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谷中对峙。-《那杯酒,还没温好》

  灵脉祭前的风总带着股拧不开的焦躁。废灵谷入口的灵植被吹得翻卷着叶片,晨露从宽叶上滚落,砸在青石板上溅开细小的水花,像谁藏在暗处的叹息。半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谷口的老槐树下,有人低头擦拭着磨旧的长刀,有人把晒干的止血草捆成束往竹筐里塞——经历过昨天的谣言风波,每个人心里都绷着根弦,连孩子们都没了往日追逐打闹的兴致,乖乖地跟在大人身后,时不时探头往谷外望。

  小念攥着谢昭言的衣角,指尖都快嵌进他的衣料里。她怀里揣着两颗用树叶包好的甜红果,是今早特意去溪边摘的,最大最红的那两个,原本想等沈逸尘回来给他,可从清晨等到日头爬上山坡,谷外除了风声,连个人影都没有。“昭言哥哥,”她仰着小脸,声音里裹着怯意,“沈公子会不会……会不会出事啊?张婆婆说,一线谷那边常有玄门修士巡逻,李长老的人还在找我们……”

  谢昭言低头摸了摸她的头,掌心能感受到孩子发顶的柔软,心里却像压着块石头。他今早去竹林修炼时,怀里的破妄镜突然发烫,镜面映出一片模糊的血色,像被泼洒的朱砂,却怎么也看不清具体景象。他强压下那份不安,刚想开口说“不会的,沈逸尘很厉害”,就听到谷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不是修士骑马的蹄声,是有人踩着碎石路,一步一步慢慢走来,每一步都带着种说不出的滞重,像扛着千斤重担。

  “有人来了!”负责警戒的半妖阿岩突然喊了一声,手里的木棍“哐当”砸在石板上。所有人瞬间绷紧了身体,握着武器的手都紧了紧,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谷外那片还没散尽的雾气。

  雾气被风撕开一道缝隙,一个熟悉的身影渐渐清晰——是沈逸尘。他的玄色劲装沾着泥点和暗红色的血迹,左臂缠着的绷带已经被血浸透,边角耷拉下来,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他没骑马,身后也没跟随从,孤零零一个人,右手攥着个褪色的蓝布包,布包的一角被风吹得掀起,露出半截生锈的剑刃碎片,在阳光下泛着冷幽幽的光。

  谢昭言的心猛地一沉,像被冰水浇透。昨天“沈逸尘追杀半妖”的谣言还在耳边打转,此刻沈逸尘单枪匹马而来,身上带着打斗痕迹,怎么看都像是来“清理妖邪”的先锋。他下意识地将小念往身后护了护,右手握住腰间的剑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是沈逸尘!他真的来了!”人群里有人低呼,声音里满是恐慌,“他是不是要带玄门的人来杀我们?”

  “大家别怕!我们人多,跟他拼了!”王大叔攥紧手里的木棍,往前迈了两步,挡在几个妇人身前,眼神警惕地盯着沈逸尘,像只护崽的老兽。

  沈逸尘听到声音,脚步顿在谷口的界碑旁。他看着谷口戒备的半妖,目光最后落在被护在人群后的谢昭言身上——谢昭言的脊背绷得笔直,眼里的戒备像淬了冰的剑,直直地扎向他。那眼神让沈逸尘的心揪了一下,比早上在一线谷中箭的伤口还疼。

  “谢昭言。”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举起空着的左手,掌心朝前,示意自己没有恶意,“我不是来……”

  “不是来杀我们的?”谢昭言猛地打断他,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连握着剑柄的手都在微微发抖,“那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你手里攥着的是什么?昨天张鹤说,你把秦叔的手砍了扔去喂狗,今天你就单枪匹马过来,是觉得我们好骗,还是觉得李长老的离间计能成?”

  话音未落,他“唰”地拔出剑。剑身映着日头,泛着冷冽的光,剑尖稳稳地指向沈逸尘的胸口,距离他的衣襟只有寸许:“沈逸尘,我警告你,废灵谷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要是你敢动这里的一个人,我今天就替问心宗的弟子,替所有被你蒙骗的人,讨个公道!”

  周围的半妖瞬间炸了锅。阿桃拉着小念往后躲,小念却挣开她的手,想往前冲,又被张婆婆拉住:“孩子别去!危险!”张婆婆想上前劝阻,却被王大叔拦住:“张婆婆别冲动!他是陵光阁少主,说不定是故意装可怜,想骗我们放下戒备!”

  沈逸尘看着那柄指向自己的剑,眼底闪过一丝受伤,却没动。他知道现在解释有多苍白——秦远的尸体还埋在谷外的桃树林里,林砚重伤在临时搭的草屋里,他连个能证明自己清白的人都没有。可他还是想试着说清楚,哪怕只有一丝可能。

  “我没骗你。”他的声音低了些,带着疲惫,“昨天的谣言是李长老的阴谋,他派人造假纸条,就是想让我们反目。我早上在一线谷遇到了埋伏,二十多个黑甲修士,还有淬了‘腐心毒’的箭,秦叔为了救我……”

  “秦叔?”谢昭言的剑又往前递了半寸,剑尖几乎要刺破沈逸尘的衣襟,“你还敢提秦叔?昨天张鹤拿着秦叔的断手,说你为了讨好李长老,亲手砍了他的手!现在你又说秦叔救你,你觉得我会信这种鬼话吗?”

  他想起昨天狐千机说的“沈逸尘在谷外抓伪造者”,又想起破妄镜映出的那片血色,心里的怒火像被添了柴,烧得更旺:“沈逸尘,我真是瞎了眼,才会相信你是真心想揭穿李长老的阴谋!你根本就是他的帮凶,从锁妖塔前推我进囚车开始,你就在骗我!”

  “我没有!”沈逸尘的声音终于提高了些,他攥紧手里的布包,指节泛白,连手臂都在微微发抖,“秦叔是为了替我挡箭才死的!这是他的佩剑碎片,上面有青鸾旧部的标记,你看!”

  他说着,想把布包递过去,可手刚抬到半空,谢昭言的剑就劈了过来。剑光带着凌厉的风,直逼他的肩膀,显然是动了真怒。沈逸尘下意识地侧身躲开,右手却没拔剑,只是用没受伤的右臂硬生生挡了一下——“嗤啦”一声,剑刃划破了他的袖口,露出里面缠着的绷带,新鲜的血迹瞬间渗了出来,在玄色的布料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沈公子!”小念突然挣脱张婆婆的手,冲了出来,张开小小的双臂挡在沈逸尘面前,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昭言哥哥别打了!沈公子不是坏人!他昨天还在谷外帮我们赶走暗哨,他给我送过热粥,他不会骗我们的!”

  “小念让开!”谢昭言的手顿了顿,剑尖离小念的头顶只有半尺,却没收回剑,只是声音软了些,“他是玄门的人,李长老的亲信,你别被他的假好心骗了!”

  “我没有骗她!”沈逸尘一把将小念护在身后,终于拔出了青鸾剑。剑身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那是灵脉之金特有的光泽,却没有丝毫杀气——他握着剑,剑尖朝下,明显是不想和谢昭言动手,“谢昭言,你要是不信,等灵脉祭结束,我带你去一线谷,带你去秦叔的墓前,那里有他的佩剑,有他的遗物,能证明我说的都是真的!可现在别冲动,别让李长老的阴谋得逞!”

  “阴谋?”谢昭言冷笑一声,剑刃再次挥出,带着破风的锐响,“你的阴谋就是想等灵脉祭当天,把我们所有人都骗去灵心泉,然后让李长老的人一网打尽!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这一次,沈逸尘没法再躲。小念在他身后,谷口的半妖们都看着,他要是再退让,只会让谢昭言更误会。他只能举起青鸾剑,用剑脊挡住谢昭言的攻击——“当”的一声脆响,两柄剑刃狠狠相抵,火星瞬间溅了起来,落在青石板上,烫出一个个小黑点,又很快熄灭。

  周围的半妖都惊呼起来,有人下意识地往后退,有人攥紧了武器,却没人敢上前。张婆婆急得直跺脚,拐杖把地面戳得“咚咚”响:“别打了!都是误会!有话好好说啊!沈公子要是想动手,早就拔剑伤人了,他根本没尽全力!”

  王大叔也皱着眉,心里犯嘀咕——他之前在玄心城见过沈逸尘练剑,那剑法凌厉得能劈开巨石,可刚才谢昭言劈过来时,沈逸尘明显是收了力,只用剑脊挡,连剑刃都没亮出来。

  剑刃相抵的力道越来越大,谢昭言的手臂都在微微发抖,额角渗出了冷汗。他看着沈逸尘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到一丝谎言,可看到的只有受伤和无奈,还有眼底那抹化不开的疲惫。就在这时,风突然掀起了沈逸尘手里的布包,里面的剑碎片“哗啦”掉在地上,滚到谢昭言的脚边。

  谢昭言的目光落在碎片上,瞳孔骤然收缩——碎片的边缘刻着一个小小的青鸾图案,旁边还刻着个“秦”字,笔画虽然磨损,却依旧清晰。这个标记,他在父亲留下的旧物里见过,是青鸾旧部特有的印记,只有跟着沈惊鸿征战过的核心成员,才能拥有这样的佩剑标记!

  手里的力道瞬间松了。谢昭言看着那枚标记,又看了看沈逸尘手臂上渗血的绷带,心里的怒火像被泼了冷水,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尖锐的愧疚——他昨天还在心里发誓,见到沈逸尘要好好道歉,可今天只因为看到他孤身而来,就凭着猜测拔剑相向,甚至没给对方解释的机会。

  “你……”谢昭言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发颤,连剑尖都垂了下来,“秦叔真的……死了?”

  沈逸尘点了点头,眼底的红血丝格外明显,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哽咽:“一线谷的埋伏,李长老派了二十多个黑甲修士,还有淬毒的箭。秦叔为了替我挡箭,中了‘腐心毒’,没撑到谷口就……我把他埋在谷外的桃树林里,那里有他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