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回宫礼-《囚玉传》

  三日后,天光未亮,整个京城内外便都忙碌起来。

  自宫门至外城,御道净水泼街,黄土垫道。侍从沿路肃立,仪仗招展,静穆无声。

  辰时正,鞭炮响,声震京城。浩荡的队伍,自午门正中缓缓而出。

  楚奚纥身着绛紫色官服,手持明黄圣旨,神色肃穆,步履沉稳,走在最前。

  其后是手持节幡、宝扇、金瓜、立瓜等的仪仗,侍卫们身着甲胄护持两侧,浩浩荡荡,向着京郊的方向行进。

  与此同时,翠屏山清修观前,亦是另一番景象。

  昨夜宫里便遣了侍从和女官过来,将原本清寂的山门,被布置得格外庄重。

  不多时,赶来的銮驾仪仗便已经准备妥当。

  那龙凤辇瞧着金碧辉煌,由八个健壮的太监抬着,四周垂着明黄绡金的祥纹帷幔。

  宫女和太监们皆着新衣,一个个都垂着手,恭恭敬敬地站立在两旁。

  吉时到,清修观门缓缓开启。

  钱太妃在女官的簇拥下,缓步而出。

  她今日褪去了平素惯穿的道袍,换上了由尚服局连夜赶制送来的太后礼服。

  深青色的袆衣,上绣繁复的十二行翟纹,庄重华贵;头戴二十四株花钗冠,垂下的珠穗遮住了部分面容,更添威仪。

  楚奚纥快步上前,于阶下中央面向钱太妃跪下,高捧圣旨,扬声道,“臣,册封正使楚奚纥,恭迎亚太后娘娘銮驾回宫!”

  钱琬钰神色平静,望向远处,无喜无悲。

  只在步下观前石阶时,脚步微微一顿,回头望了眼观门,随即便恢复如常,在女官搀扶下,沉稳地登上了龙凤辇。

  “起驾!” 礼官高亢的唱喏声,在山谷间回荡。

  銮驾起行,仪仗前导,侍卫扈从,浩浩荡荡地下了翠屏山,向着皇城迤逦而行。

  沿途的百姓,早已被清道回避,此刻唯有銮铃清越,在寂静的道路上传得很远。

  巳时三刻,銮驾抵达皇宫午门外。按照礼制,龙凤辇要在此落轿。

  宫门处,萧衍身着明黄色龙袍,站在最前方;沈清晏身着翟衣,稍居其后。

  两人身后,是皇子公主、后宫嫔妃、宗室亲王,皆依着品级肃立。

  再往后,则是文武百官及命妇,依照品级大妆而列,人人低眉垂首,静默无声。

  龙凤辇停下,帷幔被左右女官轻轻掀开,亚太后端坐其中,珠穗微动。

  楚奚纥快步上前,展开手中明黄圣旨,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坤仪翊运,母范垂型。咨尔太妃钱氏,柔嘉成性,淑慎持身。侍奉先帝,克尽婉顺;抚育朕躬,恩勤备至。贞静秉于幽闲,慈惠洽于宫壸。朕嗣承大统,仰承先泽,追维抚育之恩,宜隆尊养之典。特晋封为亚太后,位同先帝副后,享太后俸禄仪仗,居慈宁宫,以彰懿德,以表孝思。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亚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山呼海啸般的叩拜声响起,震耳欲聋。

  “亚太后娘娘,请下辇入宫。”楚奚纥宣旨毕,躬身退至一侧。

  萧衍与沈清晏对视一眼,同时上前几步,一左一右,搀扶着亚太后缓缓步下龙凤辇。

  珠穗摇曳间,钱琬钰目光平静,一一扫过眼前跪伏在地的众人,最终落在前方巍峨的宫门上。

  “起。”她开口,声音不高,却从容而不失威仪。

  “谢亚太后娘娘!”众人再拜,方才依序起身,但仍垂首躬身,不敢直视。

  萧衍拱手,温声道,“母后一路车马劳顿,辛苦了,儿臣请您先入宫歇息。”

  钱琬钰微微颔首。

  帝后一左一右,搀扶着亚太后,缓步穿过午门正中的御道,向宫内走去。

  其他人则按序跟在后面,自偏门而入,队伍肃穆无声。

  进入宫内,女官们上前,从帝后手中接扶过亚太后,搀着她缓缓步向仪座。

  帝后二人则来到阶下的拜垫前,率先跪地,领着众人再次跪行大礼,“儿臣/臣等,参见亚太后,亚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一次,是正式确认亚太后身份的朝拜。

  “平身。”钱琬钰抬手虚扶。

  众人起身后,钱琬钰的目光,缓缓扫过站在妃嫔队列前方的几位高位妃嫔,尤其在贤妃、纯妃等人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她声音平和,依礼训话,“哀家离宫日久,今日归来,见六宫和睦,陛下与皇后治理有方,心中甚慰。”

  “尔等皆为宫眷,当时刻谨记宫规,恪守本分,和睦姐妹,尽心侍奉陛下,辅佐中宫,方不负天家恩典。”

  这番话,虽是老生常谈的训诫,但从她的口中说出来,自有一股沉甸甸的力量。

  众妃嫔连忙敛衽躬身,“臣妾/妾等谨遵亚太后懿训!”

  萧衍见礼已成,便上前一步,语气关切道,“母后一路风尘,想必也乏了。慈宁宫已收拾妥当,请母后先行回宫沐浴更衣,稍事歇息。晚间,朕在宸熙殿设宴,为母后接风洗尘。”

  钱琬钰看了他一眼,目光交汇间,似有深意流动,她微微颔首,“有劳皇儿、皇后费心了,哀家便先行一步了。”

  说罢,在早已候在一旁的宫女及内侍的簇拥下,登上早已备好的软轿。

  萧衍与沈清晏几乎同时上前一步,并肩而立。

  萧衍神色肃穆,率先躬身,长揖及地。沈清晏紧随其后,敛衽深深一福,姿态恭谨至极。

  身后文武百官、宗室命妇及后宫嫔妃见状,亦齐刷刷再次跪伏下去,黑压压的一片。

  “恭送亚太后娘娘回宫!” 内侍悠长的唱喏声,再次回荡在空旷的宫门前。

  萧衍站在原地,静候着轿辇远去,直到消失在宫墙拐角处,他才缓缓起身,收回目光。

  脸上那抹恰到好处的敬重渐渐收敛,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是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转身,对身后众人淡淡道,“都散了吧,晚间宴会,不得有误。”

  “臣妾/臣等,遵旨。”

  众人躬身领命,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思,缓缓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