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前的琉璃岛东区，笼罩在灰蓝色的薄雾和海风的咸涩中。“千帆广场”已经开始显露出白日的喧嚣，工人们正忙着搭建海市的临时摊位和舞台，空气中飘荡着新鲜木料和油漆的味道。
陈默和苏晚晴没有前往广场中心，而是走向广场边缘一处不起眼的、由几块巨大礁石和破旧帆布围成的角落。这里是“海市”的“暗角”，专门处理那些不便公开、或涉及灰色地带的高价悬赏与交易。此刻，已经有一些气息精悍、目光闪烁的修士在此聚集，低声交谈，交换着玉简或信物。
一块巨大的、表面粗糙不平的黑色礁石上，用暗红色的、仿佛鲜血干涸后的颜料，潦草地书写着几行悬赏信息。其中一条，正是独眼掌柜提到的，关于“纯净海族心头血”或“百年深海月贝”的悬赏，末尾标注着“接取需验资或担保”。
陈默站在人群边缘，静静观察了片刻。注意到一个戴着半边铁面具、气息阴冷的修士走到礁石前，与一个穿着海渊商会低级管事服饰的瘦削中年人低声交谈了几句，出示了一枚某种海兽牙齿制成的信物，然后接过一块刻着复杂纹路的黑色木牌，转身匆匆离去。显然，那便是悬赏的“凭证”。
“需要担保或抵押物……”陈默心中思忖。他们初来乍到，没有信誉积累，铁鲲的令牌也不宜在此暴露。至于抵押物……他摸了摸怀中那几粒癸水精金碎屑。此物价值不明，且可能与幽灵涡流有关，不宜显露。
就在他权衡之际，一个略显油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两位道友，可是对那‘血贝悬赏’感兴趣？”
陈默侧目，见是一个穿着花哨绸衫、面皮白净、留着两撇鼠须的中年修士，修为在炼气八层左右，一双小眼睛滴溜溜转着，带着商人的精明和探子的狡黠。
“阁下是？”陈默不动声色。
“鄙人贾三，琉璃岛本地人，专为各路豪杰提供些……便利服务。”贾三搓着手，嘿嘿笑道，“看两位面生，想必是第一次来海市接这种‘硬活’。这悬赏可不好接，东西难找不说，发布者也神秘得很，交货地点更是凶险。没有可靠的引荐或足够的‘诚意’，怕是人财两空啊。”
他话里有话，无非是想从中捞取好处，或者探听虚实。
陈默懒得与他虚与委蛇，直接问道：“贾道友有何指教？我们需要一个接取悬赏的资格。”
贾三眼睛一亮，压低声音：“指教不敢当。不过嘛……鄙人恰好认得发布这悬赏的中间人之一。若两位信得过，愿意出这个数……”他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五十中品灵石，作为引荐费和风险抵押，鄙人可作保，让两位拿到凭证。至于东西嘛……嘿嘿，能不能找到，就看二位的本事了。”
五十中品灵石，对寻常散修不是小数目，但对刚刚支取了海渊商会物资的陈默来说，尚在可接受范围。更重要的是，这贾三看似油滑，但在此地混迹，消息必然灵通，或许还有其他用处。
陈默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问道：“贾道友可知，除了这悬赏，最近可还有其他关于幽灵涡流的‘特殊’委托？或者，有什么人对这类委托特别关注？”
贾三眼珠转了转，笑容更盛：“道友问得巧了。这类委托确实还有几个，多是寻找涡流外围特定区域的水髓晶或猎杀某些异变海兽，报酬都不如这个高。至于关注的人嘛……”他左右看了看，声音压得更低，“雷鸣岛来的那几位爷，可是对此类委托‘关心’得很，私下里打听了不少，还截胡过两单。还有几个行踪诡秘、身上带着海腥味和……嗯，说不上来、让人不太舒服气息的家伙，也常在这附近转悠。”
带海腥味和令人不舒服气息的家伙——很可能是“暗潮”的人！
“这悬赏，雷鸣岛的人接触过吗？”苏晚晴忽然开口，声音透过面纱，依旧清冷。
贾三似乎被她的气质慑了一下，忙道：“那倒没有。他们似乎对‘成品’不感兴趣，更关注原材料和……信息。这悬赏挂出后，有几个不怕死的接了，其中两个队伍据说已经折在路上了。剩下的，要么还没回来，要么……嘿嘿，怕是也难。”
风险果然极高。但这也意味着，一旦他们接下并“成功”前往交货地，必然会引起暗中观察者的高度关注——这正是陈默想要的。
“五十灵石，可以。”陈默不再犹豫，取出一个小袋递给贾三，“我们要尽快拿到凭证，最好是今天就能出发的批次。”
贾三接过灵石袋，掂了掂，脸上笑开了花：“爽快！两位稍等片刻。”他转身挤进人群，与那个海渊商会的瘦削中年管事低声交谈起来，不时指指陈默和苏晚晴的方向，还偷偷塞过去一个小袋子。
不多时，贾三带着一块与之前铁面修士类似的黑色木牌回来了，递给陈默：“成了！这是‘丙七’号凭证。交货地点‘沉锚礁’，时限是悬赏挂出后的十五日内，还剩十二天。两位凭此牌，可在码头‘快船坞’租赁一条特制的‘梭鱼快舟’，能直抵乱流带边缘，船资已含在引荐费里了。祝二位……马到成功！”
陈默接过木牌，入手冰凉，正面刻着“丙七”和简单的浪花纹，背面则是一个小小的、仿佛眼睛般的暗记，与澜的“渊瞳令”纹路有几分相似，但更加隐晦扭曲。他心中微动，没有多问，收起木牌，对贾三点了点头，便与苏晚晴转身离开。
他们没有再回租住的小院，而是径直前往码头东区七号泊位。铁鲲的“破浪梭”应该已经在那里等候。
然而，当他们抵达七号泊位时，却发现情况有些不对。
泊位上确实停着一艘船，但并非想象中的小型快船“破浪梭”，而是一艘长约十丈、船体线条流畅锋利、通体覆盖着暗蓝色鳞片状装甲、船首如同鱼吻般尖锐的奇特梭形船。船上静悄悄的，只有一名头发花白、肤色黝黑如铁、穿着朴素短褂的老者，正蹲在船头，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柄寒光闪闪的鱼叉。老者气息沉凝，赫然有炼气巅峰修为，且那沉稳的气度，绝非普通船员。
看到陈默和苏晚晴走近，老者抬起头，露出一张被海风雕刻出深深沟壑、眼神却锐利如鹰的脸。他的目光在陈默脸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苏晚晴，最后落在陈默手中那枚黑色木牌上。
“丙七？”老者的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
“正是。”陈默举起木牌。
老者点了点头，收起鱼叉，站起身：“上船吧。铁鲲那小子让老子送你们一程。老子姓钟，船上就老子一人，管开船，不管打架。”
铁鲲小子？这老者口气不小，看来与铁鲲关系匪浅，或者辈分更高。
陈默与苏晚晴登上这艘奇特的梭形船。船内空间比外观看起来宽敞，分为前后两舱，前舱是驾驶和休息处，后舱则堆放着一些杂物和补给。船身内部也刻满了复杂的阵法符文，以水行和加速为主，防御符文相对简单。
“钟老，这船……”陈默有些疑惑，这显然不是普通的“破浪梭”。
“这是‘幽鳞梭’，老子自己的船。”钟老走到驾驶位置，握住一个镶嵌着蓝色晶石的舵轮，头也不回地道，“‘破浪梭’太扎眼，铁鲲那小子怕你们还没出港就被盯上。老子这船不起眼，速度不比他的慢，去乱流带正好。坐稳了，这就走。”
话音刚落，船身微微一震，表面暗蓝色鳞片装甲闪过一道流光，船尾无声无息地滑入水中，泛起几乎微不可察的涟漪，整艘船如同一条真正的大鱼，悄然驶离泊位，速度极快地向着港口外驶去，却几乎没有激起大的浪花，安静得诡异。
这“幽鳞梭”显然是一件品阶不低的特殊法器，兼具隐匿与速度。
驶出港口，进入开阔海域，钟老调整了一下方向，将舵轮固定，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油腻的酒葫芦，灌了一口，才斜睨了陈默一眼：“小子，铁鲲跟老子说了你们的事。‘蚀’那玩意儿，老子早年跑船时撞见过一次，邪性得很。你们要去涡流找东西，阻止那些疯子，是条汉子。不过……”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幽灵涡流那地方，不是光靠胆子和一点克制邪气的手段就能闯的。里面的水，比你们想得深，也浑得多。”
“还请钟老指点。”陈默拱手道。这位老舵手经验丰富，他的话值得重视。
“指点谈不上。”钟老又灌了口酒，“就说两点。第一，进了乱流带，水下的东西，有时候比水上的更可怕。别光盯着海面和天空。第二，沉锚礁那地方，是个三不管的‘黑礁’，什么人都有，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交货？哼，说不定就是个坑。眼睛放亮，手底下也别软。”
他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幽灵涡流危机四伏，而他们接下的这个悬赏本身，就可能是个陷阱。
陈默点了点头：“多谢钟老提醒，我们省得。”
钟老不再多说，专心驾船。“幽鳞梭”在他的操控下，如同一条真正的深海猎手，灵活地避开常规航线上的其他船只，沿着一条相对偏僻但速度更快的洋流，向着东北方向的乱流带疾驰而去。
海天一色，航程枯燥。陈默与苏晚晴大部分时间在船舱内调息，熟悉新补充的丹药符箓，并进一步研究铁鲲给的潮汐暗流图和澜给的渊眼信息。陈默尝试着将星辉之力与水灵之气结合，进行一些简单的推衍和模拟，为可能的水下战斗和环境适应做准备。
航行了约一日一夜，第二日正午时分，前方的海面景象开始明显变化。
原本相对平静的深蓝色海面，开始出现一道道不规则的、颜色略浅的条带，海水流动变得紊乱，风向也不断改变。远处天际，隐约可见一片朦胧的、仿佛连接天海的灰白色雾墙，那便是“乱流带”的标志——由无数紊乱气流、暗涌和空间灵力扰动形成的天然屏障，也是幽灵涡流外围的第一道防线。
“快到了。”钟老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凝重，“前面就是乱流带边缘。‘幽鳞梭’只能送你们到外围的‘碎星锚地’，那里是进入乱流带前最后一个相对安全的临时停泊点。从那里到沉锚礁，还有差不多一天的水路，得你们自己想办法，或者在那里找条熟悉路的小船。”
他调整航向，朝着雾墙下一个隐约可见的、由几片巨大礁石环绕而成的天然小港湾驶去。
碎星锚地果然已有不少船只停泊，大小不一，多是些看起来饱经风霜、装备各异的探险船或快舟。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戒备的气氛，不同船队的人互相打量，却很少交流。
钟老熟练地将“幽鳞梭”停在一个偏僻的礁石缝隙旁，抛下锚。
“就这儿了。后面的路，你们自己小心。”钟老拍了拍船舷，看着陈默，“小子，活着回来。老子在琉璃岛等你们的好酒。”
陈默郑重道谢，与苏晚晴下了船。
站在粗糙的礁石上，望着前方那无边无际、仿佛吞噬一切的灰白雾墙，以及雾墙后隐约传来的、令人心悸的沉闷轰鸣，陈默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锐利而专注。
幽灵涡流，就在那雾墙深处。
而他们的第一步，是先穿过这片混乱的“乱流带”，抵达那个可能布满陷阱的“沉锚礁”。
他摸了摸怀中的“丙七”凭证和“渊瞳令”，又看了一眼身旁气息沉凝的苏晚晴。
逆命之路的下一段，正式开启。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寻找前往沉锚礁的船只时，陈默敏锐的灵觉忽然捕捉到，锚地另一侧，几道带着明显海腥味和淡淡湿冷气息的目光，似乎已经悄然锁定了他们。
来得真快。
陈默和苏晚晴没有前往广场中心，而是走向广场边缘一处不起眼的、由几块巨大礁石和破旧帆布围成的角落。这里是“海市”的“暗角”，专门处理那些不便公开、或涉及灰色地带的高价悬赏与交易。此刻，已经有一些气息精悍、目光闪烁的修士在此聚集，低声交谈，交换着玉简或信物。
一块巨大的、表面粗糙不平的黑色礁石上，用暗红色的、仿佛鲜血干涸后的颜料，潦草地书写着几行悬赏信息。其中一条，正是独眼掌柜提到的，关于“纯净海族心头血”或“百年深海月贝”的悬赏，末尾标注着“接取需验资或担保”。
陈默站在人群边缘，静静观察了片刻。注意到一个戴着半边铁面具、气息阴冷的修士走到礁石前，与一个穿着海渊商会低级管事服饰的瘦削中年人低声交谈了几句，出示了一枚某种海兽牙齿制成的信物，然后接过一块刻着复杂纹路的黑色木牌，转身匆匆离去。显然，那便是悬赏的“凭证”。
“需要担保或抵押物……”陈默心中思忖。他们初来乍到，没有信誉积累，铁鲲的令牌也不宜在此暴露。至于抵押物……他摸了摸怀中那几粒癸水精金碎屑。此物价值不明，且可能与幽灵涡流有关，不宜显露。
就在他权衡之际，一个略显油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两位道友，可是对那‘血贝悬赏’感兴趣？”
陈默侧目，见是一个穿着花哨绸衫、面皮白净、留着两撇鼠须的中年修士，修为在炼气八层左右，一双小眼睛滴溜溜转着，带着商人的精明和探子的狡黠。
“阁下是？”陈默不动声色。
“鄙人贾三，琉璃岛本地人，专为各路豪杰提供些……便利服务。”贾三搓着手，嘿嘿笑道，“看两位面生，想必是第一次来海市接这种‘硬活’。这悬赏可不好接，东西难找不说，发布者也神秘得很，交货地点更是凶险。没有可靠的引荐或足够的‘诚意’，怕是人财两空啊。”
他话里有话，无非是想从中捞取好处，或者探听虚实。
陈默懒得与他虚与委蛇，直接问道：“贾道友有何指教？我们需要一个接取悬赏的资格。”
贾三眼睛一亮，压低声音：“指教不敢当。不过嘛……鄙人恰好认得发布这悬赏的中间人之一。若两位信得过，愿意出这个数……”他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五十中品灵石，作为引荐费和风险抵押，鄙人可作保，让两位拿到凭证。至于东西嘛……嘿嘿，能不能找到，就看二位的本事了。”
五十中品灵石，对寻常散修不是小数目，但对刚刚支取了海渊商会物资的陈默来说，尚在可接受范围。更重要的是，这贾三看似油滑，但在此地混迹，消息必然灵通，或许还有其他用处。
陈默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问道：“贾道友可知，除了这悬赏，最近可还有其他关于幽灵涡流的‘特殊’委托？或者，有什么人对这类委托特别关注？”
贾三眼珠转了转，笑容更盛：“道友问得巧了。这类委托确实还有几个，多是寻找涡流外围特定区域的水髓晶或猎杀某些异变海兽，报酬都不如这个高。至于关注的人嘛……”他左右看了看，声音压得更低，“雷鸣岛来的那几位爷，可是对此类委托‘关心’得很，私下里打听了不少，还截胡过两单。还有几个行踪诡秘、身上带着海腥味和……嗯，说不上来、让人不太舒服气息的家伙，也常在这附近转悠。”
带海腥味和令人不舒服气息的家伙——很可能是“暗潮”的人！
“这悬赏，雷鸣岛的人接触过吗？”苏晚晴忽然开口，声音透过面纱，依旧清冷。
贾三似乎被她的气质慑了一下，忙道：“那倒没有。他们似乎对‘成品’不感兴趣，更关注原材料和……信息。这悬赏挂出后，有几个不怕死的接了，其中两个队伍据说已经折在路上了。剩下的，要么还没回来，要么……嘿嘿，怕是也难。”
风险果然极高。但这也意味着，一旦他们接下并“成功”前往交货地，必然会引起暗中观察者的高度关注——这正是陈默想要的。
“五十灵石，可以。”陈默不再犹豫，取出一个小袋递给贾三，“我们要尽快拿到凭证，最好是今天就能出发的批次。”
贾三接过灵石袋，掂了掂，脸上笑开了花：“爽快！两位稍等片刻。”他转身挤进人群，与那个海渊商会的瘦削中年管事低声交谈起来，不时指指陈默和苏晚晴的方向，还偷偷塞过去一个小袋子。
不多时，贾三带着一块与之前铁面修士类似的黑色木牌回来了，递给陈默：“成了！这是‘丙七’号凭证。交货地点‘沉锚礁’，时限是悬赏挂出后的十五日内，还剩十二天。两位凭此牌，可在码头‘快船坞’租赁一条特制的‘梭鱼快舟’，能直抵乱流带边缘，船资已含在引荐费里了。祝二位……马到成功！”
陈默接过木牌，入手冰凉，正面刻着“丙七”和简单的浪花纹，背面则是一个小小的、仿佛眼睛般的暗记，与澜的“渊瞳令”纹路有几分相似，但更加隐晦扭曲。他心中微动，没有多问，收起木牌，对贾三点了点头，便与苏晚晴转身离开。
他们没有再回租住的小院，而是径直前往码头东区七号泊位。铁鲲的“破浪梭”应该已经在那里等候。
然而，当他们抵达七号泊位时，却发现情况有些不对。
泊位上确实停着一艘船，但并非想象中的小型快船“破浪梭”，而是一艘长约十丈、船体线条流畅锋利、通体覆盖着暗蓝色鳞片状装甲、船首如同鱼吻般尖锐的奇特梭形船。船上静悄悄的，只有一名头发花白、肤色黝黑如铁、穿着朴素短褂的老者，正蹲在船头，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柄寒光闪闪的鱼叉。老者气息沉凝，赫然有炼气巅峰修为，且那沉稳的气度，绝非普通船员。
看到陈默和苏晚晴走近，老者抬起头，露出一张被海风雕刻出深深沟壑、眼神却锐利如鹰的脸。他的目光在陈默脸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苏晚晴，最后落在陈默手中那枚黑色木牌上。
“丙七？”老者的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
“正是。”陈默举起木牌。
老者点了点头，收起鱼叉，站起身：“上船吧。铁鲲那小子让老子送你们一程。老子姓钟，船上就老子一人，管开船，不管打架。”
铁鲲小子？这老者口气不小，看来与铁鲲关系匪浅，或者辈分更高。
陈默与苏晚晴登上这艘奇特的梭形船。船内空间比外观看起来宽敞，分为前后两舱，前舱是驾驶和休息处，后舱则堆放着一些杂物和补给。船身内部也刻满了复杂的阵法符文，以水行和加速为主，防御符文相对简单。
“钟老，这船……”陈默有些疑惑，这显然不是普通的“破浪梭”。
“这是‘幽鳞梭’，老子自己的船。”钟老走到驾驶位置，握住一个镶嵌着蓝色晶石的舵轮，头也不回地道，“‘破浪梭’太扎眼，铁鲲那小子怕你们还没出港就被盯上。老子这船不起眼，速度不比他的慢，去乱流带正好。坐稳了，这就走。”
话音刚落，船身微微一震，表面暗蓝色鳞片装甲闪过一道流光，船尾无声无息地滑入水中，泛起几乎微不可察的涟漪，整艘船如同一条真正的大鱼，悄然驶离泊位，速度极快地向着港口外驶去，却几乎没有激起大的浪花，安静得诡异。
这“幽鳞梭”显然是一件品阶不低的特殊法器，兼具隐匿与速度。
驶出港口，进入开阔海域，钟老调整了一下方向，将舵轮固定，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油腻的酒葫芦，灌了一口，才斜睨了陈默一眼：“小子，铁鲲跟老子说了你们的事。‘蚀’那玩意儿，老子早年跑船时撞见过一次，邪性得很。你们要去涡流找东西，阻止那些疯子，是条汉子。不过……”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幽灵涡流那地方，不是光靠胆子和一点克制邪气的手段就能闯的。里面的水，比你们想得深，也浑得多。”
“还请钟老指点。”陈默拱手道。这位老舵手经验丰富，他的话值得重视。
“指点谈不上。”钟老又灌了口酒，“就说两点。第一，进了乱流带，水下的东西，有时候比水上的更可怕。别光盯着海面和天空。第二，沉锚礁那地方，是个三不管的‘黑礁’，什么人都有，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交货？哼，说不定就是个坑。眼睛放亮，手底下也别软。”
他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幽灵涡流危机四伏，而他们接下的这个悬赏本身，就可能是个陷阱。
陈默点了点头：“多谢钟老提醒，我们省得。”
钟老不再多说，专心驾船。“幽鳞梭”在他的操控下，如同一条真正的深海猎手，灵活地避开常规航线上的其他船只，沿着一条相对偏僻但速度更快的洋流，向着东北方向的乱流带疾驰而去。
海天一色，航程枯燥。陈默与苏晚晴大部分时间在船舱内调息，熟悉新补充的丹药符箓，并进一步研究铁鲲给的潮汐暗流图和澜给的渊眼信息。陈默尝试着将星辉之力与水灵之气结合，进行一些简单的推衍和模拟，为可能的水下战斗和环境适应做准备。
航行了约一日一夜，第二日正午时分，前方的海面景象开始明显变化。
原本相对平静的深蓝色海面，开始出现一道道不规则的、颜色略浅的条带，海水流动变得紊乱，风向也不断改变。远处天际，隐约可见一片朦胧的、仿佛连接天海的灰白色雾墙，那便是“乱流带”的标志——由无数紊乱气流、暗涌和空间灵力扰动形成的天然屏障，也是幽灵涡流外围的第一道防线。
“快到了。”钟老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凝重，“前面就是乱流带边缘。‘幽鳞梭’只能送你们到外围的‘碎星锚地’，那里是进入乱流带前最后一个相对安全的临时停泊点。从那里到沉锚礁，还有差不多一天的水路，得你们自己想办法，或者在那里找条熟悉路的小船。”
他调整航向，朝着雾墙下一个隐约可见的、由几片巨大礁石环绕而成的天然小港湾驶去。
碎星锚地果然已有不少船只停泊，大小不一，多是些看起来饱经风霜、装备各异的探险船或快舟。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戒备的气氛，不同船队的人互相打量，却很少交流。
钟老熟练地将“幽鳞梭”停在一个偏僻的礁石缝隙旁，抛下锚。
“就这儿了。后面的路，你们自己小心。”钟老拍了拍船舷，看着陈默，“小子，活着回来。老子在琉璃岛等你们的好酒。”
陈默郑重道谢，与苏晚晴下了船。
站在粗糙的礁石上，望着前方那无边无际、仿佛吞噬一切的灰白雾墙，以及雾墙后隐约传来的、令人心悸的沉闷轰鸣，陈默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锐利而专注。
幽灵涡流，就在那雾墙深处。
而他们的第一步，是先穿过这片混乱的“乱流带”，抵达那个可能布满陷阱的“沉锚礁”。
他摸了摸怀中的“丙七”凭证和“渊瞳令”，又看了一眼身旁气息沉凝的苏晚晴。
逆命之路的下一段，正式开启。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寻找前往沉锚礁的船只时，陈默敏锐的灵觉忽然捕捉到，锚地另一侧，几道带着明显海腥味和淡淡湿冷气息的目光，似乎已经悄然锁定了他们。
来得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