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策试与匠魂-《魂穿三国:黑山军请大汉赴死》

  陈琛的伤势在精心调养下,缓慢而坚定地好转,虽仍不能如常理事,但已能在榻前批阅部分紧要文书,为张明远分担压力。他清醒的意识与偶尔的指点,如同定海神针,稳住了因他重伤而一度略显惶惑的人心。

  然而,张明远与逐渐恢复思考能力的陈琛都清醒地认识到,仅靠个别人物的威望与能力,无法支撑一个志在长远的政权。曹操的刺杀与渗透,如同一次尖锐的警报,昭示着外部威胁的无所不用其极,也暴露了自身在人才梯队建设上的短板。

  “文固,典制馆初立,石广元等人虽才识不凡,终究是新人,且数量远远不够。”张明远坐在陈琛病榻旁,沉声道,“以往我们用人,多靠推荐与战功提拔,虽得不少实干之才,却难免有遗珠之憾,且不成体系。曹操可以刺杀你,可以渗透我们,但他无法杀尽所有认同我们理念、愿意为之奋斗的人。我们需要一个制度,一个能持续不断将天下英才纳入彀中的管道。”

  陈琛靠坐在软枕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清明与锐利。他微微颔首:“将军所言极是。昔日察举,为门阀所垄断;九品中正,亦难脱士族藩篱。我大同府欲破此局,非另辟蹊径不可。或可……效仿上古‘选贤与能’之遗意,结合当下情势,设‘策试’之制?”

  “策试?”张明远眼中光芒一闪。

  “正是。”陈琛缓缓道,“不论门第,不问出身,唯才是举。可设‘政务’、‘军略’、‘工学’、‘农事’、‘律法’数科,由府中定下议题,公开招考。试题不尚空谈,务求解决实际问题。譬如政务科,可问‘如何安抚新迁之民,消弭地域隔阂’;军略科,可设‘以步制骑之山地战法推演’;工学科,可出‘改良水车,提升灌溉效率之构想’……取中者,量才授职,从基层做起。”

  张明远抚掌:“好!此议大善!不仅可网罗人才,更能将我大同府注重实务、讲求效率的风气,通过这策试,昭告天下!就让这‘策试’,成为我们打破旧有人才壁垒的利剑!”

  命令迅速下达。由伤势未愈但精神尚可的陈琛总领,石韬等典制馆成员具体操办,筹备大同府第一次“策试”。告示贴遍河套各屯堡、工坊、军营,甚至通过隐秘渠道,向南方士林和民间散发。

  消息传出,顿时在河套内部与外部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河套境内,许多原本因出身或机缘未能展露才华的基层吏员、军中锐士、能工巧匠,都摩拳擦掌,视此为改变命运的阶梯。

  而在南方,一些苦于门第限制、报效无门的寒门士子,或是对现有格局失望、心怀理想的年轻人,在收到那夹杂在商货中的策试告示时,心中也泛起了涟漪。

  “不论门第,唯才是举……解决实际问题……”邺城,石韬的旧友,同样郁郁不得志的徐庶(字元直),看着手中辗转得来的告示,目光闪烁,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策试当日,逐鹿城临时设立的考场外,人头攒动。

  参与者的构成,本身就诠释着“大同”二字的含义。有穿着吏员服饰的年轻人,有身着戎装、面带伤疤的军官,有双手布满老茧、带着工具图纸的工匠,甚至有几位穿着胡服、神色略显紧张的部落子弟。他们年龄不一,背景各异,但眼中都燃烧着同样的渴望——一个凭借自身才能获得认可与机会的渴望。

  试题果然如告示所言,务实而尖锐。没有空泛的经义辨析,只有一个个亟待解决的现实难题。

  考场内,笔尖划过麻纸的沙沙声,混合着凝神思考的沉吟。有人眉头紧锁,有人奋笔疾书,有人则在提供的沙盘前,用小旗反复推演。

  张明远与勉强支撑前来巡视的陈琛,默默行走在考场之间。看着这些来自不同阶层、却同样专注的面孔,两人心中都涌起一股暖流与希望。

  “此乃我大同府真正之根基。”陈琛低声感叹。

  张明远点头:“是啊,比十万大军,更让人心安。”

  策试的结果,很快揭晓。

  中选者名单张榜公布,果然不拘一格。除了如石韬预料中脱颖而出的几位原本身居下僚、却颇有见地的吏员和军官外,更有数人令人眼前一亮。

  一名叫马钧的年轻工匠,在工学科中提出了对现有织机和翻车(龙骨水车)的数项具体改良方案,其构思之精巧,令工造司主事陈青都拍案叫绝。

  一位来自太行山、曾在张燕麾下管理钱粮物资的老文书,在政务科中对于如何建立更高效的仓储物流体系,提出了切实可行的条陈。

  甚至有一名归附不久的匈奴部落青年,凭借对草原地理、部落关系的深入了解,在军略科关于北疆防御的推演中,提出了连秃发叱木都未曾想到的独特见解。

  这些人才的涌现,极大地补充了大同府中下层官吏和技术骨干的队伍,带来了一股新鲜而富有活力的气息。他们被迅速安排到合适的岗位,虽然职位不高,却拥有了施展才华的舞台。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为此欢欣鼓舞。

  随着新晋官员的上任,一些固有的观念和利益开始发生碰撞。

  一名凭借策试晋升的年轻工匠,在工造司推行新的工艺流程时,遭到了几位依仗资历的老匠头的暗中抵触,认为“黄口小儿,安知匠事精髓”。

  一位被派往边境屯堡担任副屯长的寒门士子,因其施政理念与当地一位颇有威望的旧黑山头目出身的屯长不合,工作屡受掣肘。

  这些摩擦,虽然细微,却如同机件运转初期的噪音,预示着新制度与旧习惯之间,必然存在的磨合阵痛。

  张明远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些潜流。他一方面严厉申饬任何排挤、打压新晋官员的行为,强调“唯才是举”的国策不容动摇;另一方面,也通过陈琛、石韬等人,加强对新老官员的沟通与协调,引导他们认识到,无论是旧日的功勋还是新晋的才华,都是大同府不可或缺的力量,目标一致,理应同心协力。

  “打破旧壁垒不易,建立新秩序更难。”张明远对石韬如是说,“但这第一步,我们终究是迈出去了。接下来,就是要让这新生的肌体,在风雨中长得更结实。”

  河套的秋天,在策试带来的新气象与新旧磨合的细微声响中,缓缓流逝。人才的活水开始注入,制度的根系正在向下一个更深的层次扎去。而外部的风浪,从未停歇,考验着这艘正在更换龙骨、加固船板的大船,能否驶向那遥远而未知的“新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