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胡亥的试探-《我在大秦那些年》

  殿内一时间落针可闻,只有嬴政手指无意识敲击着腰间玉璏的轻微脆响。

  一下,又一下,仿佛敲在李衍的心尖上。

  良久,那令人窒息的威压似乎收敛了几分。

  “衷心可表?”

  嬴政重复了一遍,语气辨不出喜怒:“朕希望,你的中心,能与你的杂学相匹配。”

  他没有再追问祥瑞或是妖孽,但这句话却让李衍明白,自己暂时过关了,但也仅仅是从立即处死变成了有待观察。

  他在始皇帝心中,被打上了一个有用但需警惕的标签。

  “臣侄定不负陛下期许。”

  “嗯。”

  嬴政转过身,重新望向那幅巨大的疆域图,挥了挥手:“退下吧,太后隐疾,你仍需伤心,若有需求,可禀明少府。”

  “臣侄遵旨。”

  李衍再次行礼,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倒退着离开了兰池宫。

  直到走出宫门,被外面的凉风一吹,他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

  与始皇帝的这次会面,他展现了自己的价值,但也暴露在更危险的聚光灯下。

  嬴政没有给他任何实质性的赏赐,只是默许了他继续为太后治病,并允许他通过少府获取一些资源。

  这是一种谨慎的利用,也是一种无形的束缚。

  回到偏僻的殿阁,看守的侍卫似乎得到了什么指示,态度比之前恭敬了些许。

  李衍知道,他必须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太后的病,是他目前最稳固的护身符。

  他立刻通过侍卫,向少府索要了品质上乘的陈年艾绒、生姜以及他之前开具的药材,并详细说明了艾灸的注意事项和汤药的煎煮方法,请他们转交太后宫人。

  在忙完太后的事情后,李衍又将记忆中赤脚医生手册里关于外伤处理、消毒、防治寄生虫等相对符合秦朝背景的内容,分门别类,用尽可能简洁易懂的文字记录下来。

  只不过,这个过程中,他不敢再提细菌、病毒,只能说是秽气、虫患所致。

  同时,他开始回忆民兵军事训练手册和军地两用人才之友,将其中不那么敏感,又能提升效率的内容,撰写下来。

  几天后,少府派人送来消息,太后按照他的方法持续艾灸和服药,腹痛发作的频率和程度都明显减轻,睡眠也安稳了许多。

  听到这个消息,李衍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赵太后身体状况的好转,就是他生命线的延长。

  午饭后,李衍正在殿内对着几片新送来的竹简,尝试勾勒一种简化版的耧车示意图,殿外传来一阵喧哗。

  “让开!本公子要见十八弟,你们也敢阻拦?”一个略显骄横的声音响起。

  李衍眉头一皱,放下笔。

  这个声音他有些陌生,但称呼他为十八弟,必然是某位公子。

  他走到殿门口,只见守卫正拦着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华服少年。

  那少年面容与嬴政有几分相似,但眉眼间多了几分戾气,正是胡亥!

  李衍心中一跳,没想到这么快,正主便上门了。

  他赶紧上前,对守卫道:“无妨,是二哥来了,请进。”

  守卫见李衍发话,这才让开道路。

  胡亥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贴身宦官,目光倨傲地扫视着殿内简陋的陈设,嘴角撇了撇。

  “十八弟,你这住处,未免也太清苦了些。”

  胡亥的语气中带着些许讥讽:“听说你近日颇得父皇和太后欢心,怎么也不求父皇给你换个好些的宫苑?”

  李衍心中冷笑,面上却带着一丝惶恐:“二哥说笑了,衍能侥幸活命,已是天恩浩荡,岂敢再有奢求,此处甚好,清静,适合读书。”

  “读书?”

  胡亥走到李衍的书案前,随手拿起一片写着耧车草图的竹简,瞥了一眼,又嫌弃地丢下:“读这些奇技淫巧之书?十八弟,我等乃大秦公子,当习圣人之言,明治国之道,终日钻研这些匠人之术,岂非自甘堕落?”

  “二哥教训的是。”

  李衍闻言就坡下驴:“衍资质愚钝,于圣人之道难以精深,只能在这些微末小道上下功夫,盼能于国于民略有小补,不敢忘公子本分。”

  “略有小补?”

  胡亥转过身,盯着李衍,眼神冰冷:“你可知,因你所谓的小补,如今朝野上下,议论纷纷!有人说你得了仙人传授,是我大秦祥瑞,也有人说你妖言惑众,用的是巫蛊之术,你可知巫蛊是何等大罪?”

  李衍心中凛然,知道胡亥这是图穷匕见,直接扣屎盆子了。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胡亥:“二哥明鉴,衍所用之法,皆是先祖流传之艾灸、汤药,以及吕氏春秋所载农事,何来巫蛊之说?”

  “若衍行巫蛊之事,父皇明察秋毫,岂能容衍存活至今?太后凤体又岂能因此好转?此等流言,实乃欲置衍于死地,还请二哥切勿轻信。”

  他直接把始皇帝和太后搬了出来,点明自己的方法是经得起检验的。

  胡亥眼神闪烁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李衍能如此镇定。

  他冷哼一声:“是否巫蛊,自有公论,本公子只是提醒你,安分守己,莫要仗着些许小聪明,便忘了自己的身份和来路,你一个本该殉葬之人,能活下来已是侥幸,莫要再生事端,牵连他人!”

  “衍,谨记二哥教诲。”

  李衍再次躬身,羽翼未丰前,他还是想先活下去:“衍只想安稳度日,为太后尽孝,为陛下分忧,绝无他念。”

  胡亥盯着他看了半晌,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野心,但最终只看到一片恭顺。

  “你好自为之!”

  胡亥冷哼一声,说完,便带着人扬长而去。

  看着胡亥离去的背影,李衍缓缓直起身,眼神变得冰冷。

  胡亥的这次亲自登门威胁,让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仅仅是展现价值、表现出恭顺,并不能打消胡亥的杀意。

  胡亥看来,自己这个死而复生且可能拥有异术的弟弟,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