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里的纸角发黄了，边缘卷了起来。沈无惑蹲下，用两根手指一捏，就把纸抽了出来。纸上墨迹还没干，半张招魂符的纹路还在渗黑水，像是刚被人撕了扔进去的。
“她跑不远。”沈无惑把纸塞进袖子，“这纸刚用过术法。”
阿星喘着气靠在墙上，手腕上的铜钱手链突然发烫，整条胳膊都麻了。他低头一看，七枚古钱自己转了一圈，齐齐指向左边那条路。
“这玩意儿成指南针了？”他小声说。
“它能感应邪气。”沈无惑往前走，“别废话，跟上。”
阿阴走在最后，影子淡得快看不清了。她路过一面石壁时忽然停下，指尖碰到墙，灰白的石头上立刻浮出一行血字——逆者魂灭。
字扭了一下，变成：窥者永困。
“这不是警告。”她说，“是她写的。”
“谁？”
“红姑。”阿阴收回手，“她割了手，用血续了咒。”
沈无惑没说话，从布包里拿出朱砂笔，在额头上画了一道符。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地上多了几条暗红线，弯弯曲曲通向三条岔路。
“走中间。”她说。
“万一有陷阱呢？”阿星问。
“有也得走。”沈无惑迈步，“你以为我想在这儿耗着？”
他们刚走十步，前面传来哭声。
是个女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抖：“求求你……沈无惑，我错了……证据我都毁了，你要什么我都说……放过我吧……”
阿星停下脚步：“她要投降？”
沈无惑一把抓住他后领：“刚才逃命的时候怎么不回头？现在装什么可怜？”
话音刚落，那声音突然变了。
尖笑响起，又高又刺耳：“你们一个都活不了！一个都逃不掉！我要你们陪葬！”
阿阴抬手一挥，笑声立刻没了。墙上一块砖掉了下来，一只骷髅鸟摔在地上，嘴里咬着一个小人皮哨子。
“装神弄鬼。”沈无惑甩出一枚铜钱，钉进鸟头。骨头碎了，一股臭味散出来。
阿星捂住鼻子：“这反派真差劲，还会放录音。”
“别分心。”沈无惑盯着前面，“她就在前面等着。”
通道越来越宽，空气越来越闷。尽头是一间圆形石室，中间有个池子，水是暗红色的，上面浮着几十具小孩的尸体。他们都穿着旧式童装，脸朝上，眼睛闭着，像睡着了。
红姑站在池边，背靠着一块刻着倒五芒星的石碑。她手里握着一把团扇，扇面烧焦了一半，但骨架还在。
“来了？”她转过身，脸上没有泪，也不慌，反而笑了，“沈无惑，你赢了钱百通，可你能救回这些孩子吗？”
没人说话。
她打开扇子，大喊：“那就一起下地狱！”
扇子一动，池水猛地翻滚起来。那些孩子的睫毛开始抖，手指微微蜷缩，像是要醒来。
阿星的手链突然亮了，光直冲扇骨。三根骨架当场断了，扇子歪了。沈无惑同时扔出铜钱，两枚钉进扇面中央的符眼，邪力一下子断了。
“咔”的一声，团扇裂开。
红姑踉跄后退，看着手里的破扇子，眼神空了。
“不可能……这是我最后的阵……怎么会……”
“你太依赖外物了。”沈无惑走上前，“一把破扇子，撑不起百年怨局。”
红姑抬头看她，嘴唇发抖：“我只是想活下去……我儿子死了，我不能连他的命都救不回来……”
“所以你就拿别人的孩子填命？”阿星吼，“你疯了吧？”
“闭嘴！”红姑尖叫，“你有孩子吗？你知道看着他死在怀里是什么感觉吗？”
她转身扑向血池，想跳进去。
阿阴一闪，先冲进了池子。
她站在那些尸体中间，双手张开，掌心里的枯玉兰花化作一道光，顺着水面散开。每具尸体眉心都亮起一点光，接着，眼睛睁开了。
几十双小眼睛齐刷刷看向红姑。
“妈妈。”他们轻声叫。
红姑跪下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让他回来……我只是想做个好妈妈……”
“你以为你在炼魂？”阿阴站在池中，声音很冷，“你只是在养我。”
她抬头，目光穿透黑暗：“因为我是——百年怨念的集合体。”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
沈无惑皱眉：“什么意思？”
“这些孩子，不是你害死的。”阿阴说，“是从一百年前开始，一代代被献祭的。他们的怨气积在这里，没人管，没人收，直到有人愿意记住他们。”
她看着红姑：“你每杀一个孩子，就是在给我加一块砖。你练的不是招魂术，是养鬼术。而我，就是那个鬼。”
红姑摇头：“不可能……我才是主祭……我才是施术的人……”
“你是。”阿阴点头，“但你不是核心。你只是引子，是钥匙，是开门的人。真正的‘门’，是我。”
她抬手，所有尸体缓缓升起，魂魄离开身体，化作点点光飞向空中。血池的颜色变浅了，水面下降，露出底下一层刻满符文的石板。
红姑瘫在地上，手抓着湿泥，声音嘶哑：“我儿子……我儿子也在里面？”
“癸未年童生名录。”沈无惑从袖子里拿出那张残页，“第三十七个，林小川，八岁，母亲红秀兰。”
红姑浑身一震。
“你改了名字，换了身份，混进钱百通的局，想借他的法阵复活儿子。”沈无惑说，“可你发现，他根本不在乎孩子是谁，只想镇住财库。”
“所以我替他做。”红姑喃喃，“我亲手选了三百个孩子，包括……包括我的小川……我以为只要够多，就能换他回来……”
“可你没想过。”阿阴说，“他早就走了。你拖着别人的命，陪你一起疯。”
沈无惑拉起阿星：“走吧。”
“这就走了？”阿星愣住，“她可是害了那么多孩子……”
“报应到了。”沈无惑说，“但她还没受完。”
他们转身要走，红姑突然抬头：“沈无惑！”
“嗯？”
“你会告诉我儿子，我做过什么吗？”
沈无惑没回头：“你自己去说。”
三人走到出口，身后传来石头滚动的声音。回头一看，红姑正用手抠石碑底部，指甲翻了也不停。那里露出一个暗格，里面有一本薄册子，封面上写着《生祭录》。
“那是她的执念。”阿阴低声说，“她不信结局。”
“那就让她查。”沈无惑说，“一页一页，看到最后。”
阿星回头看了一眼：“她会不会跑？”
“不会。”沈无惑说，“债没还清的人，走不出这片地。”
他们刚要走，阿阴忽然抬手。
“等等。”
“怎么了？”
阿阴盯着血池底的符文石板，眉头皱起：“阵没破。”
“什么意思？”
“孩子们走了，但阵眼还在。”她指着石板中心，“有个东西，还在吸。”
沈无惑立刻回头。
红姑已经打开了《生祭录》，正一页页翻看。她的手指划过名单，眼泪砸在纸上，晕开了墨迹。
突然，她停住了。
某一页上，除了名字，还有个批注：已取心，可用。
她猛地抬头，看向池底石板。
那上面的符文，正一点点亮起，颜色由灰变红。
她的脸变了。
“不对……”她喃喃，“这个名单……不是我写的。”
“她跑不远。”沈无惑把纸塞进袖子，“这纸刚用过术法。”
阿星喘着气靠在墙上，手腕上的铜钱手链突然发烫，整条胳膊都麻了。他低头一看，七枚古钱自己转了一圈，齐齐指向左边那条路。
“这玩意儿成指南针了？”他小声说。
“它能感应邪气。”沈无惑往前走，“别废话，跟上。”
阿阴走在最后，影子淡得快看不清了。她路过一面石壁时忽然停下，指尖碰到墙，灰白的石头上立刻浮出一行血字——逆者魂灭。
字扭了一下，变成：窥者永困。
“这不是警告。”她说，“是她写的。”
“谁？”
“红姑。”阿阴收回手，“她割了手，用血续了咒。”
沈无惑没说话，从布包里拿出朱砂笔，在额头上画了一道符。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地上多了几条暗红线，弯弯曲曲通向三条岔路。
“走中间。”她说。
“万一有陷阱呢？”阿星问。
“有也得走。”沈无惑迈步，“你以为我想在这儿耗着？”
他们刚走十步，前面传来哭声。
是个女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抖：“求求你……沈无惑，我错了……证据我都毁了，你要什么我都说……放过我吧……”
阿星停下脚步：“她要投降？”
沈无惑一把抓住他后领：“刚才逃命的时候怎么不回头？现在装什么可怜？”
话音刚落，那声音突然变了。
尖笑响起，又高又刺耳：“你们一个都活不了！一个都逃不掉！我要你们陪葬！”
阿阴抬手一挥，笑声立刻没了。墙上一块砖掉了下来，一只骷髅鸟摔在地上，嘴里咬着一个小人皮哨子。
“装神弄鬼。”沈无惑甩出一枚铜钱，钉进鸟头。骨头碎了，一股臭味散出来。
阿星捂住鼻子：“这反派真差劲，还会放录音。”
“别分心。”沈无惑盯着前面，“她就在前面等着。”
通道越来越宽，空气越来越闷。尽头是一间圆形石室，中间有个池子，水是暗红色的，上面浮着几十具小孩的尸体。他们都穿着旧式童装，脸朝上，眼睛闭着，像睡着了。
红姑站在池边，背靠着一块刻着倒五芒星的石碑。她手里握着一把团扇，扇面烧焦了一半，但骨架还在。
“来了？”她转过身，脸上没有泪，也不慌，反而笑了，“沈无惑，你赢了钱百通，可你能救回这些孩子吗？”
没人说话。
她打开扇子，大喊：“那就一起下地狱！”
扇子一动，池水猛地翻滚起来。那些孩子的睫毛开始抖，手指微微蜷缩，像是要醒来。
阿星的手链突然亮了，光直冲扇骨。三根骨架当场断了，扇子歪了。沈无惑同时扔出铜钱，两枚钉进扇面中央的符眼，邪力一下子断了。
“咔”的一声，团扇裂开。
红姑踉跄后退，看着手里的破扇子，眼神空了。
“不可能……这是我最后的阵……怎么会……”
“你太依赖外物了。”沈无惑走上前，“一把破扇子，撑不起百年怨局。”
红姑抬头看她，嘴唇发抖：“我只是想活下去……我儿子死了，我不能连他的命都救不回来……”
“所以你就拿别人的孩子填命？”阿星吼，“你疯了吧？”
“闭嘴！”红姑尖叫，“你有孩子吗？你知道看着他死在怀里是什么感觉吗？”
她转身扑向血池，想跳进去。
阿阴一闪，先冲进了池子。
她站在那些尸体中间，双手张开，掌心里的枯玉兰花化作一道光，顺着水面散开。每具尸体眉心都亮起一点光，接着，眼睛睁开了。
几十双小眼睛齐刷刷看向红姑。
“妈妈。”他们轻声叫。
红姑跪下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让他回来……我只是想做个好妈妈……”
“你以为你在炼魂？”阿阴站在池中，声音很冷，“你只是在养我。”
她抬头，目光穿透黑暗：“因为我是——百年怨念的集合体。”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
沈无惑皱眉：“什么意思？”
“这些孩子，不是你害死的。”阿阴说，“是从一百年前开始，一代代被献祭的。他们的怨气积在这里，没人管，没人收，直到有人愿意记住他们。”
她看着红姑：“你每杀一个孩子，就是在给我加一块砖。你练的不是招魂术，是养鬼术。而我，就是那个鬼。”
红姑摇头：“不可能……我才是主祭……我才是施术的人……”
“你是。”阿阴点头，“但你不是核心。你只是引子，是钥匙，是开门的人。真正的‘门’，是我。”
她抬手，所有尸体缓缓升起，魂魄离开身体，化作点点光飞向空中。血池的颜色变浅了，水面下降，露出底下一层刻满符文的石板。
红姑瘫在地上，手抓着湿泥，声音嘶哑：“我儿子……我儿子也在里面？”
“癸未年童生名录。”沈无惑从袖子里拿出那张残页，“第三十七个，林小川，八岁，母亲红秀兰。”
红姑浑身一震。
“你改了名字，换了身份，混进钱百通的局，想借他的法阵复活儿子。”沈无惑说，“可你发现，他根本不在乎孩子是谁，只想镇住财库。”
“所以我替他做。”红姑喃喃，“我亲手选了三百个孩子，包括……包括我的小川……我以为只要够多，就能换他回来……”
“可你没想过。”阿阴说，“他早就走了。你拖着别人的命，陪你一起疯。”
沈无惑拉起阿星：“走吧。”
“这就走了？”阿星愣住，“她可是害了那么多孩子……”
“报应到了。”沈无惑说，“但她还没受完。”
他们转身要走，红姑突然抬头：“沈无惑！”
“嗯？”
“你会告诉我儿子，我做过什么吗？”
沈无惑没回头：“你自己去说。”
三人走到出口，身后传来石头滚动的声音。回头一看，红姑正用手抠石碑底部，指甲翻了也不停。那里露出一个暗格，里面有一本薄册子，封面上写着《生祭录》。
“那是她的执念。”阿阴低声说，“她不信结局。”
“那就让她查。”沈无惑说，“一页一页，看到最后。”
阿星回头看了一眼：“她会不会跑？”
“不会。”沈无惑说，“债没还清的人，走不出这片地。”
他们刚要走，阿阴忽然抬手。
“等等。”
“怎么了？”
阿阴盯着血池底的符文石板，眉头皱起：“阵没破。”
“什么意思？”
“孩子们走了，但阵眼还在。”她指着石板中心，“有个东西，还在吸。”
沈无惑立刻回头。
红姑已经打开了《生祭录》，正一页页翻看。她的手指划过名单，眼泪砸在纸上，晕开了墨迹。
突然，她停住了。
某一页上，除了名字，还有个批注：已取心，可用。
她猛地抬头，看向池底石板。
那上面的符文，正一点点亮起，颜色由灰变红。
她的脸变了。
“不对……”她喃喃，“这个名单……不是我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