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灯闪了一下，随即彻底熄灭。
沈无惑的手仍按在布包上，指尖夹着一张“破煞令”，纹丝未动。她盯着门口那团黑烟，发现它停在那里，既不散去也不逼近，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阿星靠墙站着，喘着粗气，双腿还在微微发抖：“师父……我们能关门了吗？”
“不能。”她答得干脆，“门一关，这东西就会贴在门缝上。明天第一个来的客人就得遭殃。”
她低头看向掌中的铜钱卦。六枚铜钱静静躺在手心，灰蒙蒙的，毫无动静。刚才那一波冲击耗尽了最后一点灵力，接下来几天都别想再用。
她缓缓将铜钱收回布包。动作缓慢，并非因为疼痛，而是怕被人看出自己已近强弩之末。
钱百通站在三步开外，脸色发青。右手空空如也——最后一张黑符已经掷出，却被反噬之力震碎，如今只剩些许焦黑的残渣黏在指间。
他没说话，也没动。
但沈无惑知道他在算。
算她还有没有底牌，算她敢不敢真的动手，算谁能撑到最后。
她忽然轻笑一声：“钱老板，你那符多少钱买的？回头我给你报销，省得你说我毁你家当。”
钱百通眼神一紧。
“七万八。”他声音低沉，“从北边一个道士手里拿的。”
“贵了。”她说，“这种符最多值三万，剩下的全是被人宰了。人家看你有钱，专骗你这种信命又不懂行的。”
钱百通嘴角抽搐了一下。
“你懂什么？”他低声说，“我不动手，别人怎么知道谁才是说了算的？”
“哦。”沈无惑点头，“你是想立威？拿我开刀？”
“你不合适？”他冷笑，“你是算命的，管阴阳事。我要拿下这块地，你就是头一个拦路的。”
“明白了。”她说，“那你下次早点来，别等我刚送走客户就上门闹事，太没品。”
两人说着话，门口的黑烟也在悄然变化。不再像先前那样浓重，边缘开始模糊，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时不时裂开几道缝隙。
沈无惑看出来了——这东西由钱百通操控，但他也快撑不住了。撕符容易，维持极难。这种带反噬的邪术，用一次伤一分元气。
她还有机会。
只要能在钱百通缓过劲之前把黑烟打散，他短时间内就不敢再来纠缠。
但她一个人做不到。
铜钱卦废了，高阶符只能用一张，还必须一击即中。若强行出手失败，阿星会先遭殃。
她需要帮手。
她看向阿星。
少年正扶着墙站直身体，后背衣衫湿透，不知是汗还是被阴气冻出来的冷露。他脸色苍白，却睁着眼睛，没有躲，也没有逃。
“喂。”她说，“还能动吗？”
“能。”阿星咬牙，“你说怎么办？”
“不是打。”她说，“是配合。”
她从布包里取出两张符纸。一张红边，绘着太阳；一张黑边，画着月亮。
“这是我做的‘阴阳逆冲符阵’。原理简单：阳火烧形，阴符断根。但必须两人同时发动，差一秒都不行。”
阿星咽了下口水：“我……我能行吗？”
“你不行。”她说，“但现在你必须行。不然等他恢复，我们就得搬家了——说不定还得搬到坟地边上。”
阿星咧嘴笑了笑。
沈无惑把红边符塞进他手里：“听着，你站我左边，结离火印，念三遍咒。我说‘燃’，你就点燃符纸。不能早也不能晚，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要是念错了呢？”
“那就重来。”她说，“反正我也快交不起房租了，大不了改行卖符纸。”
她转头望向门外：“钱老板，听好了——我要清场了。你现在走，还能保住半条命。要是非要等到我做完，以后你做梦都别想安生，肠穿肚烂，天天爬着走。”
钱百通脸色骤变。
他不信鬼神报应，但他怕疼。更怕那种夜不能寐、梦魇缠身的感觉。
他往后退了半步。
就是现在。
沈无惑低声喝道：“起印！”
阿星立刻抬手，结出离火印。手指颤抖，手型歪斜，但他没停，开始念咒。
第一遍，声音太小，断了。
第二遍，中间卡住，差点呛住。
第三遍，总算完整念完。
沈无惑眼神一亮：“燃！”
阿星掌心用力，红边符瞬间燃烧，赤红色火焰冲天而起。
黑烟猛地收缩，像是遇上了克星，迅速向中心聚拢。
沈无惑立刻掐诀，左手捏住黑边符，低声喝：“落！”
符纸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扎入黑烟中央。
轰——
一声闷响，并非爆炸，更像是内部崩裂。
阴阳相撞，强光一闪，黑烟剧烈扭动，发出尖利嘶叫，随即碎成无数黑点，四散飞溅，落地即消。
钱百通猛然咳嗽，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他踉跄后退两步，眼中满是惊恐。
他没想到这东西真能被破掉。更没想到，竟是一个连符都画不利索的小子助她完成的。
他转身就走，脚步有些凌乱。
手下急忙跟上。
没人说话。
街对面空荡荡的，灰衣人和箱子都不见了。
沈无惑没动，直到最后一丝黑烟消失，才轻轻松了口气。
她腿有点软，靠着门框才没倒下。
阿星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还在抖：“师父……我们……真的把它干掉了？”
“干掉了。”她说，“至少今晚不会再来了。”
她低头看向地板。
那四个字仍在——“他还活着”。
痕迹比刚才更深了些，像是有人重新刮过。
她蹲下，用手摸了摸。木屑沾在指尖，不是新刻的，而是借着旧痕加深的。
不是钱百通留的。
他没这个心思，也没这个胆。
是那个灰衣人，或者他背后的人。
她在心里记下了。
阿星抬头问：“师父，谁还活着啊？是不是……跟你有关的人？”
沈无惑没有回答。
她站起来，走到阿星面前，拍了下他肩膀：“今天不错，至少没当场哭出来。”
“我是紧张好吗！”阿星叫道，“谁第一次面对噬魂引不害怕啊！”
“别人我不知道。”她说，“但我徒弟要是尿裤子，明天就去菜市场跟王麻子学杀鱼。”
阿星翻白眼：“你能不能对我有点信心？”
“有。”她说，“所以我才让你动手。”
她转身往里走：“去把门关好。今晚不见客。”
阿星撑着墙站起来，晃了两下才站稳。他回头看了一眼外面的街道，空无一人。
他慢慢拉上门。
咔哒一声，锁上了。
沈无惑坐在柜台后，打开布包，取出一张空白符纸和朱砂笔。
她没有立刻动笔。
先看了眼手机。
三条未读消息。
第一条是王麻子发的：“沈先生！城东新开一家风水店，招牌写着‘专治沈无惑搞不定的局’，要不要我去泼油漆？”
第二条是匿名号码：“你挡了别人的路，活不过这个月。”
第三条来自一个陌生ID，只有一句话：“他知道你还记得他。”
她把手机扣在桌上。
笔尖悬在纸上，迟迟未落。
阿星端了杯热水进来，放在她旁边：“师父，喝点？”
她嗯了一声，没碰。
阿星看了看她的脸色：“你累了吧？要不我守前厅？”
“不用。”她说，“你回屋躺着。明天还要开门。”
“可你……”
“我没事。”她说，“就是有点饿。”
阿星犹豫了一下，转身要走。
沈无惑忽然开口：“阿星。”
“咋？”
“下次画符前，记得洗手。”她说，“你掌心那块油渍，差点让离火印变成煎蛋咒。”
阿星挠头：“那是我中午吃的薯片……忘了擦。”
“滚吧。”她说。
阿星嘿嘿一笑，走了。
沈无惑拿起笔，开始画符。
第一笔落下时，窗外传来一声轻响。
像有人轻轻敲了下玻璃。
她没有抬头。
笔继续写。
写到第三笔，玻璃又被敲了一下。
这次更清晰。
她停下笔，望着窗户。
外面什么都没有。
她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街上路灯坏了两盏，剩下的一盏忽明忽暗。
对面角落空着。
她准备拉上窗帘。
就在布料即将合拢的瞬间，她看见玻璃内侧右下角多了四个字。
不是刻的。
是用水汽写的。
还在往下滴水。
字是：
你也记得我
沈无惑的手仍按在布包上，指尖夹着一张“破煞令”，纹丝未动。她盯着门口那团黑烟，发现它停在那里，既不散去也不逼近，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阿星靠墙站着，喘着粗气，双腿还在微微发抖：“师父……我们能关门了吗？”
“不能。”她答得干脆，“门一关，这东西就会贴在门缝上。明天第一个来的客人就得遭殃。”
她低头看向掌中的铜钱卦。六枚铜钱静静躺在手心，灰蒙蒙的，毫无动静。刚才那一波冲击耗尽了最后一点灵力，接下来几天都别想再用。
她缓缓将铜钱收回布包。动作缓慢，并非因为疼痛，而是怕被人看出自己已近强弩之末。
钱百通站在三步开外，脸色发青。右手空空如也——最后一张黑符已经掷出，却被反噬之力震碎，如今只剩些许焦黑的残渣黏在指间。
他没说话，也没动。
但沈无惑知道他在算。
算她还有没有底牌，算她敢不敢真的动手，算谁能撑到最后。
她忽然轻笑一声：“钱老板，你那符多少钱买的？回头我给你报销，省得你说我毁你家当。”
钱百通眼神一紧。
“七万八。”他声音低沉，“从北边一个道士手里拿的。”
“贵了。”她说，“这种符最多值三万，剩下的全是被人宰了。人家看你有钱，专骗你这种信命又不懂行的。”
钱百通嘴角抽搐了一下。
“你懂什么？”他低声说，“我不动手，别人怎么知道谁才是说了算的？”
“哦。”沈无惑点头，“你是想立威？拿我开刀？”
“你不合适？”他冷笑，“你是算命的，管阴阳事。我要拿下这块地，你就是头一个拦路的。”
“明白了。”她说，“那你下次早点来，别等我刚送走客户就上门闹事，太没品。”
两人说着话，门口的黑烟也在悄然变化。不再像先前那样浓重，边缘开始模糊，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时不时裂开几道缝隙。
沈无惑看出来了——这东西由钱百通操控，但他也快撑不住了。撕符容易，维持极难。这种带反噬的邪术，用一次伤一分元气。
她还有机会。
只要能在钱百通缓过劲之前把黑烟打散，他短时间内就不敢再来纠缠。
但她一个人做不到。
铜钱卦废了，高阶符只能用一张，还必须一击即中。若强行出手失败，阿星会先遭殃。
她需要帮手。
她看向阿星。
少年正扶着墙站直身体，后背衣衫湿透，不知是汗还是被阴气冻出来的冷露。他脸色苍白，却睁着眼睛，没有躲，也没有逃。
“喂。”她说，“还能动吗？”
“能。”阿星咬牙，“你说怎么办？”
“不是打。”她说，“是配合。”
她从布包里取出两张符纸。一张红边，绘着太阳；一张黑边，画着月亮。
“这是我做的‘阴阳逆冲符阵’。原理简单：阳火烧形，阴符断根。但必须两人同时发动，差一秒都不行。”
阿星咽了下口水：“我……我能行吗？”
“你不行。”她说，“但现在你必须行。不然等他恢复，我们就得搬家了——说不定还得搬到坟地边上。”
阿星咧嘴笑了笑。
沈无惑把红边符塞进他手里：“听着，你站我左边，结离火印，念三遍咒。我说‘燃’，你就点燃符纸。不能早也不能晚，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要是念错了呢？”
“那就重来。”她说，“反正我也快交不起房租了，大不了改行卖符纸。”
她转头望向门外：“钱老板，听好了——我要清场了。你现在走，还能保住半条命。要是非要等到我做完，以后你做梦都别想安生，肠穿肚烂，天天爬着走。”
钱百通脸色骤变。
他不信鬼神报应，但他怕疼。更怕那种夜不能寐、梦魇缠身的感觉。
他往后退了半步。
就是现在。
沈无惑低声喝道：“起印！”
阿星立刻抬手，结出离火印。手指颤抖，手型歪斜，但他没停，开始念咒。
第一遍，声音太小，断了。
第二遍，中间卡住，差点呛住。
第三遍，总算完整念完。
沈无惑眼神一亮：“燃！”
阿星掌心用力，红边符瞬间燃烧，赤红色火焰冲天而起。
黑烟猛地收缩，像是遇上了克星，迅速向中心聚拢。
沈无惑立刻掐诀，左手捏住黑边符，低声喝：“落！”
符纸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扎入黑烟中央。
轰——
一声闷响，并非爆炸，更像是内部崩裂。
阴阳相撞，强光一闪，黑烟剧烈扭动，发出尖利嘶叫，随即碎成无数黑点，四散飞溅，落地即消。
钱百通猛然咳嗽，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他踉跄后退两步，眼中满是惊恐。
他没想到这东西真能被破掉。更没想到，竟是一个连符都画不利索的小子助她完成的。
他转身就走，脚步有些凌乱。
手下急忙跟上。
没人说话。
街对面空荡荡的，灰衣人和箱子都不见了。
沈无惑没动，直到最后一丝黑烟消失，才轻轻松了口气。
她腿有点软，靠着门框才没倒下。
阿星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还在抖：“师父……我们……真的把它干掉了？”
“干掉了。”她说，“至少今晚不会再来了。”
她低头看向地板。
那四个字仍在——“他还活着”。
痕迹比刚才更深了些，像是有人重新刮过。
她蹲下，用手摸了摸。木屑沾在指尖，不是新刻的，而是借着旧痕加深的。
不是钱百通留的。
他没这个心思，也没这个胆。
是那个灰衣人，或者他背后的人。
她在心里记下了。
阿星抬头问：“师父，谁还活着啊？是不是……跟你有关的人？”
沈无惑没有回答。
她站起来，走到阿星面前，拍了下他肩膀：“今天不错，至少没当场哭出来。”
“我是紧张好吗！”阿星叫道，“谁第一次面对噬魂引不害怕啊！”
“别人我不知道。”她说，“但我徒弟要是尿裤子，明天就去菜市场跟王麻子学杀鱼。”
阿星翻白眼：“你能不能对我有点信心？”
“有。”她说，“所以我才让你动手。”
她转身往里走：“去把门关好。今晚不见客。”
阿星撑着墙站起来，晃了两下才站稳。他回头看了一眼外面的街道，空无一人。
他慢慢拉上门。
咔哒一声，锁上了。
沈无惑坐在柜台后，打开布包，取出一张空白符纸和朱砂笔。
她没有立刻动笔。
先看了眼手机。
三条未读消息。
第一条是王麻子发的：“沈先生！城东新开一家风水店，招牌写着‘专治沈无惑搞不定的局’，要不要我去泼油漆？”
第二条是匿名号码：“你挡了别人的路，活不过这个月。”
第三条来自一个陌生ID，只有一句话：“他知道你还记得他。”
她把手机扣在桌上。
笔尖悬在纸上，迟迟未落。
阿星端了杯热水进来，放在她旁边：“师父，喝点？”
她嗯了一声，没碰。
阿星看了看她的脸色：“你累了吧？要不我守前厅？”
“不用。”她说，“你回屋躺着。明天还要开门。”
“可你……”
“我没事。”她说，“就是有点饿。”
阿星犹豫了一下，转身要走。
沈无惑忽然开口：“阿星。”
“咋？”
“下次画符前，记得洗手。”她说，“你掌心那块油渍，差点让离火印变成煎蛋咒。”
阿星挠头：“那是我中午吃的薯片……忘了擦。”
“滚吧。”她说。
阿星嘿嘿一笑，走了。
沈无惑拿起笔，开始画符。
第一笔落下时，窗外传来一声轻响。
像有人轻轻敲了下玻璃。
她没有抬头。
笔继续写。
写到第三笔，玻璃又被敲了一下。
这次更清晰。
她停下笔，望着窗户。
外面什么都没有。
她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街上路灯坏了两盏，剩下的一盏忽明忽暗。
对面角落空着。
她准备拉上窗帘。
就在布料即将合拢的瞬间，她看见玻璃内侧右下角多了四个字。
不是刻的。
是用水汽写的。
还在往下滴水。
字是：
你也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