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饵钩深陷-《我的暗卫都是病娇女帝》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

  清晏殿的书房内,只余一盏长信宫灯摇曳着昏黄的光晕,将吴怀瑾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投在冰冷的金砖地面上,宛如一道蛰伏的暗影。

  他并未安寝,依旧穿着白日那身玄色窄袖骑射服,只是外罩了一件墨色缂丝鹤氅,领口处一圈玄狐风毛衬得他面容愈发白皙,也愈发显得那双深邃眼眸幽暗难测。

  指尖一枚温润的青玉扳指被缓缓转动,冰凉的触感让他思绪格外清晰。

  乌圆带来的消息,如同投入静潭的石子,涟漪已扩散开来,接下来,便是静观其变,以及……适时地推波助澜。

  沙蝎宗的“蚀心蛊”,八皇子手中的秘辛,还有静心苑内那头逐渐依赖香饵的羔羊……这些看似散乱的线头,在他脑中飞快交织,勾勒出一幅愈发清晰的棋局。

  “戌影。”

  他对着空寂的书房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门外守候的影卫耳中。

  书房门被无声推开,戌影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墨滴,悄然而入。

  她依旧是一身毫无装饰的玄色劲装,墨发高束,一丝不苟。

  进门后,她便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上半身深深伏下,额头紧贴地面,姿态恭顺如最忠诚的獒犬。

  “奴在。”

  她的声音透过地面传来,沉闷而坚定。

  吴怀瑾没有看她,目光依旧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穿透重重宫墙,看到那被严密看守的静心苑。

  “静心苑那边,‘香’可还够?”

  他问道,语气平淡,仿佛在询问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戌影保持着叩首的姿势,恭敬回答:

  “回主人,按您的吩咐,每次只渗入一丝,足以吊住那‘羊’的心神,不至断绝,亦不至满足。目前看来,饵钩已深陷,那‘羊’……已生依赖。”

  “嗯。”

  吴怀瑾淡淡应了一声,指尖的扳指停顿了一瞬,

  “让她再多饿一会儿。绝望中的一点微光,才会被视若珍宝。”

  “奴明白。”

  戌影的头颅更低了些。

  “乌圆那边,盯紧八皇子府。他既得了听风楼的消息,绝不会毫无动作。任何风吹草动,即刻来报。”

  “是。”

  戌影应下,稍作迟疑,又道,

  “主人,乌圆今日回报时,气息略有浮动,似是……急于求成。奴是否需加以警示?”

  吴怀瑾闻言,唇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那并非笑意,而是一种洞悉一切的冷漠。

  “无妨。猫儿捕鼠,总要有些野性。只要缰绳在手,偶尔让她撒撒欢,也无不可。”

  他顿了顿,补充道,

  “倒是酉影那边,静心苑被龙气封锁,她借助‘洞观羽’远观,消耗不小。将这盒‘清心宁神香’赐予她,令其必要时点燃,稳固神魂。”

  说着,他袖袍微动,一个朴素的白檀木小盒滑出,精准地落在戌影面前的地面上。

  盒内,正是那支真正的系统所赐之香,混在九支仿品之中,如今单独取出。

  戌影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将那香盒捧起,如同接过圣物,紧紧贴在胸前。

  “奴代酉影,谢主人恩赏!”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为主人连这等细微之处都顾虑周全而感到震撼与崇敬。

  “去吧。”

  吴怀瑾挥了挥手。

  戌影再次以额触地,这才起身,捧着香盒,倒退着消失在门外的黑暗中,步履无声,如同真正的暗夜行者。

  书房内重归寂静。

  吴怀瑾缓缓踱步到窗边,推开一丝缝隙,凛冽的夜风瞬间涌入,吹动他额前的几缕碎发,也带来了远方隐约的更鼓声。

  他需要等。

  等八皇子如何利用那关于劳妃之死的秘辛,等沙蝎宗在元宵灯会上的动作,等静心苑那头“羊”在香饵的诱惑下,精神被拉扯到极限。

  而这等待,并非被动。

  他手中握着的丝线,已悄然连接了棋盘的各个角落。

  与此同时,静心苑内。

  吴怀冬蜷缩在冰冷的角落里,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素色中衣,原本华丽的宫装早已在挣扎与绝望中变得污浊不堪。

  如墨的青丝凌乱地披散着,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尖俏的下巴和毫无血色的嘴唇。

  几日未曾好好梳洗,身上甚至隐隐散发出一股颓败的气息。

  那双曾经妩媚动人的眼眸,此刻深陷在眼窝中,空洞地望着对面墙壁上斑驳的霉点,仿佛要将那点污渍看出一个洞来。

  殿内昏暗,只有窗外透过铁栅栏缝隙投入的微弱月光,勉强勾勒出物体模糊的轮廓。

  空气污浊,混合着灰尘、霉味和她身上淡淡的……绝望的味道。

  然而,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气息中,总有一缕极淡极淡的、若有若无的宁静香气,如同幽灵般萦绕不散。

  那香气源自门口那只每日送来、又被迅速取走的食盒。

  每当食盒被放下,那香气便会浓郁一丝,成为她在这无边黑暗中唯一能捕捉到的、不同于死寂的气息。

  今日,送食盒的小太监离去后,那香气似乎比往日更淡了些。

  吴怀冬空洞的眼神动了动,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她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再次朝着食盒的方向爬去。

  冰冷粗糙的地面摩擦着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带来细微的刺痛,她却浑然不觉。

  终于,她再次抵达食盒旁。

  她像一只濒死的幼兽,将脸颊紧紧贴在食盒侧面那道细微的缝隙上,鼻翼用力翕动,贪婪地呼吸着那仅存的、淡到几乎消失的香气。

  不够……远远不够……

  这香气如同饮鸩止渴,每次汲取,只能带来片刻虚假的安宁,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渴望与焦躁。

  她伸出颤抖的手,指甲早已在之前的抠挖中劈裂翻起,带着暗红的血痂。

  她再次用那破损的指甲,徒劳地刮削着那道缝隙,试图将其扩大,想要获取更多……更多那能让她暂时忘却一切的气息。

  “咔……”

  一声极其轻微的、木屑剥落的声音。

  她猛地停下动作,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癫狂的光芒。

  有希望!

  这盒子并非坚不可摧!

  她更加卖力地抠挖起来,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如同小动物呜咽般的嗬嗬声。

  汗水从她额角滑落,混合着灰尘,在她苍白的脸颊上留下泥泘的痕迹。

  就在这时,殿外似乎传来了一声极轻微的、仿佛夜枭啼鸣的异响。

  吴怀冬所有的动作瞬间僵住!

  她猛地抬起头,凌乱发丝下那双空洞的眼睛里,骤然爆发出极致的惊恐与……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扭曲的期待。

  是……是他吗?

  是那个将她逼入绝境,又送来这诡异香气的……主人?

  她像一只受惊的羔羊,蜷缩起身子,瑟瑟发抖,却又忍不住竖起耳朵,拼命捕捉着殿外任何一丝细微的动静。

  那颗早已死寂的心,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撞击着瘦弱的胸膛,带来一阵阵窒息的痛感。

  是惩罚?

  是……新的指令?

  还是……又一轮的希望与绝望的游戏?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如同坠入蛛网的飞虫,所有的挣扎,都只是让那缠绕的丝线,捆缚得更紧,更深。

  清晏殿,书房。

  吴怀瑾缓缓关上了窗户,隔绝了外界的寒意与声响。

  他不需要亲眼去看,也能想象出静心苑内此刻的情形。

  香饵已深陷,那头“羊”的神经已被拉扯到了极致。

  是时候,该考虑下一步了。

  他走到书案前,案上铺着一张空白的宣纸。

  他提起紫毫,蘸饱了浓墨,却并未落笔书写,而是在纸上缓缓画了一个圈。

  圈内,空空如也。

  如同静心苑内,那头羔羊空洞的眼神,也如同……他为他们所有人,准备的最终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