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封印微澜-《我的暗卫都是病娇女帝》

  戌时将至,暮色像浸了墨的纱,一点点裹紧皇城的飞檐斗拱,彻底将这片朱墙金瓦笼在昏暗里。

  清晏殿内早已掌灯。

  昏黄的光晕从铜灯纱罩里漫出来,勉强舔去一隅的黑暗。

  可这点光太弱,反倒更衬得殿宇深处像吞人的渊薮,幽邃难明。

  吴怀瑾独自坐在书房的梨花木椅上。

  指尖摩挲着那枚青玉扳指,玉面在灯下泛着层幽冷的光,像藏了碎冰。

  他面前摊开着一卷阵图,米黄绢布上画着繁复纹路。

  目光却并未落在纹路上,而是微微凝滞。

  仿佛穿透书房木墙、穿透虚空,落在了某个遥远又藏满危险的地方。

  碧梧宫。

  那处是皇帝亲自下旨,动用皇室龙气与元婴之力,一层叠一层封印的凶地。

  如今,竟然再次引来了窥探。

  而且,窥探者还是素来以温文尔雅、潜心学问示人的八皇子吴怀信。

  这绝不是巧合。

  老八是察觉到了什么?

  是上次自己“引导”灾厄时,没来得及完全抹除的痕迹,被他发现了?

  还是他通过其他隐秘渠道,得知了碧梧宫深处藏的秘密?

  那口“井”下的存在,连他都忌惮非常,老八又凭什么敢沾染?

  无数疑问在吴怀瑾脑中盘旋。

  像黑暗中互相缠绕的毒蛇,吐着信子搅得人心烦。

  就在这时,书房角落的阴影忽然动了。

  像平静水面被风吹起微澜,一道玄色身影无声无息地显现。

  那人双膝一弯重重跪地,额头精准触到地砖,动作流畅得没有半分多余。

  连点儿声响都没发出来。

  “主人。”

  戌影的声音透过冰冷地砖传来。

  又沉闷,又带着丝没散干净的凛冽寒意。

  “奴回来了。”

  吴怀瑾的目光终于从虚空中收回。

  缓缓落在戌影身上。

  她依旧是一身玄色劲装,衣料没任何装饰,干净得像块墨。

  墨发高高束起,一丝不乱。

  只是周身气息,比离去时又添了几分冰冷。

  仿佛刚从极北冰原或是阴曹地府回来。

  他喉结动了动,只吐出一个字:

  “说。”

  戌影并未立刻起身,依旧维持着额角贴地的跪伏姿势,声音从地砖上传来:

  “奴奉命探查碧梧宫外围。”

  “八皇子府那名清客已经离去。”

  “但奴在他徘徊过的地方,察觉到一丝极淡的灵力残留。”

  “那灵力既不属于皇室龙气,也不是寻常修士的气息。”

  “阴寒得发诡,和碧梧宫本身的邪异气息比,又有细微不同。”

  “似是在进行某种……探测或标记。”

  她顿了顿,喉间滚了滚继续说:

  “奴试图追踪那气息来源。”

  “可它消散极快,还像被特殊手法处理过。”

  “根本难以溯源。”

  “此外,碧梧宫外围的皇室供奉守卫,巡逻间隙比三日前记录的延长了五息。”

  “且他们气息略有浮躁,似是被何事扰了心神。”

  吴怀瑾的指尖在扶手雕花上轻轻敲了一下。

  笃的一声,在安静书房里格外清晰。

  灵力残留?

  巡逻间隙变化?

  这些细节串联起来,指向一个可能性。

  碧梧宫的封印,或许并非如表面那般稳固!

  那丝异种灵力的探测,可能触动了什么?

  还是封印本身就在持续衰减,只是被强行维持着平衡!

  老八的人,是在试探封印的强度?

  还是在寻找进入的缝隙?

  吴怀瑾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像淬了冰:

  “冷宫那边呢?”

  戌影回答得干脆利落:

  “冷宫荒井封印稳固,未见异常波动。”

  “守卫亦无变化。”

  看来,问题的核心,还是在碧梧宫。

  吴怀瑾缓缓靠向椅背,闭上眼。

  脑海里像有无数线在飞,飞速推演着各种可能。

  老八此举,是个人行为,还是代表了某种势力的意向?

  他背后是否还有隐藏的力量?

  那阴寒诡谲的灵力,属于何方?

  半晌,他睁开眼。

  眸中犹豫与思索全消,只剩一片冰冷的决断。

  他开口叫了声:

  “戌影。”

  戌影立刻应声,声音贴在地面上:

  “奴在。”

  “从即刻起,分出三成精力。”

  “严密监控碧梧宫外围,尤其是封印节点区域。”

  “若有任何异种灵力再现,或守卫调动、封印波动。”

  “不惜代价,摸清源头与意图。”

  “但切记,不可靠近封印核心,若有元婴神识扫过,立刻远遁。”

  戌影沉声应道,没有丝毫犹豫:

  “奴明白!”

  即使任务危险,主人的命令便是她存在的意义。

  “另外,”

  吴怀瑾的目光微微转动。

  落在戌影低垂的头颅上,眼神深不见底。

  “传讯给乌圆。”

  “让她动用所有底层眼线。”

  “留意京城内外,近期是否有西域面孔、或修炼阴寒诡异功法之人频繁出现。”

  “尤其是与八皇子府有过接触者。”

  戌影依旧跪伏着,干脆应下:

  “是!”

  领完命,她身形微动,便欲融入阴影执行命令。

  “等等。”

  吴怀瑾忽然叫住了她。

  戌影动作瞬间顿住,立刻重新伏低身体。

  吴怀瑾看着她恭顺无比的姿态,沉默了片刻。

  窗外夜色更浓,像化不开的墨。

  殿内烛火被风晃得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悠长而扭曲,投在墙上。

  “今日,德妃娘娘宫中,送来了新贡的雪顶含翠。”

  他忽然说起件看似无关的事,声音淡漠。

  “娘娘念本王病中不宜多饮,只分了一小罐过来。”

  戌影安静地听着,连眼皮都没抬,仿佛与她无关。

  吴怀瑾端起旁边小几上的茶盏,那是云袖早已备好的,此刻已微凉。

  指尖摩挲着温润的瓷壁,继续用平淡无波的语调说:

  “泡茶时,云袖不慎,打碎了一只雨过天青色的茶盏。”

  “那茶盏,是去年本王生辰时,清河崔氏托人送来的贺礼之一。”

  他提到“清河崔氏”时,语气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只是陈述事实。

  但伏在地上的戌影,那挺直如磐石的背脊,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尽管魂契早已磨灭大部分属于“崔玥璃”的自我,可那个曾代表她出身与荣耀的姓氏,依旧像道极浅的烙印。

  在某些特定时候,会被无形力量触碰一下。

  她依旧没有抬头,也没有出声。

  只是将额头更深地抵在冰冷地面上,像头最沉默的獒犬,用绝对恭顺回应主人任何可能的试探与敲打。

  吴怀瑾没有再看她,仿佛刚才的话只是随口闲谈。

  他放下茶盏,瓷盏碰在小几上,发出清脆的轻响。

  “去吧。”

  “谨慎行事。”

  “奴告退!”

  戌影重重叩首,额头撞在地砖上发出轻响。

  身影一晃,像融入水中的墨,彻底钻进书房阴影里消失不见。

  只留下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隐杀诀》的阴寒气息。

  没一会儿,那气息也消散殆尽。

  书房内重归寂静。

  吴怀瑾独自坐在灯下,指尖的青玉扳指不再转动。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修长而苍白的手指。

  仿佛能透过这双手,感受到那无形中牵连着碧梧宫封印、八皇子谋算、以及众多棋子命运的丝线。

  老八的突然插手,打乱了他原有的步调。

  他原本打算循序渐进,通过慈幼局和各类“善举”稳步积累功德,同时慢慢驯化静心苑的“羊”,挖掘其价值。

  但现在,碧梧宫这个最大的变数再次浮现,他必须调整策略。

  功德要赚,可潜在的威胁,必须优先排除。

  至少,要摸清底细。

  或许……可以借力打力?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碧梧宫是禁忌,无论是皇帝、体妃,还是可能知情的老八,都对它抱有极大的警惕。

  若能巧妙地将某些线索,“引导”向太子那边呢?

  让这潭水彻底浑起来,让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互相撕咬。

  他才能更好地隐匿于暗处,火中取栗。

  至于静心苑那头“羊”……

  或许可以让她提前派上用场了。

  她对那井下存在有着特殊的感应,虽然危险,但若能加以引导,或许能成为探测碧梧宫封印状态的独特“工具”。

  想到这里,他意念微动,悄无声息连接上了酉影。

  「酉影。」

  远在静心苑外的酉影立刻通过意念回应:

  「奴在。」

  “明日,‘香’减半。”

  吴怀瑾的意念冰冷而清晰。

  “在她焦躁难耐时,传递一个意念”

  他顿了顿,指令更明确:

  「‘想知道……井的……声音吗?’」

  「奴明白。」

  切断联系,吴怀瑾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风险与收益并存。

  驯化“羊”的过程,本就是一场危险的博弈。

  如今,只是将这场博弈,提前推向更危险的边缘。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用手指推开一丝缝隙。

  夜风带着深秋的凉意涌入,吹动他额前的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