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磨合与根基-《魂穿三国:黑山军请大汉赴死》

  黄河岸边的接应营地,如今已俨然成了一座喧闹的边城。人流依旧日夜不息,但秩序已取代了最初的混乱。粥棚的热气日夜蒸腾,医官的药棚前排着长队,更多的是在吏员引导下,领取临时身份木牌、等待分派去向的人群。

  希望是真实的,但磨合的阵痛,也同样真切。

  最先爆发的矛盾,并非来自外部,而是源于内部。

  这日正午,营地东侧的临时校场,气氛剑拔弩张。

  一群刚被编入飞狼营预备队的黑山精锐,与几名飞狼营的老兵对峙着。起因很简单,一名黑山军士在训练间隙,习惯性地用衣袖擦拭心爱的旧矛头,却被飞狼营的教官指出,按《操典》规定,武器保养需用专用油布,并需在指定时辰统一进行。

  “哪来那么多鸟规矩!”那黑山军士是个络腮胡大汉,脸上带着刀疤,闻言瞪起眼,“老子这矛头饮过的血,比你们见过的都多!擦个矛头也要管?”

  飞狼营教官是个面色冷峻的年轻人,毫不退让:“此地非黑山山寨!既入大同府军,便需遵大同府军的规矩!《操典》乃李顺将军与将军亲自审定,一体遵行,违者皆罚!”

  “罚?”络腮胡身后几名同来的黑山汉子也围了上来,面带不屑,“小子,毛长齐了没?就凭你也想罚我们?”

  眼看冲突就要升级。

  “都在干什么!”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

  李顺大步走来,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因怒气而微微泛红。他目光如刀,扫过双方,最后定格在络腮胡身上。“孙轻手下的人?就这么点出息?刚吃饱饭几天,就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了?”

  络腮胡等人见到李顺,气焰顿时一窒。李顺的凶名,在黑山军中亦是如雷贯耳。

  “李将军,”络腮胡梗着脖子,“非是俺们生事,是这规矩……太憋屈!”

  “憋屈?”李顺冷笑,走到他面前,几乎鼻尖对着鼻尖,“你以为打仗就是凭一股血气之勇?就是你们在山里那套各自为战?老子告诉你!在这里,纪律就是命!统一的号令,统一的操典,统一的保养,为的就是在战场上,你的左右翼能像你的手臂一样听你使唤!为的就是你的兵器不会在关键时刻卡壳!”

  他猛地转身,对着所有在场的新兵老兵吼道:“都给我听清楚了!在这里,你们要学的第一课,不是杀人技,是服从!是信任你的同袍,信任你手中的规矩!谁要是觉得憋屈,现在就可以滚回山里去当他的山大王!但只要留下,就把你们那套山寨习气给我收起来,烙上大同府军的印!”

  声若洪钟,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络腮胡等人面色变幻,最终低下了头。

  李顺看向那年轻的教官:“你,做得对。继续操练!按《操典》,顶撞教官,罚今夜执勤,加跑十里!”

  “得令!”年轻教官胸膛一挺,大声应命。

  这场小小的风波,如同一个缩影。思想的转变,远比身体的迁徙更为艰难。类似的摩擦,在军营、在工坊、在刚刚建立的屯堡中,时有发生。旧的习惯与新的秩序,在每一个角落进行着无声的碰撞。

  与此同时,在靠近边境新开辟的“向阳屯”,另一种形式的融合正在悄然发生。

  屯长是一名原飞狼营因伤退役的老兵,姓赵,走路还有些微跛。他分配到的三十户移民中,有二十户来自黑山,十户是早先安置的河套本地流民。

  起初,双方泾渭分明。黑山来的习惯于抱团,对本地人带着几分警惕;本地人则觉得这些山里来的“粗鄙”,抢了他们的田和水源。

  矛盾爆发在一次争水事件中。春耕需水,一条小小的渠水难以同时满足所有田亩。两家紧邻的田地,一户是黑山来的王老五,一户是河套本地人姓周,为了谁先灌水几乎动起锄头。

  “赵屯长!你得评评理!这水渠是我们先到的!”周姓汉子喊道。

  “放屁!这地是官府分的,水自然也是大家的!凭什么你先?”王老五毫不相让。

  赵屯长瘸着腿走到两人中间,没有说话,只是蹲下身,抓起一把渠边的泥土,在手里捻了捻。

  “这土,肥啊。”他开口,声音沙哑,“能长出好庄稼。”

  两人一愣,不知他何意。

  赵屯长抬起头,看着他们:“王老五,你从山里来,图的是这肥土,安稳日子。老周,你从南边逃难来,图的也是这个。对吧?”

  两人沉默下来。

  “将军有令,《垦田令》、《用水律》写得明明白白。按律,轮灌!今日上游,明日下游,皆有定数!谁也别想多占,谁也少不了!”赵屯长站起身,语气斩钉截铁,“在这里,没什么黑山、河套,只有大同府的民!要想这日子过下去,就得按府的规矩来!谁坏了规矩,就是砸所有人的饭碗!”

  他指着那片等待灌溉的田地:“这地,吸了血汗,才能长出粮食。是黑山的血汗,还是河套的血汗,它分得清吗?它只认肯下力气的人!”

  一番话,没有高深道理,却字字砸在实处。王老五和周姓汉子对视一眼,脸上的怒气渐渐消了。他们都是为了活下去,为了那点渺茫的希望才来到这里。在这里斗个你死我活,意义何在?

  “按……按屯长说的办。”王老五闷声道。

  “俺也没意见。”周姓汉子也嘟囔了一句。

  冲突消弭于无形。秩序的建立,不仅仅依靠律法的条文,更依靠基层执行者(如赵屯长)的公正与智慧,依靠人们对共同利益的认知。

  消息通过各种渠道汇集到张明远和陈琛那里。

  “李顺那边,压得住,但需要时间。”陈琛整理着文书,说道,“军营的磨合,尚属可控。倒是各屯堡的融合,赵屯长此法,颇有借鉴意义。或许可令农事司总结经验,颁行各屯,强调‘按律分配,皆为府民’。”

  张明远点头,目光却投向窗外那片日益广阔的田野:“文固,你看,一根界桩,能定地界,却定不了人心。人心,需要用更实在的东西去定。是公平的律法,是看得见的希望,是能一起活下去、并且活得更好的共识。”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深沉:“我们在做的,不只是迁徙人口,开垦田地。我们是在熔铸。将黑山的悍勇,河套的坚韧,乃至未来可能加入的各方流散之力,熔铸成一个新的整体——‘大同人’。”

  陈琛深以为然:“此乃百年根基之始。将军,移民之潮已动,根基日渐深厚。下一步,我们或可考虑,如何让这‘新土’之气象,更主动地展现于天下人面前了。”

  张明远眼中光芒一闪。陈琛的话,指向了大纲中的第二阶段——思想与舆论的主动出击。

  “不错。”他缓缓道,“是时候,让天下人听听,来自黄河以北的不同声音了。”

  河套平原上,人潮依旧涌动,界桩不断向远方延伸。而在那新翻的泥土气息之下,一种名为“认同”的根基,正在艰难的磨合中,悄然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