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暗流噬岸 帝刃初鸣-《神川纪》

  【史官批注·永夜二年·春正月】

  帝座初稳,雷火硝烟尚呛人肺腑,蛰伏于帝国肌理下的暗流已悄然噬岸!

  东海之渊,鲛影蔽月,骨舟犁开血浪滔天;西域沙海,毒蝎聚穴,烽燧残骸竟凝成噬人巨巢;帝京深巷,梁氏余毒,鸩汁浸透贡橘金衣,甜香之下杀机森然。

  影卫利刃,寒光初拭,锋芒所指,鬼魅无声;秋山将军,踏月无痕,霜迹所至,万籁俱寂。

  此卷血墨,取自《影卫密报》之铁腥、《秋山夜行录》之霜迹、《鲛沙烽火帖》之焦痕,字字浸透亡魂泣血,句句凝噎,不敢妄增一字,恐惊扰九幽之下的冤魂。

  ——太史阁·永夜分卷史官“无名”泣血谨录

  沧水泣血:星火焚海,破军坠渊

  永夜二年正月十七,子时。

  东海,窒息了。

  粘稠如凝固血浆的海水无声翻涌,裹挟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腐腥气息,将本就惨淡的月轮撕扯得支离破碎,碎光在污浊的海面上绝望挣扎。

  三万鲛人踏浪而出,青灰色的鳞片在月光下闪烁着滑腻幽光,指间刃鳍森然张开,寒芒流转,淬毒匕首亦难及其锋锐!

  它们足下,是惨白巨鱼骸骨以怨念捆扎而成的“墨骨潜舟”,船首狰狞的撞角上,尚挂着守夜渔民破碎的残肢,滴落的鲜血在污秽的海水中晕开刺目的红。

  “咻——!”

  一道撕裂夜幕的锐啸,压垮了天地间所有的潮声!

  沧水东州烽燧的狼烟甚至来不及点燃,一只影卫豢养的玄铁信鸽已如一道撕裂黑暗的黑色闪电,穿透腥咸刺骨的海风!

  它利爪紧攥的素绢,已被浓稠的蓝紫色鲛血浸透,唯有七个朱砂大字,如濒死者圆睁的怒目,泣血惊魂:“鲛王祭血旗,沧水危!”

  铜雀台军报入手的刹那——

  “星雷军!随吾——踏浪平潮!!”

  武星蛋的嘶吼如九天滚雷,裂空戟的锋芒已然撕裂北疆肆虐的风雪,戟尖所指,正是那片翻腾着无尽猩红的噬人海域!

  五万重甲踏碎冰封滩涂,甲叶撞击的轰鸣撼动大地,甲胄缝隙蒸腾起滚烫的白雾,如同燃烧的意志,悍然撞入那片沸腾的血海!

  首夜·星火焚帆:

  武星蛋左颊那凶兽般的刺青骤然亮起,如熔岩地脉喷发!

  双臂虬结的血管化作奔涌的赤金火河!万千星火离体升腾,瞬间化作遮天蔽日的流星火雨!

  火箭撕裂空气,发出万千厉鬼哭嚎般的尖啸,精准洞穿鲛人坚韧如墨鱼皮的船帆。

  帆布遇火即燃,顷刻化作无数凄艳挣扎、痛苦扭曲的赤色火蝶,盘旋着、哀鸣着坠入血海,点燃一片漂浮着焦臭尸骸的火焰地毯!

  海面化作炼狱熔炉。

  次昼·冰刺穿喉:

  裂空戟引动九天残存的暴虐雷霆!

  狂暴的电蟒轰然砸入翻腾的海面,极致的低温瞬间冻结了狂怒的波涛!

  无数犬牙交错、粗如古木的巨大冰刺破开冻结的海面,如同幽冥巨兽从地狱深处探出的獠牙丛林!

  冲锋的鲛兵收势不及,万副覆盖青鳞的身躯被冰冷的死亡獠牙贯穿、挑起!

  粘稠的蓝血顺着晶莹的冰棱蜿蜒流淌,瞬间冻结凝固,在惨淡天光下,化为万朵狰狞怒放、闪烁着妖异蓝芒的死亡冰花!

  冰与血,凝固成一幅惊心动魄的死亡画卷。

  终战·破军坠海: 鲛王驾驭着由巨鲸骸骨堆砌的恐怖王舟,破开血浪,三叉戟搅动起吞噬一切的巨大血色漩涡!

  武星蛋猛地撕开胸甲!沉寂于他胸腹之间的古老星图轰然点亮!

  北斗第七星——破军星的毁灭凶芒,自他心口透体而出,化作一道直径十丈、足以撕裂虚空的炽白光柱!

  光柱所及,空间扭曲,海水瞬间沸腾、汽化,发出天地崩裂般的

  “滋——轰!!!”

  巨响!十里海面被硬生生蒸干!

  露出布满惨白盐晶与焦黑骸骨的狰狞海床!

  鲛王庞大如山的身躯在毁灭光柱的核心疯狂扭曲、碳化!

  最终,只余一颗覆盖着厚厚盐霜的巨大头颅,狰狞的巨口依旧保持着无声的、撕裂灵魂的嘶吼姿态,被星雷军的玄铁巨链拖拽回京,成为帝国武勋最血腥的注脚。

  铜雀台下,鲛王颅骨深陷冻土。

  空洞的眼窝中,浓稠的蓝血如永不干涸的泪泉,汩汩流淌,渗入冰冷的地缝。

  三日后,地缝开裂处,竟钻出大片妖异扭曲的血色珊瑚,枝杈嶙峋如凝固的泣血泪痕,在凛冽寒风中散发令人窒息的咸腥死气,无声诉说着深海的怨毒。

  大漠葬蝎:霜刀饮血,秋山镇魁

  二月,西域。

  朔风如亿万把无形的砂纸,日夜打磨着天地,将残破的烽燧台基揉捏、塑造成一座座巨大狰狞的蝎形沙丘。

  “赤蝎”沙盗的魔巢便深藏其中。

  巢穴入口处,金蝎魁首的赤铜鞭梢,上百颗风干的商旅眼珠如同可怖的风铃,在狂风中摇摆、碰撞,空洞地凝视着这片吞噬生命的死亡瀚海。

  子时,沙暴最烈,天地混沌。

  三千道玄衣身影如同融入了风沙的鬼魅,紧贴着巨大沙丘的阴影蠕动潜行。

  为首的李御寒,秋山雁翎刀依然深藏鞘中,然而刀鞘尖端凝结的霜晶,已在地面悄然拖曳出细微却刺骨的冰痕。

  他抬指,轻叩刀镡,声音被风沙吞没,却仿佛敲响了死亡的序曲。

  新月斩塔:

  丑时,沙暴稍歇。

  一座高耸的木质哨塔孤悬于最高沙丘之巅,如同巨蝎昂起的毒尾。

  塔顶哨兵裹紧皮袄,呵出的白气瞬间冻结成霜。

  倏忽间,一道薄如蝉翼、近乎无形的冰冷刀光,自下而上,斜掠而过!

  哨兵只觉脖颈一凉,视野便天旋地转。

  高塔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自那道光滑如镜的切口处缓缓滑落,最终轰然栽入无垠沙海,激起漫天尘沙,形如巨蝎被瞬间斩断的毒尾!

  冰蝎噬帐:

  寅时,沙盗营帐死寂,鼾声如雷。

  最大的十三顶营帐帘幕微不可察地一动,一线白雾般的刀光切入。

  帐内瞬间被一股源自九幽的极致寒意笼罩!

  酣睡的沙盗在梦中抽搐,喉间悄然浮现一道细如发丝的血线,鲜血尚未涌出便被极寒冻结!

  粘稠热血渗入沙地,竟诡异地自行凝结,化作一只只巴掌大小、尾钩狰狞倒卷的冰蝎图案,密密麻麻铺满帐底,如同某种献祭的邪异图腾。

  秋山镇魁:

  第七夜,满月悬空,沙暴再起,鬼哭狼嚎。

  金蝎魁首立于沙丘之巅,赤铜长鞭狂舞如血色怒龙,卷起百丈高的沙墙,裹挟着毁灭之势压向影卫!

  “装神弄鬼的鼠辈!” 他狞笑咆哮。

  李御寒动了。

  雁翎刀终于出鞘!

  没有惊天动地的光华,只有一道惨白如骨的冰线,无声地撕裂了狂暴的沙幕!

  刀锋劈落的刹那,刀背上蚀刻的秋山寒林纹路竟脱刃而出,凌空暴涨!

  连绵起伏、巍峨耸峙的冰山虚影轰然镇下,带着冻结时空的绝对寒意!

  “不——!!!”

  金蝎魁首的狞笑凝固,只觉周身流沙瞬间化作万钧玄铁枷锁,将他死死禁锢在原地!

  冰山虚影透体而过,将他连人带鞭,如同被钉在琥珀中的昆虫标本,死死钉在流沙漩涡的中心!

  寒气弥漫,将其化作一尊覆盖着厚厚霜雪、表情永远定格在极致惊恐与绝望中的冰雕。

  风沙掠过,发出呜咽般的哀鸣。

  嘉峪关箭楼飞檐之下,金蝎魁首的头颅悬于冰冷的铁索。

  朔风如刻骨钢刀,日夜打磨。左眼窝被填入一粒尚未熄灭、灼灼跳动的星火余烬,右眼窝则灌满大漠最细碎、最无情的流沙。

  风过时,沙粒簌簌流淌而下,如同大漠深处升起的孤寂狼烟,述说着永恒的荒凉与死亡的警告。

  承天悬颅:蝉翼无影,血印帝阶

  三月,帝京,暗流涌动。

  “梁国公府”鎏金匾额下,阴影深处酝酿着最后的疯狂。

  前朝余孽以万金收买尚膳监内侍,将一滴无色无味、号称“鸩吻”的绝命毒汁,精准注入贡橘金皮下最饱满甘甜的那一瓣果瓤。

  杀机,裹着蜜糖。

  子初·无声开锁:

  梁府密室深处,十三道精铁秘匣被层层机关锁链缠绕,固若金汤。

  一道透明涟漪无声荡开,薄如无物的蝉翼刃尖,如同最耐心的毒蛇吐信,精准刺入锁芯最细微、最致命的簧片接缝。

  “咔哒…咔哒…” 机括弹开的轻响,瞬间被窗外呜咽的夜风吞没,不留一丝痕迹。

  子正·月下斩首:

  书房暖阁,茶香氤氲。

  梁氏家主正与心腹密谋,热气模糊了他们脸上志在必得的冷笑。

  “帝必死于此橘……” 话音未落。窗外满月清辉如瀑倾泻,一道无光无影的冰冷轨迹,清晰地映照在青砖地面之上。轨迹过处——

  噗!噗!噗!

  十三颗头颅,几乎在同一刹那,带着惊愕与难以置信,离开了脖颈!

  切口平滑如镜,热血如喷泉般激射,染红了雕梁画栋,溅满了名家字画。

  滚烫的头颅在地毯上滚动,圆睁的双目倒映着尚未凉透的碧绿茶汤。死亡,来得比茶香消散更快。

  寅时·血书悬颅: 承天门巍峨的飞檐斗拱之下,十三根浸透桐油、散发刺鼻气味的麻绳垂落。

  绳端,悬吊着十三颗怒目圆睁、须发戟张的头颅。粘稠的血浆自断颈处滴落,在象征皇权的汉白玉阶上,积成一洼洼小小的、触目惊心的血泊。

  一条素白布帛自某颗头颅的颈腔中垂下,淋漓血字在料峭晨风中诡异地微颤:

  “影没九幽处,帝昭烈日下”

  卯时,百官踏着未干的血迹,战战兢兢上朝。

  丹陛之上,永夜帝指尖拂过腰间暗煞刀冰冷的吞口,唇角勾起一丝冰刃般的弧度,声音轻如耳语,却清晰传入每个重臣的骨髓深处:

  “诸卿脚下血印,乃朕暗瞳所视之处。” 恐惧,无声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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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月巡世:玄铁令箭,荆棘畏影

  四月初一,朔日,天地无光。

  帝国三百州郡的府尹、刺史于最深沉的睡梦中骤然惊醒!

  沉重的玄铁令箭洞穿窗棂,带着死亡的尖啸,深深楔入他们枕畔的紫檀木案,箭尾犹自嗡鸣震颤,入木三寸!

  箭身缠绕的玄色帛书缓缓展开,字迹如刀凿斧刻,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

  影卫越境,如帝亲临!

  蝉翼过处,皇亲可断,国戚可诛!

  岁巡边塞,星火为目,玄霜作耳!星辰军燃北斗烽燧为号,秋山卫以刀鸣霜凝为信!

  废夜禁更鼓!三更起,唯闻影卫佩刀轻叩刀鞘——三响,宵禁平安;五响……凶星照命!

  诏令颁布当夜。

  帝国纵横交错的官道之上,三百七十一具尸体横陈。

  皆是被通缉多年、凶名赫赫的巨寇悍匪。

  他们死状诡异——皆以随身匕首自行割断喉管!

  滚烫的鲜血在冰冷的路面上肆意蜿蜒流淌,最终竟汇聚成两个巨大、扭曲、透着无尽恐惧与绝望的血字——

  “畏影”

  血渍深深渗入青石板缝隙。

  数日后,缝隙中竟疯狂长出细密的、带着锋利倒刺的暗红色荆棘,如同大地肌肤上蔓延的恐惧伤痕,无声地警告着每一个心存侥幸的亡命之徒。

  星月同辉:帝赐双镜,极光耀京

  四月中,铜雀台。

  星雷重甲,玄铁如墨,肩吞北斗星芒,列阵如渊;影卫玄衣,银纹似月,襟染九幽霜痕,静默如林。

  两军阵列于清冷月华之下,泾渭分明,却又浑然一体,如同天地初开时旋转不息、蕴含无尽伟力的太极图。

  永夜帝执玉杯,缓步登临高台。杯中琥珀色的琼浆在他抬手倾覆的刹那,竟诡异地悬停于空中!

  酒液一分为二,各自急速旋转、拉伸、凝固——化作两面悬空的、流转着冰寒与星辉的奇异冰镜!

  左镜·星火焚海:

  镜中景象流转:星火如末日流星雨,焚尽遮天蔽日的墨帆;破军星坠,毁灭光柱蒸干沧水,露出焦黑骸骨铺就的海床;鲛王庞大的盐霜头颅在光柱中心无声嘶吼,定格为永恒的恐惧!

  右镜·霜刀镇漠:

  镜中寒光闪烁:蔽日沙暴中,冰蝎图腾在帐底凝结;秋山寒林纹路化作冰山虚影轰然镇下;金蝎魁首的冰雕在流沙中心凝固,其悬于关隘的头颅眼窝中,星火与流沙交替流淌!

  “武卿,” 帝声如金玉相振,威严浩荡,“星火焚尽东海暗潮!”

  话音落,左镜中所有流光星火飞泻而出,倏然没入武星蛋顿于身前的裂空戟尖!

  戟身雷火骤然炽烈升腾,仿佛封印了整片沸腾血海的狂暴之力!

  “李卿,” 目光转向阴影中静立的玄衣,“玄刃镇守帝京长夜!”

  右镜中寒芒瞬间收敛,化作一缕凝练到极致的九幽霜气,缠绕于李御寒腰侧雁翎刀那秋山寒林纹路之上!

  刀身寒气陡增,周遭空气瞬间凝结冰晶!

  嗡——!

  双刃似有灵犀,彼此感应!

  裂空戟与雁翎刀隔空交击——并非实体碰撞,而是戟尖沸腾的雷火与刀锋凛冽的霜雾轰然对撞!

  “轰——嗤啦!!!”

  青紫色的狂暴雷蛇与惨白色的绝对寒潮疯狂绞杀、湮灭、升腾!

  在铜雀台顶炸开一片覆盖半个帝京苍穹的、流转变幻的瑰丽极光!

  光幕如天河流转,星图明灭与刀痕交错隐现,将整个帝京笼罩在神迹般的、同时也是令人心悸的恐怖威压之下!

  星与月,在这一刻,以最暴烈的方式宣告着帝国双刃的锋芒!

  夜合无字:花藏刀影,夜叩无声

  五月望,铜雀台。

  万株夜合花于子夜时分骤然盛放!

  花瓣莹白无瑕,温润如玉,然而花蕊深处,却吞吐着妖异的幽蓝光华,如同贪婪的巨口,疯狂汲取着如水的月华,散发出迷离、甜腻到令人眩晕的香气,几近妖邪。

  永夜帝独立于这片妖异的花海中心。

  指尖自寒玉盏中蘸取一滴冰泉酿,凌空虚划。

  一个巨大、凝练、仿佛由亘古冻结的星辉构成的“静”字,无声地悬于皓月之下。

  帝屈指,轻轻一弹。

  “静”字无声碎裂,化作亿万点莹蓝色的、细碎如尘的光点,如星尘般飘然洒落,融入每一片花瓣,每一缕花蕊。

  光尘触及莹白花瓣: 瓣片之上,悄然浮现出玄奥繁复、细密如织的微型刀痕!

  那纹路,赫然与秋山卫雁翎刀上的寒林霜影分毫不差!

  光尘沁入幽蓝花蕊: 花蕊吞吐的光华,瞬间带上了一股影卫佩刀特有的、深入骨髓的凛冽霜气!

  甜香中裹挟着致命的寒意。

  光尘随风弥散: 甜腻诡异的花香所覆盖之处,三更巡夜的梆子声、更夫的呼喝声,乃至虫鸣犬吠,一切声响……

  戛然而止! 万籁俱寂!

  绝对的死寂之中,唯余一声声极有韵律、清晰入耳的、金属轻叩木鞘的细微脆响,自重重花影深处传来——

  “嗒…嗒…嗒…” 三声一停,周而复始,冰冷、精准,如同这永夜帝国最深沉、最不可测的脉搏。

  花根之下,暗流伏于九渊,伺机噬岸;蕊心深处,星火蛰伏待燃,焚尽八荒。

  ——(据《秋山夜行录·残页》补:登基夜悬于承天门的梁氏家主头颅,双目空洞处,于五月望夜悄然生出两朵奇花。

  花瓣薄如最上乘的影卫佩刀“蝉翼”之刃,边缘锐利可割裂月光,其上纹路与“蝉翼”分毫不差。

  花香散尽之时,那颗曾显赫一时的头颅,连同其内滋生的妖花,无声无息化为齑粉,随风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