  新的一天,伴随着天际那抹撕破墨蓝的鱼肚白,悄然开始了。

  掌心那团蓝色光球残留的温暖触感,与肩头百知鸟歪着小脑袋投来的纯净目光,如同两股温柔而坚定的涓流,悄然汇入朱浪几近干涸的心田,驱散了部分寒意。

  他深深吸了一口凛冽却清新的空气,感觉胸腔里那股因噩梦和现实双重打击而憋闷的浊气,似乎随之散去了不少。

  天色已蒙蒙亮,兮淋宗连绵的山脉轮廓在渐起的晨光中渐渐清晰。

  朱浪所住的这个位于山腰的洞府,位置相对偏僻,此刻更显寂静。

  “走吧,”

  朱浪轻声对已然回归意识海的【海浪】和肩头的百知鸟说道,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却是真实的弧度。

  “我们去看看你们那位……未来的冰山小师妹。”

  想到秦雪,他心中那份因“无解”而生的沉重,似乎又被冲淡了一分。

  【海浪】在他意识中轻轻波动了一下,表示明白。

  百知鸟则“啾”地应了一声,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的脖颈。

  朱浪起身,整理了一下略显陈旧的青衫,朝着后山那片熟悉的、秦雪常去的梅林走去。

  脚步虽仍有些沉重,却不再虚浮无力。

  果然,在那株历经风霜、却依旧在寒冬中绽放出灼灼红梅的老梅树下,他看到了那个清冷绝尘的身影。

  秦雪依旧是一袭不染尘埃的白衣,仿佛与周围的冰雪天地浑然一体。

  她并未练剑,只是静静地伫立着,微微仰头,望着枝头那凌霜傲雪的红梅,神情专注而空灵,仿佛在与花进行一场无声的交流。

  初升的晨曦透过光秃的枝桠,洒在她身上,勾勒出一道清瘦而笔直的轮廓。

  朱浪敏锐地察觉到,她周身散发出的气息,竟然比一月前更加凝实、更加冰寒彻骨!

  他瞳孔微缩,心中暗惊:「这……这进步速度……未免也太恐怖了!不愧是身负大气运的天命之女!」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秦雪的修为已然稳稳踏入了炼气后期,甚至距离圆满都不算遥远!

  这等天赋,简直骇人听闻!不像自己……

  然而,这份震惊很快就被一种莫名的“欣慰”和“得意”所取代。

  「嘿嘿……厉害吧?再厉害,将来也是我百知宗的人!( hopefully )」

  一种类似“老父亲看自家出息闺女”般的奇特自豪感,油然而生。

  他仿佛已经看到未来百知宗在这位天才师妹的带领下(当然,是在他这个大师兄的英明领导下)发扬光大的场景了!

  他放轻脚步,走近了些。

  秦雪似乎早已察觉到他到来,但她并没有回头,目光依旧停留在那傲雪红梅之上,只是那清冷如冰雪雕琢的侧脸线条。

  在晨曦的映照下,似乎……微不可察地柔和了那么一丝丝?或许,只是光线的错觉。

  “秦雪师妹,早。”

  朱浪在几步外停下,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笑着打招呼。

  秦雪这才缓缓转过头,那双清澈如万年寒潭的眸子,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如同拂过一片雪花,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态度依旧疏离得如同山巅的雪莲。

  但朱浪却敏锐地注意到,她那双长而密的睫毛,在转眸的瞬间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而且……她今天没有在他开口的瞬间就流露出那种“被打扰清修”的不悦神色。

  有进步!朱浪心里暗乐。

  他肩头的百知鸟,似乎也对这位“未来小师妹”很感兴趣,歪着小脑袋,“啾啾”地叫了两声,黑豆眼里满是天真好奇。

  秦雪的目光,被小鸟的鸣叫吸引,落在百知鸟身上停顿了一瞬。

  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朱浪发誓,他好像……从她眼底捕捉到一丝极淡的、类似于“还算顺眼”的神色?

  “看来师妹修为又有精进,恭喜。”

  朱浪找了个安全的话题。

  “勤修不辍,分内之事。”

  秦雪的回答,简洁得如同她的剑,直接利落,让人接不下话。

  场面一时有点冷。

  朱浪却不甚在意,他本来也没指望这位冰山师妹能跟他热情攀谈。

  他今天来,就是想看看她,确认她一切安好,顺便……用她这身耀眼夺目的天赋,来狠狠地激励一下自己那颗因为“无解”二字而有些消沉的心。

  现在看来……效果拔群!

  看看人家这修炼速度!

  自己还有什么理由颓废?

  “那……师妹继续修炼,我就不打扰了。”

  朱浪笑了笑,准备告辞。

  看也看了,激励也激励了,该回去琢磨下一步“挖人”大计和如何破解自身困局了。

  他转身,刚要走。

  “你……”一个极其轻微、带着一丝迟疑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朱浪脚步一顿,惊讶地回头。

  只见秦雪依旧看着那树红梅,仿佛刚才那一声只是他的幻觉。但她那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耳垂,在晨曦映照下,似乎……泛起了一点点几乎看不见的绯红?

  沉默了几息,她才用依旧清冷的、却似乎少了三分寒意的声音说道:“你的气息……有些紊乱。”

  朱浪愣住了。

  她……这是在……关心他?

  虽然是用一种极其拐弯抹角的、近乎医者点评病症的方式。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猝不及防地涌上朱浪心头,比刚才【海浪】光球的温暖,更多了一份意想不到的悸动和……受宠若惊。

  他看着眼前这个清冷如雪、口是心非的少女,脸上缓缓绽放出一个大大的、无比灿烂的笑容,仿佛要将这冬日的晨光都比下去。

  “多谢师妹关心!”他的声音明亮而愉悦,带着真实的感激。

  “一点小风寒,已经好多了!”

  秦雪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回头,只是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

  但那原本略显紧绷的侧脸线条,似乎又柔和了一分。

  朱浪心情大好,朝着她的背影挥了挥手,声音轻快:“那我先走啦!师妹修炼也别太辛苦!”

  说完,他脚步轻快地转身离开那里。

  肩头的百知鸟也“啾啾”叫着,仿佛在附和。

  直到朱浪的身影消失在梅林尽头,秦雪才缓缓转过身,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

  枝头一朵红梅,恰好被晨风吹落,打着旋儿,飘过她的眼前。

  晨光愈发明亮,照在雪地上,映在梅花上,也悄悄染上了少女那微微泛红的耳尖。

  新的一天,似乎……真的不错。

  辞别了口是心非却暗含关切的秦雪师妹,朱浪心情舒畅,脚步轻快地朝着后山那处僻静的断崖走去。

  肩头的百知鸟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愉悦,“啾啾”地叫个不停。

  “好啦,知道你也高兴。”朱浪笑着点了点它的小脑袋。

  “不过待会儿见到皎师弟,你可得变回老样子,别露馅了,保持好你‘二师兄’的威严。”

  话音刚落,肩头的百知鸟身上便闪过一道微不可察的白光,身形迅速拉长、变化,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只毛茸茸、通体雪白、眼睛乌溜溜的小奶狗,乖乖地蹲在他的肩头,还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他的脸颊,痒得朱浪直笑。

  “哈哈,别闹!你这变化之术倒是越来越娴熟了,就是这‘二师兄’的卖相,也太没威慑力了。”朱浪揉了揉小狗的脑袋。

  来到断崖边,果然,皎玉墨依旧如磐石般,盘膝坐在那里,面对云雾缭绕、深不见底的山谷。

  他膝上,横放着那柄与他性命交修的百知剑。

  与一月前相比,这柄曾经锈迹斑斑、看似破旧的长剑,此刻已然焕然一新!

  剑身上的锈迹褪去了大半,露出底下幽深如寒潭的漆黑剑体,隐隐有内敛的流光闪烁。

  剑柄处缠绕的布条也换了新的,整洁利落。

  整把剑,虽然依旧古朴无华,却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含而不露的锋芒!仿佛沉睡的凶兽即将苏醒。

  而皎玉墨本人,气息也更加沉凝厚重,周身隐隐有凌厉的剑气自行流转、切割着空气,发出细微的嘶鸣。

  显然,他的修为亦是精进神速,气势之盛,丝毫不逊色于秦雪!

  「果然……都是妖孽啊……」

  朱浪心里再次发出感叹,同时一股强烈的紧迫感油然而生——

  必须赶紧把这位“天命之子”牢牢绑在百知宗的战车上!

  不然哪天被哪个慧眼识珠的大宗门挖走了,他真是哭都找不着调!

  “皎师弟!”朱浪笑着走上前。

  皎玉墨闻声,缓缓睁开眼。

  看到是朱浪,他那双沉静如古井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

  他起身,恭敬地行礼:“师兄。”

  他的目光随即落在朱浪肩头那只白绒绒的小狗身上,眼神微微柔和了一瞬。

  他一直以为这是朱浪养的颇有灵性的宠物,心里颇为喜爱。

  “师弟不必多礼。”

  朱浪摆摆手,目光落在气息已然大变的百知剑上,由衷赞叹道:“看来师弟与此剑愈发契合了,人剑交感,进境神速,真是可喜可贺!”

  “全仗师兄赠剑之恩,玉墨不敢或忘。”皎玉墨语气诚恳。

  他始终铭记这份恩情,尤其是上次秘境之中,朱浪为救他而受伤,更让他心中感激与愧疚交织。

  他性子冷清,不喜欠人,但对于朱浪,他却愿意付出更多去回报。

  朱浪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中一动,知道时机成熟了。

  他收敛了笑容,神色变得郑重起来:“皎师弟,今日我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与你正式相商。”

  皎玉墨见他如此郑重,也挺直了腰背,凝神静听:“师兄请讲。”

  “你可还记得,我曾与你提过的……‘百知宗’?”

  皎玉墨点了点头。

  他记得,在秘境归来后,朱浪曾隐约提及一个名为‘百知宗’的传承,并表示希望他能加入。

  只是当时并未深谈。

  “今日,我便正式邀请你,加入我百知宗,成为宗门第三位弟子!”

  朱浪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与真诚。

  皎玉墨微微一怔。

  他没想到是这样“正式”的邀请。

  他沉默了片刻,问道:“师兄,这百知宗……与兮淋宗……”

  “不相干!”

  朱浪大手一挥,一副“我自有安排”的笃定模样。

  “兮淋宗弟子成千上万,多我们几个不多,少我们几个不少!我们只是暂且在此挂个名,暗中发展自家宗门罢了!这叫做……‘借巢孵卵,暗度陈仓’!”

  他把自己“身在曹营心在汉”的行为说得理直气壮。

  皎玉墨:“……”(虽然觉得这操作有点离谱,但看师兄如此自信,好像……也有点道理?)

  见他仍有犹豫,朱浪决定放出“大招”!

  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而且,皎师弟,你可知,我们百知宗,可是有一位了不得的师父!”

  “师父?”

  皎玉墨眼中露出刚刚好的好奇。

  “没错!”朱浪一脸崇敬(虽然大半是演技,但其中也夹杂着对老登真实的思念)

  “我们的师父,乃是一位隐世的绝世高人!其修为通天彻地,学识渊博如海!只因某些缘故,暂时不能亲自现身。我此次出山,便是奉了师命,为振兴我百知宗而来!”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将师父晓知的形象描绘得高大神秘,极具吸引力。

  皎玉墨听着,眼神渐渐亮了起来。

  一位神秘的隐世高人作为师父?这对于一心追求剑道巅峰的他来说,无疑有着巨大的诱惑力!

  远比待在规矩繁多、资源需要激烈竞争的兮淋宗更有吸引力。

  朱浪观察着他的神色,心中暗喜,决定再加上最后一把火!

  他笑嘻嘻地指了指自己肩头的小白狗:

  “还有啊,皎师弟,按照入门顺序,我是开山大弟子,而这位——”

  他顿了顿,忍着笑,一字一顿地说道:“就是你的二、师、兄!”

  皎玉墨彻底愣住了!

  他那双一向沉静的眼睛,此刻瞪得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只正歪着脑袋、吐着舌头、一脸“天真无邪”的小白狗!

  二……二师兄?是这只……狗?

  这冲击,比听到有个隐世师父还要大!

  这宗门……到底靠不靠谱啊?

  小白狗(百知)似乎为了配合朱浪,还“汪汪”地叫了两声。

  从朱浪肩头跳下,跑到皎玉墨脚边,用毛茸茸的脑袋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裤腿。

  皎玉墨低头,看着脚边这团毛茸茸、暖烘烘的小东西,表情极其复杂。

  震惊、茫然、无措……还有一丝被这突如其来的“萌物”击中的微妙感觉……

  最后,所有这些情绪,都化为了一丝无奈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

  他抬头,看向一脸促狭笑容、却眼神真诚的朱浪,又看了看脚边对自己表示亲昵的“二师兄”,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了。

  罢了。

  朱浪师兄待他至诚,救他于危难,赠他神兵,这份恩情,他无以为报。

  既然师兄想要创立宗门,那他便追随左右,助他一臂之力便是!

  至于这宗门是否“正规”,二师兄是否是只狗…

  …似乎,在师兄这赤诚之心和这神秘的宗门背景面前,也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或许,这正是百知宗与众不同之处?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那点荒谬感,对着朱浪,郑重地抱拳躬身:

  “皎玉墨,愿加入百知宗,拜见……大师兄!”

  然后,他又迟疑了一下,转向脚边的小白狗,脸上闪过一丝极其古怪的神色,但还是依足了礼数,恭敬地行礼:

  “拜见……二师兄。”

  “汪汪!”小白狗欢快地叫了两声,尾巴摇得像个小风车,似乎对这个新师弟很是满意。

  “哈哈哈!好!好师弟!”

  朱浪开心地大笑起来,上前用力拍了拍皎玉墨的肩膀,“从今往后,我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看着朱浪发自内心的、毫无阴霾的笑容,皎玉墨也不禁莞尔,心中那份因欠下恩情而产生的沉重感,似乎也减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妙的、温暖的归属感。

  或许,加入这个看似“不靠谱”、却充满人情味和神秘的百知宗,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晨光彻底驱散了山间的薄雾,洒在断崖上,将三人(外加一狗)的身影拉得很长。

  百知宗的未来,似乎……又多了一份坚实而强大的力量。

  成功将皎玉墨这位“天命之子”正式纳入百知宗门下,朱浪心情大好,仿佛连凌晨时分那份沉重都被冲淡了不少。

  又耐心地与皎玉墨交流了片刻修炼心得,主要是倾听这位剑道天才阐述近期对百知剑的感悟。

  朱浪则适时结合《云雨剑经》中关于“势”与“变”的玄奥理念,插上几句高深莫测却又切中要害的点评。

  听得皎玉墨眼中异彩连连,对这位“大师兄”的见识愈发信服,心中那点因“二师兄是只狗”而产生的荒诞感也冲淡了不少。

  见日头渐高,天色已大亮,朱浪便起身告辞。

  “师弟勤加修炼,稳固境界。修行路上若有任何疑难,随时可来山腰寻我。”

  朱浪负手而立,努力摆出大师兄的沉稳派头,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是,谨遵大师兄教诲。多谢师兄指点。”

  皎玉墨恭敬行礼,目送朱浪离开。

  他看着朱浪离去的背影,又瞥了眼重新变回小鸟模样、扑棱着翅膀跟上朱浪的“二师兄”,只是微微有些惊讶,他也不再多言,则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极淡的、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

  这个百知宗……虽怪,人(和鸟?狗?)却似乎……挺有意思。

  离开僻静的断崖,朱浪摸了摸自己早已开始“咕咕”抗议的肚子,这才想起从凌晨被噩梦惊醒到现在,自己还滴水未进,粒米未沾呢。

  一阵强烈的饥饿感袭来,让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走,小知!”朱浪对肩头的小鸟说道,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咱们去藏经阁转转,顺便……看看能不能蹭顿早饭!”

  去藏经阁,一来的确是想再碰碰运气,看能否在浩如烟海的典籍中找到关于“天生绝脉”的蛛丝马迹,或是更多关于上古宗门的线索。

  二来……嘿嘿,说不定又能“偶遇”那位神秘莫测的管理员墨辰呢?

  一想到墨辰,朱浪的思绪就不由自主地飘回了不久前的黑风山之行。

  那个在迷雾林海中如履平地、举手投足间便能安抚狂暴妖兽、甚至能硬撼上古噬灵阵法而不落下风的黑袍少年……

  那份深不可测的实力,那种冰冷孤傲、仿佛万事不萦于怀的气质,以及最后在“云梦遗泽”中,面对那无字剑碑时流露出的、近乎痴迷的专注与渴望…

  …无不让他心痒难耐,如同发现了一座蕴藏着无尽宝藏的冰山,明知危险,却忍不住想要靠近、探寻,甚至……妄图“征服”。

  「这才是真正的隐世大佬啊!比那些所谓的天才弟子强了不知多少倍!」

  朱浪心里再次发出感叹,带着几分羡慕和强烈的“挖角”冲动。

  虽然【海浪】早就冷静分析过,墨辰此人心思深沉难测,背景复杂,且实力远超当前百知宗的“承载”能力,强行招揽风险极高,成功率无限接近于零,一个不慎还可能引火烧身。

  但朱浪偏就不信这个邪!高风险才有高回报!

  万一……万一成功了呢?那百知宗岂不是直接有了一尊足以震慑宵小的定海神针?

  就算最终拐不进来,混个脸熟,结个善缘,以后宗门真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大麻烦,说不定还能拉下脸去求援呢?

  多条路总是好的。

  当然,这后半截有点“怂”的想法,他可不敢让【海浪】知道。

  不然肯定又要被它用毫无波澜的电子音吐槽“岛主的风险评估模型过于乐观,且存在依赖外部力量的不稳定倾向”。

  再者说……藏经阁那位负责打理杂务的老执事,手艺可是相当不错的!

  特别是他偷偷开小灶做的灵谷粥和几样清淡小菜,味道堪称一绝,远非宗门大锅饭可比。

  记得是哪一次他借口请教问题,厚着脸皮蹭了一顿,至今回味无穷。

  既能碰运气见大佬,又能填饱肚子,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想到这里,朱浪顿时感觉饥饿感更强烈了,他加快脚步,朝着位于主峰半山腰、被苍松翠柏环绕的藏经阁方向走去。

  肩头的百知鸟似乎也听懂了他的心思,或者说单纯是对“吃饭”两个字有反应,兴奋地“啾啾”叫着,小翅膀扑棱得更起劲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山间的雾气尚未完全散尽,在林间小道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新的一天,充满了新的希望和……新的“挖人”挑战!

  朱浪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依稀是前世某个广告歌的旋律),揣着对早餐的期待和对“偶遇”大佬的隐隐兴奋,斗志昂扬地消失在了通往藏经阁的林荫小道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