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星陨荒原,虚实迷途-《方寸之主》

  穿过那道迷离梦幻的光门,并非寻常传送的失重感,而是一种仿佛沉入水底、又似飘浮云端的奇异感觉。周遭光影扭曲,时间感变得模糊,无数破碎的画面与声响在意识边缘一闪而逝:星辰坠落的大地、崩塌的宫阙、哀鸣的巨兽、以及一张张模糊却带着亘古悲怆的面孔……

  待得脚踏实地,所有幻觉瞬间消失。

  林轩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广袤无垠的荒原之上。天空呈现一种压抑的暗红色,没有日月星辰,却有无数大小不一、拖着黯淡光尾的“星辰”虚影,如同凝固的泪滴,悬挂在天穹,散发出微弱而混乱的光线。大地是焦黑的,布满裂痕与坑洞,一些地方还残留着未曾完全熄灭的、幽蓝色的诡异火焰,无声地燃烧着。空气中弥漫着尘埃、硫磺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万物都在缓慢“褪色”与“虚化”的衰败气息。

  这就是星陨荒原,太虚幻境的外围区域。

  更奇异的是,这里的空间结构极不稳定。目光所及之处,景物时而清晰如画,时而又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变得模糊、重叠,甚至偶尔会出现短暂的“断层”或“重影”。神识探出,反馈回来的信息也是混乱不堪,真实与虚幻交织,难以分辨。远处,似乎有山脉的轮廓,但那轮廓却在微微蠕动、变形;近处,一块焦黑的巨石,上一刻还坚硬真实,下一刻边缘却开始变得透明、虚化,仿佛要融入空气。

  “虚实变幻,果然名不虚传。”林轩心中暗凛,立刻运转轮回道韵护住周身。他的轮回之力包容性极强,此刻如同一个稳定的“锚点”,在他身周形成一个直径丈许的、相对清晰的领域,将外界的虚实干扰抵挡、解析了大半。但即便如此,他也需要时刻维持着这种状态,消耗虽微,却不容忽视。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天枢令,令牌表面浮现出简略的地图,标注着他当前的位置(一个模糊的光点),以及远处一个醒目的金色标记——那便是此次试炼的终点,“太虚接引台”。两者之间,隔着大片未知的、标记着各种危险符号的区域。令牌同时显示,目前已有“幻境晶核:零”。

  任务明确:在前往接引台的途中,尽可能多地获取晶核,并最终抵达。

  林轩没有立刻行动。他闭上眼睛,将感知提升到极致,不仅仅是神识,更融入了对“虚”与“实”的细微辨别力,以及对时空波动的敏锐捕捉。

  数息之后,他睁开眼,选定了一个方向。并非直接指向接引台,而是偏向左侧一片地势较为起伏、残留能量波动相对“活跃”的区域。根据清薇仙子的提示和自身感应,那种“活跃”区域,存在幻兽或遗迹的可能性更大。

  他脚步轻点地面,并未御空飞行。在这虚实不定的环境中,飞行目标太大,且容易触发不可预知的空间紊乱。他选择以看似缓慢、实则蕴含某种韵律的步伐前行,身影在荒原上留下一串淡淡的、几乎瞬间便被环境“虚化”掉的残影。

  前行约莫十里,周围环境开始变化。焦黑的地面上开始出现一些闪烁着微光的、半透明状的晶簇,形状不规则,散发着微弱的空间波动。空气中,那种“虚化”的感觉更加明显,光线扭曲得厉害,远处甚至出现了几座倒悬在空中的“山峰”虚影,但它们的位置似乎在不断漂移。

  突然,林轩前方不远处,一片看似寻常的焦土猛地“活”了过来!地面隆起,化作三头由焦黑沙石、幽蓝火焰以及扭曲光影构成的幻影沙蝎!它们形体介于虚实之间,蝎尾闪烁着幽蓝寒光,速度快如闪电,从三个刁钻的角度,无声无息地扑向林轩,蝎尾直刺他周身要害!

  攻击未至,一股阴冷、侵蚀神魂的“虚毒”波动已然弥漫开来,试图干扰他的感知与灵力运转。

  林轩眼神平静,甚至没有动用“寂灭轮回指”。他只是伸出右手,五指张开,对着扑来的三头幻影沙蝎,轻轻一握。

  “定。”

  并非空间禁锢,而是轮回镇虚!

  他释放出的轮回道韵瞬间变得沉重、有序,如同无形的枷锁,直接作用于那三头幻兽由混乱虚化能量构成的“核心”。沙蝎扑击的动作骤然僵在半空,它们身上流动的幽蓝火焰熄灭,扭曲的光影稳定下来,重新化为普通的焦土沙石,簌簌落地。只在原地留下了三颗约莫指甲盖大小、呈现暗蓝色、内部有沙粒般光点流转的“幻境晶核”。

  轻松解决。这些外围幻兽,实力大致相当于筑基后期到金丹初期,对如今的林轩而言,毫无威胁。关键在于,他以轮回之力直接“镇压”了其虚实不定的核心,效率极高,消耗极小。这也验证了他对“虚”的理解方向是正确的。

  他捡起晶核,天枢令上的数字变为“三”。晶核入手微凉,蕴含着一丝混乱但精纯的虚空能量,确实是好东西。

  继续前行。一路上,他又遇到了几种不同的幻兽:能够分裂重组的“影狼”、喷吐虚实火焰的“幻焰鸟”、潜伏于空间褶皱中的“虚灵蛇”……皆被林轩以各种巧妙的轮回道韵应用轻松解决。他对轮回之力的运用愈发精妙,尤其在应对这些虚实变幻的攻击时,往往能直指核心,事半功倍。收集的晶核数量稳步增加。

  同时,他也开始留意环境中那些非自然的痕迹。一些巨大的、仿佛被利爪或剑气撕裂的山岩断口,残留着古老而凌厉的气息;几处深不见底、边缘光滑如镜的坑洞,散发出淡淡的时空紊乱波动,疑似空间裂缝的遗迹;他甚至在一处半虚化的石壁上,发现了几道残缺的、与万法碑林中那块残碑划痕风格有些相似的古老刻印,只是更加模糊,难以辨认。

  这些都印证着,这片荒原确实经历过惨烈大战,且年代久远。

  大约深入荒原百里后,林轩来到一片相对开阔的盆地边缘。盆地中央,矗立着一座虽然残破、却依旧能看出昔日宏伟轮廓的石殿废墟。石殿材质特殊,非金非石,在暗红天光下呈现出一种黯淡的玉质光泽,大部分已经坍塌,仅剩几根巨大的廊柱和部分墙体顽强屹立,上面爬满了散发着微光的、虚实不定的藤蔓状幻植。

  更重要的是,林轩感知到,那石殿废墟深处,散发着一股比外围幻兽强大得多、也更加凝实的能量波动,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极其隐晦、却让他体内终焉道韵微微悸动的古老寂灭气息。

  “遗迹……而且似乎与终焉有关?”林轩目光一凝。他没有贸然靠近,而是先以神识结合轮回道韵,仔细探查。

  废墟外围,盘踞着数十头形态更加狰狞、气息接近金丹中后期的幻兽,种类不一,似乎被废墟内的某种气息吸引或束缚。而在废墟最深处,那能量波动的核心处,隐约有一个庞大的阴影匍匐着,气息赫然达到了金丹巅峰,甚至隐隐触摸到元婴门槛!

  不仅如此,废墟周围的空间扭曲得更加厉害,形成了数道肉眼难辨的空间褶皱和虚实陷阱,一旦误入,很可能被传送到未知区域或陷入幻境。

  显然,这是一处“资源点”,但守护力量也相当强悍。按照试炼规则,击败守护者或破解遗迹核心,获得的晶核质量和数量,绝非猎杀外围幻兽可比。

  就在林轩评估风险与收益时,他心神微动,轮回道韵敏锐地捕捉到了另一股来自侧后方的、极其隐晦的窥探目光。那目光阴冷、贪婪,如同隐藏在阴影中的毒蛇,牢牢锁定着他,正是幽泉少主!

  他似乎比林轩稍晚一些抵达这片区域,此刻正隐藏在一处虚实不定的岩石阴影后,周身笼罩着淡淡的黑气,与周围环境几乎融为一体。他没有立刻现身,而是阴冷地观察着林轩,以及前方的石殿废墟,显然也在打着坐收渔利或趁机偷袭的主意。

  林轩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仿佛并未察觉。他略一思索,忽然改变了原本打算谨慎探索的计划,竟直接迈步,朝着石殿废墟的正门方向,不疾不徐地走了过去。

  他故意将后背,留给了幽泉少主隐藏的方向。

  “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幽泉少主,对此处遗迹,莫非也有兴趣?”林轩平淡的声音,在荒原的风中清晰地传开。

  岩石阴影后,幽泉少主的脸色瞬间阴沉。他没想到林轩感知如此敏锐,竟直接点破了他的行藏。但他也不是易与之辈,闻言冷笑一声,不再隐藏,周身黑气翻滚,带着阴骨老人和另外两名北冥幽府的金丹后期修士,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林轩,你倒是警觉。”幽泉少主苍白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这处遗迹,本少主看上了。识相的,滚开。否则,这荒原虚实不定,死个把人,谁又说得清楚?”

  他话音未落,阴骨老人浑浊的眼眸中幽光一闪,枯瘦的手指悄然掐诀。废墟外围,几头原本漫无目的游荡的幻兽,仿佛受到了无形力量的刺激与引导,突然变得狂暴起来,赤红着虚幻的眼瞳,发出无声的嘶吼,竟调转方向,朝着林轩所在的位置,疯狂扑来!

  同时,阴骨老人袖中飞出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灰线,悄无声息地没入地面,贴着地面,如同毒蛇般蜿蜒游向林轩脚下——那是北冥幽府的“蚀神阴丝”,专污神魂,腐蚀道基,阴毒无比!

  幽泉少主则好整以暇地抱着双臂,仿佛已经看到林轩被幻兽围攻、同时暗中遭袭的狼狈模样。他并不急于亲自动手,先让阴骨老人试探消耗,若能借此机会重创甚至除掉林轩,夺取其身上的“终焉”奥秘,那就再好不过。

  面对狂暴扑来的数头金丹幻兽,以及脚下阴险的蚀神阴丝,林轩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些幻兽,也没有理会脚下的阴丝,而是抬起头,望向了石殿废墟深处,那尊匍匐的庞大阴影所在。

  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既然少主对此地如此感兴趣,那林某,便先为少主……探探路。”

  话音落下的刹那,林轩身影陡然变得模糊,并非后退或闪避,而是以一种玄妙难言的方式,仿佛融入了周围虚实变幻的光影之中,下一刻,竟直接出现在了石殿废墟那残破的正门之内!

  原地,只留下一个缓缓消散的、带着轮回意蕴的虚影。

  数头狂暴幻兽扑了个空,茫然四顾。那道蚀神阴丝也刺在了空处。

  “什么?!”幽泉少主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眼中闪过一丝惊疑。这是什么身法?竟然能如此完美地借助此地的虚实环境进行移动?

  阴骨老人也是瞳孔一缩,低声道:“少主,此子对‘虚’之力的运用,恐怕不在太虚门嫡传之下!而且,他似乎……故意引我们攻击,借力进入了遗迹?”

  幽泉少主脸色铁青,他发现自己好像被林轩耍了。对方早就察觉了他的窥探和恶意,却故作不知,甚至故意露出破绽,然后利用他们对幻兽的刺激和自身的特殊身法,抢先一步进入了遗迹核心区域!

  “追!不能让他抢先得到里面的东西!”幽泉少主咬牙切齿,再也顾不得保存实力或暗中算计,周身黑气暴涌,化作一道幽光,带着阴骨老人等人,也朝着石殿废墟冲去。沿途的幻兽试图阻拦,被阴骨老人挥手间以更强大的幽冥鬼气强行压制、驱散。

  废墟内,光线昏暗,虚实交错更加剧烈。破损的廊柱和墙壁上,那些发光的幻植如同活物般微微摇曳,投下诡谲的影子。空气中那股古老的寂灭气息更加清晰,让林轩体内的终焉道韵微微发热,传来一种既警惕又渴望的复杂感应。

  他没有深入,而是停留在正殿入口附近一片相对宽敞的残垣断壁间,好整以暇地转过身,面对着追进来的幽泉少主一行人。

  “林轩!你找死!”幽泉少主见他并未深入,而是等在这里,怒火更炽,感觉受到了愚弄。

  林轩却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幽泉少主等人身后,那残破的殿门方向,以及更远处,废墟深处那尊缓缓抬起头的、散发着金丹巅峰恐怖气息的庞大阴影。

  “幽泉少主,恐怕……你们有更大的麻烦了。”

  幽泉少主猛地回头,只见他们进来的殿门处,不知何时,已被一层半透明的、流动着幽蓝与暗红纹路的虚实屏障悄然封住!而废墟深处,那尊庞大的阴影——一头形似巨蜥、却长着三颗头颅、浑身覆盖着虚实不定鳞甲、眼窝中燃烧着寂灭火焰的三首虚湮兽,已经彻底苏醒,六只冰冷的眸子,正死死地盯住了他们这群闯入者!

  显然,林轩方才的闯入,以及幽泉少主等人强横的破入,彻底惊醒了这头遗迹的守护霸主!而林轩利用虚实身法巧妙进入,动静最小,此刻似乎被那三首虚湮兽“忽略”了,首要目标,锁定了气息更张扬、动静更大的幽泉少主一行!

  “你阴我!”幽泉少主瞬间明白过来,气得几乎吐血。林轩根本就不是要抢先夺宝,而是故意引他们进来,惊动守护兽,好让自己陷入被动!

  “彼此彼此。”林轩淡然道,身影再次变得模糊,仿佛要融入旁边一道虚实不定的墙壁光影中,“少主既然对此地志在必得,这头守护兽,便交由少主应付了。林某先行一步,去里面看看。”

  “休想!”幽泉少主怒吼,哪里肯放林轩轻松离开去探索遗迹核心?他猛地一拍腰间一个黑色皮袋,袋口张开,无数凄厉的鬼哭狼嚎声中,数十道凝实的幽冥鬼影呼啸而出,其中甚至有三头气息堪比金丹后期的厉魄,张牙舞爪地扑向林轩,试图缠住他。

  同时,他对阴骨老人厉声道:“挡住那畜生!我先解决这小子!”

  阴骨老人不敢怠慢,面对咆哮冲来的三首虚湮兽,枯瘦的身躯爆发出强大的幽冥气息,双手舞动间,无数阴森骨刺与幽绿鬼火浮现,结成一道厚重的防线。另外两名金丹后期修士也急忙施展神通辅助。

  幽泉少主则身化一道凌厉的幽光,绕过扑向林轩的鬼影,手中多了一柄缠绕着浓郁死气的黑色骨剑,剑锋直指林轩咽喉!剑未至,一股冻结生机、侵蚀神魂的“黄泉死意”已然笼罩而下!

  他要速战速决,在守护兽突破阴骨老人防线前,先拿下或重创林轩!

  然而,面对前后夹击(鬼影与幽泉少主),林轩的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

  他望着疾驰而来的幽泉少主,眼中轮回之影缓缓转动。

  “正好,拿你试试,这‘虚’之真意,融入轮回后……威力如何。”

  他不再保留,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一点混沌光芒凝聚,而在那混沌核心,一点清冽如冰、仿佛能映照万物的“虚”之光华,悄然亮起。

  寂灭轮回指——虚寂归源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