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慈局暗涌-《我的暗卫都是病娇女帝》

  卯时二刻,晨光初透,将庭院中玉兰花瓣上的露珠映得晶莹剔透。

  清晏殿内,吴怀瑾已穿戴整齐,一身雨过天青色暗银竹纹常服,玉带束腰,墨发用一根简单的羊脂玉簪挽起,少了几分病气,多了几分清雅疏淡。

  云袖正跪在他身前,为他整理腰间玉佩的丝绦,纤细的指尖灵活地打着同心结,动作轻柔而专注。

  她今日穿着一身杏子红绣折枝辛夷的宫装,领口镶着一圈雪白的兔毛,衬得小脸愈发白皙。

  “殿下,慈幼局那边,五百两银子已按您的吩咐,一早便由崔嬷嬷带着人送去了。”

  云袖系好丝绦,微微仰头,柔声禀报,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她实在不明白,殿下为何突然对宫外那些无依无靠的孩童上了心。

  吴怀瑾“嗯”了一声,目光掠过她清澈的眸子,并未解释。

  他抬手,云香立刻将一盏温度恰好的蜜水递到他手中。

  她穿着湖碧色绫裙,外罩一件鹅黄比甲,梳着双丫髻,显得娇俏可人,只是眉眼间同样藏着疑惑。

  “吩咐下去,今日闭门谢客,本王要静修。”

  他饮了一口蜜水,将玉盏递回,声音平淡无波。

  “是。”

  云袖云香齐声应下,恭敬地退至一旁。

  吴怀瑾转身走向书房。

  他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并非静修,而是要通过魂契,仔细感受那“善举”之后,功德值的细微变化,以及……观察这枚投入湖心的石子,究竟能激起多大的涟漪。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安排下一步——那头被“炭火”暖过来的“羊”,该听到新的“指令”了。

  辰时正,京郊慈幼局。

  这是一处略显破败的院落,灰墙斑驳,门楣上的匾额漆色剥落。

  几十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孩童挤在院子里,怯生生地看着突然造访的宫装嬷嬷和那几口沉甸甸的樟木箱子。

  崔嬷嬷穿着一身深褐色宫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严肃,眼神却比平日温和些许。

  她代表着九皇子的脸面,姿态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失皇家威仪,又带着几分怜悯。

  她指挥着随行的小太监将箱子打开,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银锭和几匹颜色素净厚实的棉布。

  “诸位孩童,”

  崔嬷嬷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院落,

  “九皇子殿下仁心,感念尔等孤苦,特从私库拨银五百两,赠予慈幼局,为尔等添置春衣,购买笔墨,望尔等感念天恩,将来成为于国有用之才。”

  孩子们懵懂地看着,有些胆小的往后缩了缩。

  慈幼局的老局丞是个干瘦的老头,激动得老泪纵横,带着几个年纪稍大的孩子扑通跪下,连连叩头:

  “谢九殿下恩典!谢九殿下活命之恩啊!”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在京城底层百姓间传开。

  九皇子吴怀瑾病中尚心系贫苦孩童,慷慨解囊五百两!

  这对于见惯了权贵奢靡、官吏盘剥的平民而言,不啻于一股清流。

  茶楼酒肆间,开始有人低声议论这位以往并不起眼的九皇子,言语间多了几分好感与期待。

  巳时初,养心殿。

  皇帝吴天刚批完一批奏折,正闭目养神,指尖一枚温润的和田玉扳指在龙案上无声地缓缓转动。

  大太监悄步上前,低声将京郊慈幼局之事禀报了一遍,语气平实,不带任何倾向。

  殿内檀香袅袅,静得能听见灯花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皇帝缓缓睁开眼,深邃的眸中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听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他没有立刻评价,而是将目光投向窗外一株初绽的玉兰,半晌,才似随口一问,声音听不出喜怒:

  “怀瑾那孩子,病了这一场,慈悲心肠越来越多了。前几日,是不是还往静心苑送过东西?”

  大太监心头一凛,腰弯得更低:

  “回陛下,是送了些炭火衣物。”

  “嗯。”

  皇帝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指尖的玉扳指停顿了一瞬:

  “五百两…… 对一个久病不出的皇子来说,不是小数目。德妃那边,近来可有什么动静?”

  “德妃娘娘一切如常,并未见额外补贴九殿下。”

  皇帝微微颔首,不再追问银钱来源,仿佛那并不重要。

  他重新阖上眼,语气淡漠,却字字千钧:

  “少年人,有心扬名,是好事。”

  “传朕口谕,九皇子吴怀瑾,体恤孤弱,仁心可嘉,赐‘仁善’匾额一方,令其亲笔书写,悬于慈幼局正堂。再赐宫缎二十匹,南海珍珠一斛,给他压压惊,补补身子。”

  大太监立刻领命:

  “是,陛下。陛下对九殿下真是疼爱有加。”

  皇帝嘴角几不可查地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浅笑,旋即消散。

  疼爱?

  他这是在将吴怀瑾的 “仁善” 之名,用御笔亲赐的匾额,牢牢地钉死在天下人面前。

  这既是褒奖,也是枷锁。

  一个被皇帝金口玉言认定为 “仁善” 的皇子,日后若行差踏错,或有任何 “不仁” 之举,便会立刻遭到反噬。

  同时,这块匾额,更像是一盏明灯,将这位原本不起眼的九皇子骤然推至所有朝臣和其他皇子面前,吸引所有的审视、猜忌,乃至明枪暗箭。

  他这是在帮吴怀瑾 “扬名”,也是在为他树敌。

  皇帝不再言语,继续转动着指尖的玉扳指。

  他乐见儿子们有些手段,但这 “善” 名,一旦被架起来,是成为护身符,还是催命符,就要看这病弱的九儿子,究竟是真慈悲,还是…… 披着羊皮的豺狼了。

  他很好奇。

  与此同时,太子东宫。

  吴怀仁正与两名心腹幕僚在书房议事,闻听九皇子向慈幼局捐银一事,他脸色瞬间阴沉,猛地将手边的青玉镇纸扫落在地,发出 “哐当” 一声脆响!

  “五百两!他倒是阔绰!”

  他豁然起身,胸膛剧烈起伏,指着宫门方向厉声喝骂,声音因愤怒而显得有些尖利:

  “老九这是什么意思?”

  “啊?病了一场,倒学会沽名钓誉了!”

  “是觉得本宫这个太子不够仁德,需要他来提醒吗?!”

  “还是觉得靠这点小恩小惠,就能在父皇面前、在那些贱民心里搏出个好名声?”

  “愚蠢!天真!”

  他怒不可遏,又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梨花木脚踏,吓得两名幕僚噤若寒蝉,连忙垂首劝慰:

  “殿下息怒!九皇子此举,或许并无深意,只是……”

  “只是什么?!”

  吴怀仁猛地转头,眼神凶狠地瞪向开口的幕僚,那目光如同被侵犯领地的野兽,充满了暴戾与不耐,:

  “滚!”

  “都给本宫滚出去!”

  幕僚们不敢多言,连忙躬身退下,带上房门。

  就在房门合拢的瞬间,吴怀仁脸上那滔天的怒火如同潮水般退去,虽然依旧面色阴沉,眼底却已是一片冰冷的清明。

  他缓缓坐回铺着明黄锦垫的紫檀木椅,指尖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扶手,发出有节奏的 “笃笃” 声。八皇子吴怀信则是在书房练字时听闻此事。

  他执笔的手微微一顿,一滴墨汁险些落在宣纸上。

  他放下笔,拿起一旁的湿布擦了擦手,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我这个九弟,倒是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

  “病中施粥,赠衣静心苑,如今又慷慨解囊慈幼局……是真仁善,还是另有所图?”

  他吩咐心腹:

  “去查查,这慈幼局的老局丞,底子是否干净。”

  他绝不相信,这世上真有毫无缘由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