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法子-《宫门墙》

  见皇帝脸色陡然阴沉,明妃心中一紧,暗叫不妙。

  她连忙故作讶异地轻呼:“陛下,这猫儿是打哪儿来的?妾宫中的猫素来温顺,断不会这般无状……”

  姜止樾却未应声,只沉默地凝视着那只黑爪白身的猫儿,目光沉沉,似在审视,又似在回忆什么。

  他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随即握紧成拳,复又缓缓松开,面上波澜不惊,唯眼底掠过一丝深沉的晦暗。

  明妃的心跳得愈发急了,掌心渗出薄汗,面上却不敢流露分毫,只暗自祈祷莫要横生枝节。

  恰在此时,那猫儿竟对着姜止樾翻了两个滚,露出柔软的肚皮,模样憨态可掬。

  明妃见状,立刻掩唇“咯咯”娇笑起来,笑声如银铃,“陛下您瞧,这小东西倒会逗趣,怕是见了天颜,也想讨个巧呢。”说着,身子便软软地朝姜止樾怀中偎去。

  不知是否殿内炭火过暖,亦或是旁的原因,姜止樾只觉一阵莫名的燥热涌上。

  他稳了稳心神,语气听不出喜怒:“你身怀六甲,这些猫狗活物,还是少近身为妙,恐有冲撞。”

  明妃依在他怀里,仰起脸,眼波流转:“陛下教训的是,妾记下了。回头便将宫里的猫儿都遣走。只是这只……瞧着倒不似妾宫中养熟的,不知从哪个角落窜出来的。”

  她语带疑惑,指尖无意识地绕着姜止樾的衣襟。

  姜止樾轻拍她的背,目光却未离那猫。“康意。”他声音不高,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侍立一旁的康意立刻趋步上前,躬身道:“奴才在。”

  “把这猫带下去,处置了。”姜止樾淡淡道,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件寻常事。

  “是。”康意应得干脆,转身便示意两个小太监上前,利落地将那只尚在懵懂蹭着地面的猫儿捉了去。

  明妃的目光随着那抹黑影移至殿门,只一瞬,便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她慵懒地抬手,轻轻一挥:“都退下吧,这儿不用人伺候了。”

  殿内宫人如蒙大赦,屏息敛目,鱼贯而出,转眼间便只剩下帝妃二人。

  “陛下,”明妃的声音软糯下来,带着些许幽怨,“如今宫里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瑶倾宫,背地里都说妾狐媚,霸着陛下不让步。皇后凤体违和,陛下合该多去凤仪宫抚慰才是,怎的日日光顾妾这处?倒叫妾……平白担了名声。”

  她说着,伸出纤纤玉指,似嗔似怪地点了点姜止樾的心口。

  姜止樾似乎方才回神,捉住她作乱的手指,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哦?爱妃这是嫌朕来得太勤,扰你清净了?”

  明妃忙摇头,顺势更贴近些,吐气如兰:“妾巴不得陛下时时刻刻都在呢。”

  话音未落,竟整个人柔若无骨地朝姜止樾怀里倒去,姿态大胆撩人。

  姜止樾伸手揽住她的腰肢,避免她跌倒。这一揽,头脑反倒清醒了几分。鼻尖萦绕的甜腻香气似乎也淡了些许,许是怀中香囊起了效用。

  “这般急色?也不顾惜自己身子。”

  明妃轻捶他肩头,嗔道:“陛下就爱取笑妾。”身子却诚实地紧贴着他,指尖悄悄描摹着龙袍的纹路。

  姜止樾低笑,手掌微微用力,将她往下带了带,气息拂过她耳畔:“那朕这便起身回乾清宫批折子去,可好?”

  明妃顿时慌了,双臂如藤蔓般缠上他的脖颈,另一手急急掩住他的唇,眼波盈盈欲滴:“陛下忍心将妾独留空殿?”

  姜止樾张口,轻轻含住她递到唇边的手指。明妃浑身一颤,呼吸骤促,酥软在他怀中。

  唇分,姜止樾移开她的手,俯首便吻了下去。气息交缠,温度攀升,满室只余细碎声响与越发浓郁的暧昧。

  ……

  云收雨歇,姜止樾洗漱更衣毕,起驾回了乾清宫。

  康全伺候着换上常服,觑着皇帝神色,小心斟酌道:“陛下,可要传太医去瑶倾宫请个平安脉?明妃娘娘方才……毕竟龙嗣为重。”

  姜止樾正由宫人整理袖口,闻言抬眸,似笑非笑:“为何?”

  康全忙道:“奴才担心皇嗣……”

  皇帝轻笑一声,那笑意却未达眼底,语气透着几分玩味:“你真当她那腹中,是个活蹦乱跳的皇儿?”

  康全愕然:“陛下的意思是……?”

  一旁静立的康意接口,“陛下是说,明妃假孕争宠,意在搅动后宫风云。陛下今日这般,若她借机生事,或不慎落了胎,届时污水泼来,于陛下清誉有碍。”

  姜止樾瞥了康意一眼,未置可否,只唇角弧度深了些。

  康全恍然,倒吸一口凉气:“那陛下岂非……明知是局,仍入了局?”

  “不入局,如何请君入瓮?”

  姜止樾踱至窗前,望着沉沉夜色,声音渐冷,“北疆王在关外虎视眈眈,朕这后宫若太清净,他如何放心伸手?且看她,与她背后之人,下一步棋落何处。”

  ……

  凤仪宫这边,秋竹暗中寻访的那位高人,几经周折,终是悄无声息地入了宫。

  一番诊治,果真对症。那老妪手段不凡,施针用药皆迥异于太医,锦姝服药后不过两三日,气色竟肉眼可见地好转,虽未痊愈,但已非先前那般奄奄之态。

  “此番多亏大师妙手。”锦姝靠坐在软枕上,笑容里多了几分生气,“秋竹,取那对赤金嵌宝如意,并纹银百两,赠与大师,聊表谢意。”

  “是,娘娘。”秋竹应声,自去库房打点。

  那老妪身着粗布衣衫,行礼姿态略显生硬,却目光清正:“皇后娘娘折煞贱民了。能为娘娘尽绵薄之力,是贱民几世修来的福分。娘娘洪福齐天,自能遇难呈祥。”

  锦姝温言道:“大师不必过谦。此番恩情,本宫记下了。日后若有难处,或可托人递话入宫。”

  老妪正要再谢,忽闻殿外传来些许喧哗。

  随即有宫女匆匆入内禀报:“娘娘,明妃娘娘在外求见,说是奉了陛下口谕,定要进来给娘娘请安。”

  锦姝闻言,黛眉微蹙。她此刻精神虽好些,却仍倦于应对,尤其不欲见这心思叵测的明妃。奈何搬出了皇帝口谕,倒不好直接回绝。

  她揉了揉额角,略一沉吟,对那老妪道:“委屈大师,暂且到屏风后避一避。”

  老妪会意,躬身迅速退至紫檀木雕花屏风之后,隐去了身形。

  不多时,环佩叮当,香风先至。明妃身着绯红织金宫装,莲步轻移,款款而入。

  她面若春花,笑意盈盈,仿佛全然忘了前几日凤仪宫中那番暗藏机锋的对话,甫一进来,便朝着锦姝的方向深深一福:“妾给皇后请安。听闻娘娘凤体渐愈,妾喜不自胜,特来贺喜。陛下也惦念着呢,嘱咐妾定要来瞧瞧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