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阿阴初现-《算尽天下,我靠风水无敌了》

  夜里的命馆很安静。

  沈无惑坐在柜台后,指尖捏着一枚铜钱。白天的事她没放在心上,钱百通那点手段她早看透了。可刚才院中的铜铃响了一下,她心里还是掠过一丝异样。

  她没睡,灯也亮着。

  阿星在里屋睡觉,鼾声震天。这人学东西慢,但胜在心宽,从不为旁事烦扰。

  沈无惑正要收起铜钱,忽然听见柜子后面传来动静。

  不是脚步,也不是风。

  是哭声。

  极轻,像是有人蹲在地上,用手死死捂住嘴,不敢出声,可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

  沈无惑皱眉,不动。

  这种事她见得太多。有的鬼装可怜,想让人替它报仇;有的化作孩童模样喊妈妈,专挑人心最软的时候下手。

  她站起身,手指一掐,轻轻一弹。

  蜡烛“啪”地亮了。

  火光一闪,映出柜角的影子。

  那儿坐着一个女人。

  穿着蓝布学生裙,领口别着旧铜扣,头发松松挽起,脸上有泪痕,左脸一块胎记,形如柳叶。她抱着膝盖,手里攥着一支干枯的玉兰花,花瓣卷了边,却未碎裂。

  沈无惑看了两秒,转身拉开抽屉,取出朱砂笔和罗盘。

  罗盘搁在柜台上,指针转了半圈,停在“坤”位。

  “你叫什么?”她问。

  女人抬头:“我……我叫阿阴。”

  “怎么死的?”

  “被人推下井。”声音很轻,“民国三十二年,腊月十九。”

  沈无惑点头。死得早,怨气不重,魂也不全,但未曾伤人。这样的鬼通常不会惹事,除非……

  “你想让我帮你申冤?”

  阿阴道:“是。我死前咬破手指,在井壁写下血书。后来井被填了,血书也没了。”

  沈无惑冷笑:“所以你就来我这儿哭了?”

  “我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阿阴低头,“你是第一个能看见我的活人。”

  “我不是第一个。”沈无惑说,“只是第一个没被你吓跑的。”

  她走回柜台,拿起铜钱卦,三枚铜钱在掌心滚了一圈,掷出。

  铜钱落地,排列整齐。

  “坤为地。”她看着,“顺。主沉冤,主忍耐。”

  她抬眼:“卦说你没骗人。”

  阿阴又哭了:“你能帮我吗?只要找到那口井,重写血书,让别人知道真相……”

  “停。”沈无惑打断,“我没说要帮。”

  “可你刚刚——”

  “卦只说我信你冤,没说我管这事。”她将铜钱收回布袋,“我这儿不是慈善堂,也不是派出所。你死了,关我什么事?”

  阿阴愣住,整个人僵在那里。

  沈无惑去倒茶,水壶咕嘟咕嘟响。

  “再说,几十年过去,地皮换了好几轮,井早没了。我去哪找?去民政局查户口?还是打电话问地主后代?”

  阿阴张嘴,说不出话。

  “你以为当鬼就能提要求?”沈无惑吹了吹茶,“上个月有个老头来找我,说他孙子被车撞死,非要我下地府把他带回来。我说你孙子才五岁,阳寿未尽,地府不收。他不信,说我装神弄鬼,最后自己跳河了——你说这怪谁?”

  她说完喝了一口茶,看了阿阴一眼:“你呢?是不是也想坐这儿哭到天亮,逼我答应?”

  阿阴摇头:“我不是……我只是……”

  “只是想让我同情你?”沈无惑放下杯子,“对不起,我不吃这套。眼泪啊,故事啊,我都听够了。我要的是证据,是线索,是能动手的东西。”

  她顿了顿,盯住阿阴手中的花:“那支玉兰花,是你死那天戴的?”

  阿阴道:“嗯。我本来要去学校领毕业证,路上遇见他……”

  “行了。”沈无惑摆手,“不用讲细节。”

  她起身走到阿阴面前,蹲下。

  两人对视。

  阿阴的眼睛很干净,没有血丝,也不带寒意。她只是伤心,纯粹的伤心。

  沈无惑看了三秒,伸手从她手中取过那支枯花。

  花瓣未碎,茎秆尚存韧劲。

  “有意思。”她说,“死了这么多年,花还不烂。”

  “因为……我一直握着。”阿阴低声说,“我不敢松手。怕连这点念想都没了。”

  沈无惑沉默片刻,将花收进袖中。

  随即取出朱砂笔,在空中画了一道符。

  笔尖划过之处,留下淡红痕迹,似血,却非血。

  “你说血书被毁了?”她问。

  “嗯。”

  “那就再写一遍。”

  阿阴睁大眼:“可我已经……没有血了。”

  “谁让你用血?”沈无惑冷笑,“我有朱砂。你有记忆。你写,我录。明天送去档案馆,顺便给电视台写封信。标题我都想好了——《百年沉冤终昭雪,女学生井底泣诉真相》。”

  阿阴呆住:“你……真的愿意帮我?”

  “我没说帮。”沈无惑收起笔,“我说‘再写’。写完了再说。”

  “可你会相信我吗?”

  “信不信不重要。”她站起身,拍了拍衣角,“重要的是,你敢不敢写。敢写,我就敢查。不敢写,现在就走,别浪费我电费。”

  阿阴低头看着地面,肩膀微微发抖。

  过了很久,她缓缓抬头:“我想写。”

  “那就写。”沈无惑拉开抽屉,取出一张黄纸铺在柜台上,“趁我现在还没后悔。”

  阿阴迟疑地伸出手,指尖触到纸面时,顿了一下。

  “怎么?”沈无惑问。

  “我……已经很久没碰过纸了。”她说,“怕写不好。”

  “写不好没关系。”沈无惑靠在柜台,“我又不是主编。”

  阿阴深吸一口气,手指落在纸上。

  她开始写。

  字迹歪斜,像许久未执笔的人,一笔一划都极费力。但她写得很认真,每个字都在用力。

  沈无惑站在一旁看着。

  烛火晃了一下。

  窗外风停了。

  院子里的铜铃又响了。

  这一声更清晰。

  沈无惑没有回头。

  她只盯着阿阴写下的第一个字。

  那是“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