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锈迹里的勋章-《重生之我是一名法官》

  第一百八十章:锈迹里的勋章

  赵桐权推开红星机械厂的生锈铁门时,铰链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惊飞了屋檐下的一群麻雀。厂区里荒草没膝,枯黄的草叶间露出半截生锈的机床,导轨上积着厚厚的灰尘,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蒙尘的微光。

  “赵法官,这边。”一个穿工装裤的年轻人在前面引路,裤脚卷到膝盖,露出小腿上的疤痕——那是三年前在车间被零件划伤的。他是机械厂最后一批学徒,叫王小虎,现在是“老机床修复工作室”的负责人。

  赵桐权跟着他穿过废弃的冲压车间,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铁锈的味道,脚底下不时踢到生锈的螺栓和断裂的传送带。走到车间尽头,一道厚厚的帆布帘挡住了去路,王小虎掀开帘子,里面竟是另一番景象:十几台老旧机床被擦拭得锃亮,车床的卡盘转得平稳,铣床的主轴泛着冷光,几个戴护目镜的工人正围着一台镗床忙碌,金属切削声清脆悦耳,和外面的死寂判若两个世界。

  “这些都是周师傅当年亲手调试的机床。”王小虎指着最里面那台立式车床,床身上刻着模糊的“1987”字样,“上周我们拆开主轴箱,发现里面藏着个东西。”

  一个戴眼镜的老工人递过来一个铁皮盒,盒子上满是油污,边缘已经锈穿了好几个洞。赵桐权打开盒子,里面铺着一层红绒布,布上放着一枚褪色的奖章,章体是黄铜做的,上面刻着“劳动模范”四个字,背面刻着“1992 红星机械厂”。奖章旁边,裹着一张泛黄的工作证,照片上的年轻人穿着工装,笑容憨厚,正是年轻时的周春明。

  “这奖章是周师傅当年得的,他总说弄丢了,原来藏在这儿。”老工人叹了口气,“当年厂里评先进,本来该是他的,结果被厂长侄子抢了去,周师傅气得把奖章砸在了机床里,没想到藏了这么多年。”

  赵桐权摩挲着奖章上的锈迹,忽然注意到红绒布下面还有一张折叠的纸。展开一看,是份工资条,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但“周春明”三个字依稀可辨,工资总额那一栏写着“187.5元”,旁边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给小雅买书包,剩20留着交电费。”

  “小雅是周师傅的女儿吧?”赵桐权想起卷宗里的记录,周春明入狱时,女儿才六岁。

  “是啊,”王小虎点点头,“周师傅出事后,小雅跟着母亲改嫁去了南方,去年才联系上我们,说想回来看看父亲工作过的地方。”

  正说着,车间门口传来脚步声,一个穿白衬衫的女子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行李箱,眼圈红红的。“我是周雅,请问……这里是我父亲以前工作的地方吗?”

  赵桐权站起身,看到她手里捏着一张褪色的照片,照片上年轻的周春明抱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站在这台立式车床前,背景里能看到“安全生产”的标语。

  “是,这就是你父亲当年负责的机床。”赵桐权把铁皮盒递给她,“我们在机床里找到的。”

  周雅颤抖着打开盒子,看到奖章和工资条,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指着工资条上的小字,哽咽着说:“这书包我记得!是红色的,上面印着米老鼠,我背了整整五年,直到边角磨破了还舍不得扔……”

  老工人突然说:“周师傅当年总说,这台机床的主轴最稳,能车出0.01毫米的误差,他说等小雅长大了,就用这机床给她车个银镯子。”

  周雅哭得更凶了,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布包,里面是个用红绳系着的银镯子,镯子上刻着简单的花纹,边缘有些变形。“这是我去年在母亲遗物里找到的,母亲说,是父亲入狱前连夜打的,没来得及给我就被抓走了……”

  赵桐权看着镯子上熟悉的纹路,忽然想起周春明再审时说过的话:“我这辈子没做过亏心事,就对不起我女儿,答应给她做的镯子,到现在都没兑现。”

  “周师傅没骗你。”老工人拿起镯子,走到车床前,熟练地换上刀具,“这纹路是他最擅长的‘缠枝莲’,当年他给厂里姑娘做嫁妆,都刻这个花纹。”他把镯子固定在卡盘上,启动车床,刀具轻轻触碰银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原本变形的边缘被一点点扯平,花纹变得清晰起来。

  周雅站在机床旁,看着旋转的镯子,仿佛看到了父亲当年工作的样子。阳光透过车间的破窗,照在她脸上,泪水折射出细碎的光。

  赵桐权走出车间,看到王小虎正在给一台旧铣床换齿轮,齿轮上的锈迹被砂纸磨掉后,露出锃亮的金属本色。“我们打算把这些机床修好了开个展览馆,让年轻人知道,当年的工人是怎么干活的。”王小虎擦了把汗,“周师傅的案子平反后,好多老工友都回来帮忙,说要把这厂子的故事留下来。”

  赵桐权走到厂区的公告栏前,栏上还贴着九十年代的通知,纸张已经脆得一碰就碎,但“周春明 技术标兵”的字样依然清晰。公告栏旁边,新钉了块木板,上面用红漆写着:“周春明同志,1965-2023,原红星机械厂车工,1992年劳动模范(补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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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周雅走了过来,手里拿着那枚奖章,把它别在了衬衫上。“我母亲说,父亲总在梦里念叨这台机床,说主轴箱里的齿轮该上油了。”她指着车床的铭牌,“你们看,这上面刻着父亲的名字,是他亲手刻的。”

  赵桐权凑近一看,果然在铭牌角落看到“周春明 1992.10.15”的刻字,字迹很深,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忽然明白,有些东西比法律文书更能证明清白——比如机床里藏了三十年的奖章,比如父亲给女儿刻在铭牌上的承诺,比如老工友们记得的那些关于“周师傅”的零碎往事。

  夕阳西下时,车间里的机床陆续停了下来,老工人们收拾工具准备下班,周雅跟着他们走出车间,手里的铁皮盒在暮色中闪着微光。赵桐权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觉得,周春明从未离开过这里。他的汗水渗进了机床的导轨,他的笑声藏在了齿轮的咬合里,他未说出口的委屈和骄傲,都被这台老机床好好地守着,直到有一天,被人轻轻拂去尘埃,重新见光。

  离开厂区时,赵桐权回头望了一眼,夕阳给生锈的铁门镀上了一层金边,仿佛给这沉默了三十年的时光,挂上了一枚迟到的勋章。他知道,周春明的故事还没结束——王小虎说要把银镯子的图案刻在机床护罩上,周雅说要把父亲的日记整理成书,老工人们说要在车间门口立块石碑,刻上所有被冤枉过的工友名字。

  有些公道,或许会晚到,但只要有人记得,有人在乎,就永远不算缺席。就像这台老机床,哪怕锈迹斑斑,只要有人愿意给它上油、调试,照样能转出精准的刻度,转出那些被偷走的时光里,最该被铭记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