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倒计时-《孤灯密报》

  通风管道如同巨兽的肠道,狭窄、黑暗、布满灰尘和锈蚀。顾梦依跟在钟衡身后,手脚并用,每一寸移动都伴随着金属轻微的呻吟和尘埃的掉落。

  远处沉闷的爆炸声和隐约的呼喊透过管壁传来,扭曲变形,如同另一个世界的回响。李秋虹地图上标注的这条主通风道,此刻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之路。

  管道不断向下倾斜,温度逐渐降低,空气中开始混杂一种淡淡的、类似福尔马林又混合了其他化学品的刺鼻气味。钟衡的动作越来越谨慎,他示意顾梦依放慢速度,自己则如同最敏锐的猎犬,侧耳倾听着前方的动静。

  前方出现一个较大的管道交汇口,连接着一个垂直向下的维修竖井。根据地图,竖井下方应该就是那个废弃的物料间。钟衡扒在交汇口边缘,小心翼翼地向下窥探。

  竖井深不见底,只有底部隐约透上来一丝微弱的、摇曳的光,似乎是应急灯的光芒。

  “我先下。”钟衡低声道,将一根备用的绳索固定好,双手抓住,敏捷地滑了下去。顾梦依紧随其后。下落了大约四五米,双脚触到了实地。

  这里确实是一个堆满破损木箱、废弃机器零件和帆布的小房间,空气混浊,那化学品的味道更加明显,其中还夹杂着一股……铁锈和血腥味?

  钟衡落地后立刻半蹲,举枪警戒。顾梦依也拔出一直藏在身上的匕首。应急灯的光线只能照亮房间中央一小片区域,四周堆叠的杂物投下大片浓重的阴影,寂静得可怕。

  “不对劲。”钟衡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剩气音,“太安静了。李秋虹的地图如果被叶怀明的人看到……”

  他的话音未落,房间两侧的阴影里,突然同时亮起几道刺目的手电光柱!紧接着是拉动枪栓的清脆声响!

  “不许动!放下武器!”

  埋伏!果然有埋伏!至少四名持枪守卫从藏身处现身,形成交叉火力,彻底封死了他们的退路。为首一人脸上带着狞笑,正是叶怀明手下那个面相阴鸷的行动队长。

  “钟先生,顾小姐,恭候多时了。”行动队长冷笑道,“叶处长早就料到,老鼠总会顺着奶酪的味道找到陷阱。放下枪,或许还能多活几分钟。”

  钟衡眼神一凛,几乎在对方话音落地的同时,身体猛地向侧方一个翻滚,手中的枪喷吐出火舌!

  砰砰!

  枪声在密闭空间内震耳欲聋!子弹打碎了对方藏身的木箱,木屑纷飞。顾梦依也反应极快,猛地扑倒在一个巨大的铁制齿轮后面,子弹“叮叮当当”打在齿轮上,火花四溅。

  “抓住他们!”行动队长气急败坏地吼道。

  激烈的交火瞬间爆发!子弹在狭窄的空间内横飞,打在金属和木头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钟衡利用废弃机器作为掩体,不断移动射击,精准地压制着对方。但他的位置也完全暴露,一时间被火力压得难以抬头。

  顾梦依看到房间另一侧,有一个被帆布半遮着的、直径约半米的圆形管道口,那似乎是另一条通风口,黑漆漆的,不知通向何方。李秋虹的地图上没有标注这个。

  “钟衡!那边!”她大喊一声,同时将手中一个捡起的生锈扳手用力掷向最近的敌人,干扰其视线。

  钟衡会意,一边开枪掩护,一边向着那个管道口快速移动。然而,就在他即将靠近管道口的瞬间,房间入口处突然又冲进来两名守卫,火力更加密集!

  钟衡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晃,左腿膝盖处爆开一团血花!他踉跄了一下,单膝跪倒在地,手中的枪却依旧不停,打倒了冲在最前面的一人。

  “钟衡!”顾梦依目眦欲裂。

  “别管我!进去!”钟衡额头青筋暴起,用尽力气吼道,同时将最后一个弹夹换上,枪口喷射出最后的火焰,死死挡住追兵。

  顾梦依咬碎银牙,知道此刻犹豫只会让两人都死在这里。她看了钟衡染血的背影一眼,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撞开那块帆布,不顾一切地钻进了那个黑暗的管道口。

  管道内更加狭窄,几乎是爬行前进。身后传来钟衡愤怒的吼叫、密集的枪声,以及肉体倒地的闷响。她的眼泪混合着汗水灰尘流下,但手脚的动作不敢有丝毫停顿,只能拼命向前,向前。

  这条管道似乎直通船体更深处。那刺鼻的化学品味道越来越浓,几乎让人窒息。爬行了不知道多久,前方出现了微弱的、不同于应急灯的惨绿色光芒。

  管道尽头是一个栅栏式的通风口。顾梦依凑近栅栏,向下望去。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浑身的血液几乎冻结。

  下方是一个约莫篮球场大小的舱室,墙壁是厚重的金属,天花板布满了管道和线路。

  舱室中央,整齐排列着十几个圆柱形的金属密封罐,每个都有半人高,罐体上喷涂着醒目的骷髅交叉骨标志和“高危生物危害”的图示,旁边还有一些模糊的日文和德文标签。

  这些罐体通过复杂的管道和一个中央控制台连接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那股令人作呕的化学品气味,源头正是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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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那个控制台上,一个硕大的、带有玻璃罩的机械计时器正在无声地运行,红色的指针已经走过了四分之三的刻度。计时器旁边,散落着一些文件和日志。

  更让顾梦依心脏骤停的是,她在控制台边缘,看到了一本摊开的皮质日志。翻开的页面上,有一个用钢笔签下的、龙飞凤舞的缩写字母——Y.M.。

  叶怀明?真的是他?

  她的目光死死盯住那签名下方的一行小字,字迹与签名相同,透着一股冷酷的优雅:“若‘方舟’沉没,则‘潘多拉’启封,赠与新生世界。”

  潘多拉……魔盒?

  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天灵盖。叶怀明,或者说“影子”,不仅藏匿了这些恐怖的生化武器,还设定了如此恶毒的最后手段!如果“诺亚方舟”计划失败,他们就要释放这些毒剂,作为对世界的“赠礼”?不,这更像是疯狂的报复和毁灭!

  她必须下去,必须想办法停止那个计时器!

  通风口的栅栏是用螺丝固定的。顾梦依拔出匕首,试图撬动螺丝。螺丝锈蚀严重,极其费力。汗水模糊了她的视线,钟衡倒下的身影和那行冷酷的小字在她脑海中反复交错。

  就在她几乎要拧开最后一颗螺丝时,下方的舱室门突然传来开启的液压声。

  一个穿着防护服、看不清面容的身影走了进来,径直走向控制台,开始检查计时器和那些罐体的连接状态。

  顾梦依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那人检查完毕,似乎松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就在他转身的刹那,防护服头罩的透明面罩微微反光,顾梦依隐约看到了半张侧脸——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一个她绝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的人。

  医疗室里的医生李秋虹?不,虽然有点像,但气质完全不同。这个人更冷峻,更……男性化?

  难道……

  一个更加匪夷所思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她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