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巡边与铸犁-《魂穿三国:黑山军请大汉赴死》

  秃发叱木接过“游奕军”指挥使的令牌时,那双惯于在马背上眺望远方的眼睛里,燃起了不一样的火光。他不再是那个只知率领部落儿郎追逐水草、或为生存而劫掠的胡酋,他麾下的也不再是散漫的部落骑兵。这支新组建的游奕军,以他本部精骑为骨干,混编了熟悉地形的黑山老卒和部分新练的汉家轻骑,他们装备着大同府能提供的最好弓刀与皮甲,更重要的是,他们背负着明确的使命。

  “游弋边境,扫清窥探,护我商路,扬我军威!”张明远的指令言简意赅,“记住,你们是刀锋,更是耳目。我要知道边境线外五十里内,曹军的一举一动。遇小股斥候,歼之;遇大队兵马,避之,速报。非不得已,不越境深入,不主动挑起大规模战端。”

  “末将领命!”秃发叱木抚胸行礼,声音铿锵。他明白,这是信任,更是将大同府的北疆安危,系于他和他麾下这些曾经被视为“化外之民”的胡骑身上。

  游奕军如同离弦之箭,迅速消失在河套平原的边际,融入北部苍茫的山峦与草甸之中。

  他们的行动迅捷而有效。

  数日后,一队五人编制的曹军斥候,正小心翼翼地沿着一条干涸的河床向北摸索,试图窥探河套腹地的情形。他们是曹操麾下并州刺史高干派出的精锐,经验丰富。

  为首的队率突然举起拳头,所有人瞬间伏低身体。他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寂静,连鸟鸣声都消失了。

  “不对劲,撤……”他低喝一声。

  话音未落,劲矢破空!

  “咻咻咻——”

  从侧翼的山坡灌木丛中,射出十数支利箭,精准狠辣,瞬间放倒了三名曹军斥候。剩下的两人惊骇欲绝,刚拔出环首刀,就见数十骑如同鬼魅般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这些骑兵装束混杂,有披发左衽的胡人,也有扎着汉家发髻的士卒,但眼神同样锐利,动作协调统一,显然训练有素。

  秃发叱木策马而出,马鞭指向那名负隅顽抗的曹军队率,用略带口音的汉话冷声道:“放下兵器,可活。”

  那队率看着对方远超己方的人数和严整的阵势,又瞥见同伴尸体上那制式统一的箭矢,知道抵抗已是徒劳,惨然一笑,扔掉了手中的刀。

  类似的场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于漫长的北部边境线上多次上演。曹军派出的斥候小队,接连神秘失踪,偶尔有侥幸逃回的,也带回了“北地铁骑巡弋严密,耳目难近”的惊恐消息。通往河套的几条隐秘商路,在游奕军有意无意的“清理”和“展示”下,反而变得比以往更加安全顺畅。那些往来商旅,或多或少都见识到了这支混合部队的剽悍与纪律,关于“大同府军威”的消息,也随之悄然南传。

  与此同时,在靠近边境的“砺锋屯”,一场别开生面的仪式正在举行。

  这个屯堡的居民,半数是经历过战火的老兵及其家眷,另一半则是新迁来的黑山移民,民风尤为彪悍。屯长是一名曾在李顺麾下担任队正的老兵,断了一臂,人称“独臂赵”。

  校场中央,堆放着数十件破损的兵器——有卷刃的环首刀,有断裂的长矛,有被砸变形的铁甲片。这些都是历次战斗,特别是去年对抗步度根时留下的遗存。

  独臂赵站在兵器堆前,身后站着全屯的男女老少。他仅存的右手握着一柄工造司新发下来的沉重铁锤。

  “乡亲们!弟兄们!”他独臂挥舞,声音沙哑却洪亮,“这些破烂家伙,以前是咱们用来杀敌,也是敌人用来杀咱们的!上面沾着血,咱们兄弟的血,也有胡虏的血!”

  人群寂静无声,只有风吹过旗帜的猎猎声。

  “但如今,仗打完了!将军有令,咱们要过日子了!”独臂赵用铁锤指向工造司派来的工匠和那几架崭新的曲辕犁,“这些杀人的家伙,没用了!留着它们,只会想起死人,晦气!”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举起铁锤,狠狠砸向一口卷刃的断刀!

  “铛——!”

  一声巨响,火星四溅。

  “今天!咱们就把这些晦气东西,统统砸烂!回炉!”独臂赵一边奋力敲打,一边嘶吼,“让工造司的师傅们,把它们炼成好铁,打成犁铧,打成锄头!给咱们,给咱们的娃娃,开更多的荒,种更多的粮!”

  “咱们——铸剑为犁!”

  人群先是愣住,随即爆发出巨大的呼应声!

  “铸剑为犁!”

  “砸了它们!”

  “打造新农具!”

  男人们红着眼眶,争先恐后地冲上前,拿起准备好的锤头、铁棍,对着那堆残破的兵器奋力敲打起来。妇女和孩子们则帮着将砸碎的废铁收集起来,搬到工匠带来的箩筐里。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不再是战场上的金戈交鸣,而是充满希望的建设序曲。那声音粗粝,却带着一种新生的力量。

  有老兵一边砸,一边低声咒骂着死去的敌人,也念叨着倒下的同袍的名字,仿佛在进行一场郑重的告别。当看到那些沾染过血污的钢铁,在烈火与重锤下逐渐变形,最终将被锻造成孕育生命的农具时,一种难以言喻的释然与平静,在许多人心头弥漫开来。

  这景象,被恰巧巡边至附近的秃发叱木和他的几名胡骑看在眼里。他们勒马停在屯堡外的坡上,默默注视着。

  一个年轻的胡人百夫长忍不住咂舌:“这些汉人……真是奇怪。好好的铁,就算坏了,融了打新刀也好啊,居然打成种地的玩意?”

  秃发叱木沉默良久,缓缓道:“你懂什么。这才可怕。”

  他指着那片热火朝天的景象:“他们不是在毁掉武器,他们是在斩断过去。他们想的,不再是抢掠和杀戮,而是建设和守护。这样的敌人……或者说,这样的‘邻居’,比只知道挥刀的莽夫,要难对付得多。”

  他调转马头,声音低沉:“走吧。把这里看到的一切,如实禀报将军。告诉将军,边境的钉子,我们帮他拔了。而他们自己,正在把根,扎得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

  巡边的游奕军是震慑外敌的锋芒,而“铸剑为犁”的砺锋屯,则是在夯实内在的根基。这一外一内,一武一文,清晰地勾勒出大同府与过往任何割据势力截然不同的气质与道路。

  这消息传回逐鹿城,张明远良久无言,最终对陈琛轻声道:“看见了吗?这就是我们想要的。当守护家园的意念,远比破坏掠夺的欲望更强大时,我们才算真正走上了‘新途’。”

  河套的夏天,在边境巡骑的马蹄声和屯堡内的打铁声中,缓缓走向尾声,预示着下一个季节,必将有更多的风暴与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