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马的办公室内，时间仿佛被恒温系统凝固，只有数据流在巨大的全息屏上无声滑过的微光，映照着那张极具抽象艺术感的牛耳马脸。他刚刚结束与新人小黄的视频通话，那双充满智慧的大眼睛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疲惫，牛耳朵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厚重的合金门无声滑开，亨利博士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依旧穿着那身纤尘不染的白大褂，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步伐沉稳地走到牛马巨大的办公桌前，指尖夹着一份薄薄的、却仿佛重若千钧的纸质文件。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那份文件轻轻放在光滑的桌面上，用指尖推到牛马面前。动作精准，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牛马的视线落在文件上。那是他几分钟前刚刚浏览过的。亨利博士此刻再次将其递上，意图再明显不过。
办公室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服务器机柜低沉的嗡鸣作为背景音。
牛马没有立刻去碰那份文件，他那独特的、难以解读表情的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挣扎。终于，他抬起眼，看向亨利博士，电子合成音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人性化的犹豫：
“伙计...她还太小。心智、经验...都远未成熟。她母亲当年的工作...水太深，太危险。现在让她接触，是不是...太早了些？”
他的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维护？仿佛在保护一件尚未经历足够淬炼的瓷器。
当初里德尔逼走她母亲的事情，给他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亨利博士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冷光。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声音平稳得像是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
“老板，你的顾虑，我完全理解。从保护幼苗的角度看，无可厚非。”
他话锋一转，指尖轻轻点在那份报告上，精准地落在了描述小黄在龙珠房最后阶段行为的那几行字上：
“但是，请看数据和战场记录仪回放。”
“面对天蓬公司资深特级员工沐雨的濒死反扑，她在本能恐惧下，依然有着不俗的反应能力。这是她血脉深处潜能的应激展现。”
“更重要的是，”亨利博士的声音提高了一丝，带着科研人员特有的冷静与强调，“在完全失控的醉酒状态下，她凭借一个简单到可笑的指令不仅成功在安娜的引导下完成了龙珠的最终移交，更在过程中，以无法预测的‘混乱中立’行为，有效牵制甚至重创了天蓬公司的核心战力清漪和汐。”
“客观评估：一个入职仅仅一个多月的新人，即便有黄牛饮料的短暂强化，换成其他任何人，哪怕是你我当年，有可能在那种极端环境下，做到这种程度吗？”
亨利博士的目光如同探针，直视着牛马那双智慧的大眼睛：
“她的成长曲线是指数级的，而非线性。每一次高压任务，都在加速唤醒她继承自她母亲的那份...‘天赋’。我们现在讨论的，已经不是要不要让她‘接触’的问题，而是如何在她彻底觉醒、乃至可能...失控之前，有效引导和...掌控的问题。”
“放任自流，才是最大的危险。”
“要是她知道她母亲的事情，真以为她会放过你吗？别忘了你，我，我们 都是共犯。”
牛马的牛耳朵微微颤动了一下，缓缓垂下视线，再次凝视着那份报告。全息屏的光在他脸上投下变幻的阴影。他沉默了许久，仿佛在权衡着保护与风险的天平。
最终，他伸出那只覆盖着特殊材质的手，非常轻地、几乎是叹息般地，抚过文件的边缘。
“等她假期回来，给她安排去一次昆仑秘境。”
亨利博士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微微颔首：“明白。”
他收起那份文件，转身离开，白大褂的下摆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合金门再次无声合拢，将牛马和他沉重的思绪，关在了那片由数据和未来风险构成的寂静之中。
时间在牛马公司高效的医疗技术和特级员工非人的体质加持下，流逝得飞快。小黄的伤势很快便好了七七八八，只剩下一些剧烈运动时才会隐隐作痛的深层肌肉拉伤还在提醒她不久前的惨烈。
期间，她抽空回了趟梦居。拿回几乎快没电的手机，刚一开机，闺蜜群的未读消息就如同火山喷发般涌了出来，红色的未读数字触目惊心。果不其然，迎接她的是长达数十条的语音轰炸和文字“声讨”，从最初的担心到后来的愤怒，最后演变成各种“严刑逼供”的威胁表情包。
小黄头皮发麻地一条条听完，发了个跪地求饶的表情，并信誓旦旦地保证，等九月一号假期正式开始，一定回去负荆请罪，把“失踪”一个月的来龙去脉（当然是精心修饰过的版本）原原本本交代清楚。这才勉强平息了姐妹们的怒火，但电话里那句“小黄！你死定了！”的怒吼，还是让她打了个寒颤。
九月一号近在眼前。这天下午，小黄像往常一样，去隔壁病房看望阿念。
阿念的气色比前几天好了不少，苍白的脸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此刻正靠坐在床头，小口小口地喝着毛球用两只前爪小心翼翼捧着的营养液。毛球圆滚滚的身体蜷在阿念身边，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主人，生怕他呛到。看到小黄进来，阿念抬起头，黑曜石般的眼睛弯了弯，露出一个虚弱的、却真实了许多的笑容。
“姐姐。”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但不再有气无力。
“感觉怎么样？”小黄走到床边，轻轻摸了摸阿念的额头，又揉了揉毛球暖烘烘的头顶。毛球舒服地发出“咕噜”一声，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掌心。
“好多了，就是身上还没什么力气。”阿念小声说，两根小辫子乖顺地垂在肩头，“姐姐呢？伤口还疼吗？”
“我壮得像蒋尸前辈！”小黄故意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结果力道没掌握好，牵扯到肋下的伤处，忍不住“嘶”地吸了口凉气，龇牙咧嘴的样子把阿念和毛球都逗笑了，病房里难得充满了些许轻松的气氛。
又陪着阿念说了会儿话，主要是小黄在讲她如何“机智勇敢”地应付闺蜜们的盘问（省略了所有超自然部分），直到看着阿念脸上露出倦意，小黄才起身，替他掖好被角。
“好好休息，姐姐明天再来看你。”她轻声说。
阿念点点头，眼皮已经开始打架。毛球冲小黄“喵叭”一声，算是道别，然后把自己团成一个更圆的球，紧贴着阿念的手臂，也准备进入陪睡状态。
小黄轻手轻脚地退出病房，轻轻带上门。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依旧，阳光透过尽头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温暖的光斑。她伸了个懒腰，准备回自己房间再收拾一下行李，为明天的“返乡受审”做最后的心理建设。
然而，就在她转身，走向走廊拐角的瞬间，脚步不由得一顿。
拐角另一侧，迎面走来三个人。
为首的男人身形高挑，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高级员工制服，一丝不苟，连领带夹的角度都精确得如同量角器测量过。他的面容与艾伦有六七分相似，同样俊朗，但线条更加冷硬，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混合着傲慢与某种郁结的阴霾。正是艾伦那位素来不对付的哥哥——
艾斯。
小黄入职不久时曾在公司门口遇到过他一次，当时只觉得这人气场逼人，看人的眼神带着一种审视和不易接近的距离感。此刻近距离碰上，那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而让小黄瞳孔微微收缩的，是艾斯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两位少女。
一模一样的及肩银色短发，发尾修剪得整整齐齐。一模一样的精致五官，如同最顶尖的人偶师精心雕琢出的作品，毫无瑕疵，也毫无生气。一模一样的纯白底色、点缀着淡蓝与淡红纹路的战斗服，有些许破损，勾勒出完全一致的纤细身形。
唯一的区别，是她们的眼眸。
艾蓝，艾红。
小黄的脑海里瞬间闪过关于这对“姐妹”的零星信息：公司里极其罕见的、以高级员工身份却获得了假身使用权限的特殊存在。据说她们是完美的战斗协同体，心意相通，配合无间。但更多人私下议论的，是她们那非人的同步率，以及...她们与艾斯之间那种被称为“父女”却更似主仆的诡异关系。
小黄一直相信这个说法，但今天真正见到却不免心生怀疑。
双胞胎再像，总该有些细微的差别吧？气质、微表情、哪怕是指甲的形状...可眼前这两位，从身高、体态、步伐频率，到脸上那种近乎真空的、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表情，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人。
不，甚至像是...同一个程序控制下的两个终端。
她们安静地跟在艾斯身后半步的距离，步伐轻捷得几乎没有声音，连手臂摆动的幅度都分毫不差。她们的目光平视前方，但小黄能感觉到，那蓝与红的视线在她身上极快地扫过，如同精密扫描仪，不带任何情感，只有纯粹的数据采集般的冷漠。
“真的有双胞胎能长这么像吗？”这个念头再次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寒意。
艾斯显然也看到了小黄。他的脚步没有停，但目光却如同冰冷的探针般落在小黄身上，从上到下，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却充满讥诮意味的弧度。
“呵，”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声音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你就是那个...让艾伦挂在嘴边的新人？”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既是对小黄，更是对提及的艾伦。
小黄皱起了眉，金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不悦。她不喜欢艾斯这种态度，更不喜欢他这样贬低艾伦前辈。
虽然艾伦前辈有时候是有点…呃…骚包？但对她这个新人也算照顾，之前艾伦送她的礼物现在还放在梦居呢。
“艾斯前辈。”小黄不卑不亢地打了个招呼，语气平淡，没有接他的话茬。
艾斯走到小黄面前停下，他比小黄高出一个头还多，居高临下的目光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他身后的艾蓝艾红也同步停下，如同两尊没有生命的精美雕塑，一左一右，异色瞳漠然地注视着前方，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她们无关。
“听说你这次任务‘表现不俗’？”艾斯拖长了语调，每个字都像是裹着冰碴，“靠着点运气和...稀奇古怪的小把戏？真是恭喜你啊。”
他的消息显然很灵通，但说出来的话却充满了扭曲和偏见。
小黄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她可以接受批评，但不能接受这种歪曲事实的嘲讽。她握紧了拳头，刚要反驳——
就在这时，艾蓝和艾红，几乎是同时，微不可察地向前挪动了半步。动作幅度小到几乎看不见，但她们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极其锐利，如同两把即将出鞘的匕首，锁定了小黄。那两双瞳孔中，依旧没有任何情绪，却透出一股清晰的警告意味：不得对“父亲”无礼。
小黄到嘴边的话猛地噎住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这对“姐妹”的同步率，高得令人发指，甚至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这根本不是双胞胎的默契，更像是…某种共享意识的共生体。
艾斯似乎很满意艾蓝艾红带来的威慑效果，脸上的讥诮更深了。他不再看小黄，仿佛多看一眼都嫌浪费时间，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带起一阵冷风。
“好好珍惜你的假身吧，新人。”他头也不回，声音冰冷，“这个世界，可不是靠运气和小聪明就能活下去的。”
艾蓝和艾红紧随其后，步伐依旧完全一致，如同他的两道影子，无声地消失在走廊的另一个方向。
小黄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眉头紧锁。刚才那一瞬间的接触，让她心里那种关于艾蓝艾红“非人”的怀疑，更加清晰了。
“绝对有问题...”她低声自语，金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凝重。艾斯的态度令人讨厌，但那对“姐妹”，更让她感到一种深层次的不安。
她摇了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暂时压下。眼下，还是先想想明天怎么应对闺蜜们的“三堂会审”更实际一些。
深吸一口气，小黄转身，继续向自己的病房走去。只是脚步，比刚才沉重了几分。
厚重的合金门无声滑开，亨利博士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依旧穿着那身纤尘不染的白大褂，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步伐沉稳地走到牛马巨大的办公桌前，指尖夹着一份薄薄的、却仿佛重若千钧的纸质文件。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那份文件轻轻放在光滑的桌面上，用指尖推到牛马面前。动作精准，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牛马的视线落在文件上。那是他几分钟前刚刚浏览过的。亨利博士此刻再次将其递上，意图再明显不过。
办公室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服务器机柜低沉的嗡鸣作为背景音。
牛马没有立刻去碰那份文件，他那独特的、难以解读表情的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挣扎。终于，他抬起眼，看向亨利博士，电子合成音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人性化的犹豫：
“伙计...她还太小。心智、经验...都远未成熟。她母亲当年的工作...水太深，太危险。现在让她接触，是不是...太早了些？”
他的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维护？仿佛在保护一件尚未经历足够淬炼的瓷器。
当初里德尔逼走她母亲的事情，给他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亨利博士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冷光。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声音平稳得像是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
“老板，你的顾虑，我完全理解。从保护幼苗的角度看，无可厚非。”
他话锋一转，指尖轻轻点在那份报告上，精准地落在了描述小黄在龙珠房最后阶段行为的那几行字上：
“但是，请看数据和战场记录仪回放。”
“面对天蓬公司资深特级员工沐雨的濒死反扑，她在本能恐惧下，依然有着不俗的反应能力。这是她血脉深处潜能的应激展现。”
“更重要的是，”亨利博士的声音提高了一丝，带着科研人员特有的冷静与强调，“在完全失控的醉酒状态下，她凭借一个简单到可笑的指令不仅成功在安娜的引导下完成了龙珠的最终移交，更在过程中，以无法预测的‘混乱中立’行为，有效牵制甚至重创了天蓬公司的核心战力清漪和汐。”
“客观评估：一个入职仅仅一个多月的新人，即便有黄牛饮料的短暂强化，换成其他任何人，哪怕是你我当年，有可能在那种极端环境下，做到这种程度吗？”
亨利博士的目光如同探针，直视着牛马那双智慧的大眼睛：
“她的成长曲线是指数级的，而非线性。每一次高压任务，都在加速唤醒她继承自她母亲的那份...‘天赋’。我们现在讨论的，已经不是要不要让她‘接触’的问题，而是如何在她彻底觉醒、乃至可能...失控之前，有效引导和...掌控的问题。”
“放任自流，才是最大的危险。”
“要是她知道她母亲的事情，真以为她会放过你吗？别忘了你，我，我们 都是共犯。”
牛马的牛耳朵微微颤动了一下，缓缓垂下视线，再次凝视着那份报告。全息屏的光在他脸上投下变幻的阴影。他沉默了许久，仿佛在权衡着保护与风险的天平。
最终，他伸出那只覆盖着特殊材质的手，非常轻地、几乎是叹息般地，抚过文件的边缘。
“等她假期回来，给她安排去一次昆仑秘境。”
亨利博士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微微颔首：“明白。”
他收起那份文件，转身离开，白大褂的下摆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合金门再次无声合拢，将牛马和他沉重的思绪，关在了那片由数据和未来风险构成的寂静之中。
时间在牛马公司高效的医疗技术和特级员工非人的体质加持下，流逝得飞快。小黄的伤势很快便好了七七八八，只剩下一些剧烈运动时才会隐隐作痛的深层肌肉拉伤还在提醒她不久前的惨烈。
期间，她抽空回了趟梦居。拿回几乎快没电的手机，刚一开机，闺蜜群的未读消息就如同火山喷发般涌了出来，红色的未读数字触目惊心。果不其然，迎接她的是长达数十条的语音轰炸和文字“声讨”，从最初的担心到后来的愤怒，最后演变成各种“严刑逼供”的威胁表情包。
小黄头皮发麻地一条条听完，发了个跪地求饶的表情，并信誓旦旦地保证，等九月一号假期正式开始，一定回去负荆请罪，把“失踪”一个月的来龙去脉（当然是精心修饰过的版本）原原本本交代清楚。这才勉强平息了姐妹们的怒火，但电话里那句“小黄！你死定了！”的怒吼，还是让她打了个寒颤。
九月一号近在眼前。这天下午，小黄像往常一样，去隔壁病房看望阿念。
阿念的气色比前几天好了不少，苍白的脸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此刻正靠坐在床头，小口小口地喝着毛球用两只前爪小心翼翼捧着的营养液。毛球圆滚滚的身体蜷在阿念身边，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主人，生怕他呛到。看到小黄进来，阿念抬起头，黑曜石般的眼睛弯了弯，露出一个虚弱的、却真实了许多的笑容。
“姐姐。”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但不再有气无力。
“感觉怎么样？”小黄走到床边，轻轻摸了摸阿念的额头，又揉了揉毛球暖烘烘的头顶。毛球舒服地发出“咕噜”一声，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掌心。
“好多了，就是身上还没什么力气。”阿念小声说，两根小辫子乖顺地垂在肩头，“姐姐呢？伤口还疼吗？”
“我壮得像蒋尸前辈！”小黄故意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结果力道没掌握好，牵扯到肋下的伤处，忍不住“嘶”地吸了口凉气，龇牙咧嘴的样子把阿念和毛球都逗笑了，病房里难得充满了些许轻松的气氛。
又陪着阿念说了会儿话，主要是小黄在讲她如何“机智勇敢”地应付闺蜜们的盘问（省略了所有超自然部分），直到看着阿念脸上露出倦意，小黄才起身，替他掖好被角。
“好好休息，姐姐明天再来看你。”她轻声说。
阿念点点头，眼皮已经开始打架。毛球冲小黄“喵叭”一声，算是道别，然后把自己团成一个更圆的球，紧贴着阿念的手臂，也准备进入陪睡状态。
小黄轻手轻脚地退出病房，轻轻带上门。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依旧，阳光透过尽头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温暖的光斑。她伸了个懒腰，准备回自己房间再收拾一下行李，为明天的“返乡受审”做最后的心理建设。
然而，就在她转身，走向走廊拐角的瞬间，脚步不由得一顿。
拐角另一侧，迎面走来三个人。
为首的男人身形高挑，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高级员工制服，一丝不苟，连领带夹的角度都精确得如同量角器测量过。他的面容与艾伦有六七分相似，同样俊朗，但线条更加冷硬，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混合着傲慢与某种郁结的阴霾。正是艾伦那位素来不对付的哥哥——
艾斯。
小黄入职不久时曾在公司门口遇到过他一次，当时只觉得这人气场逼人，看人的眼神带着一种审视和不易接近的距离感。此刻近距离碰上，那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而让小黄瞳孔微微收缩的，是艾斯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两位少女。
一模一样的及肩银色短发，发尾修剪得整整齐齐。一模一样的精致五官，如同最顶尖的人偶师精心雕琢出的作品，毫无瑕疵，也毫无生气。一模一样的纯白底色、点缀着淡蓝与淡红纹路的战斗服，有些许破损，勾勒出完全一致的纤细身形。
唯一的区别，是她们的眼眸。
艾蓝，艾红。
小黄的脑海里瞬间闪过关于这对“姐妹”的零星信息：公司里极其罕见的、以高级员工身份却获得了假身使用权限的特殊存在。据说她们是完美的战斗协同体，心意相通，配合无间。但更多人私下议论的，是她们那非人的同步率，以及...她们与艾斯之间那种被称为“父女”却更似主仆的诡异关系。
小黄一直相信这个说法，但今天真正见到却不免心生怀疑。
双胞胎再像，总该有些细微的差别吧？气质、微表情、哪怕是指甲的形状...可眼前这两位，从身高、体态、步伐频率，到脸上那种近乎真空的、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表情，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人。
不，甚至像是...同一个程序控制下的两个终端。
她们安静地跟在艾斯身后半步的距离，步伐轻捷得几乎没有声音，连手臂摆动的幅度都分毫不差。她们的目光平视前方，但小黄能感觉到，那蓝与红的视线在她身上极快地扫过，如同精密扫描仪，不带任何情感，只有纯粹的数据采集般的冷漠。
“真的有双胞胎能长这么像吗？”这个念头再次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寒意。
艾斯显然也看到了小黄。他的脚步没有停，但目光却如同冰冷的探针般落在小黄身上，从上到下，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却充满讥诮意味的弧度。
“呵，”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声音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你就是那个...让艾伦挂在嘴边的新人？”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既是对小黄，更是对提及的艾伦。
小黄皱起了眉，金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不悦。她不喜欢艾斯这种态度，更不喜欢他这样贬低艾伦前辈。
虽然艾伦前辈有时候是有点…呃…骚包？但对她这个新人也算照顾，之前艾伦送她的礼物现在还放在梦居呢。
“艾斯前辈。”小黄不卑不亢地打了个招呼，语气平淡，没有接他的话茬。
艾斯走到小黄面前停下，他比小黄高出一个头还多，居高临下的目光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他身后的艾蓝艾红也同步停下，如同两尊没有生命的精美雕塑，一左一右，异色瞳漠然地注视着前方，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她们无关。
“听说你这次任务‘表现不俗’？”艾斯拖长了语调，每个字都像是裹着冰碴，“靠着点运气和...稀奇古怪的小把戏？真是恭喜你啊。”
他的消息显然很灵通，但说出来的话却充满了扭曲和偏见。
小黄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她可以接受批评，但不能接受这种歪曲事实的嘲讽。她握紧了拳头，刚要反驳——
就在这时，艾蓝和艾红，几乎是同时，微不可察地向前挪动了半步。动作幅度小到几乎看不见，但她们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极其锐利，如同两把即将出鞘的匕首，锁定了小黄。那两双瞳孔中，依旧没有任何情绪，却透出一股清晰的警告意味：不得对“父亲”无礼。
小黄到嘴边的话猛地噎住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这对“姐妹”的同步率，高得令人发指，甚至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这根本不是双胞胎的默契，更像是…某种共享意识的共生体。
艾斯似乎很满意艾蓝艾红带来的威慑效果，脸上的讥诮更深了。他不再看小黄，仿佛多看一眼都嫌浪费时间，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带起一阵冷风。
“好好珍惜你的假身吧，新人。”他头也不回，声音冰冷，“这个世界，可不是靠运气和小聪明就能活下去的。”
艾蓝和艾红紧随其后，步伐依旧完全一致，如同他的两道影子，无声地消失在走廊的另一个方向。
小黄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眉头紧锁。刚才那一瞬间的接触，让她心里那种关于艾蓝艾红“非人”的怀疑，更加清晰了。
“绝对有问题...”她低声自语，金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凝重。艾斯的态度令人讨厌，但那对“姐妹”，更让她感到一种深层次的不安。
她摇了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暂时压下。眼下，还是先想想明天怎么应对闺蜜们的“三堂会审”更实际一些。
深吸一口气，小黄转身，继续向自己的病房走去。只是脚步，比刚才沉重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