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暗助半妖-《那杯酒,还没温好》

  午后的云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玄心城上空,连风都带着一股潮湿的冷意,刮在脸上凉得刺骨。西南角的半妖关押点是片被整个玄心城遗忘的洼地,矮墙塌了半截,露出里面发黑的夯土,墙头上长着几丛枯黄的野草,风一吹就簌簌掉渣。墙角淤积的泥水泛着青黑色,混着发霉的稻草味、孩子们压抑的啜泣声,在空气里酿出一股让人窒息的沉郁,连飞过的乌鸦都只敢在头顶盘旋两圈,便急匆匆地拍着翅膀飞走。

  沈逸尘提着两个食盒站在墙根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食盒边缘——盒身是陵光阁膳房特有的榆木材质,还带着刚出锅的余温,里面分层放着刚蒸好的白面馒头、熬得稠厚的小米粥,粥里还卧着几个嫩黄的蛋花,另有两包用油纸仔细包好的风寒药粉,是林砚特意找城中药铺的老掌柜配的,专治孩童风寒发热,药性温和不伤体。身后跟着的两个陵光阁弟子,是父亲沈青山当年一手提拔的旧部,一个叫赵虎,一个叫钱松,早被林砚提前递过话,此刻正一左一右守在巷口,看似随意地踢着石子,实则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来往行人,替他把风。

  “沈少主,这里面……”守在铁门前的修士见了他,赶紧躬身行礼,话到嘴边又顿住,眼神里满是犹豫。这人昨天还在锁妖塔前“大义灭亲”,亲手将谢昭言推进囚车,今天却提着热食来给半妖送东西,任谁都摸不透这位陵光阁少主的心思。更别说盟主前天才下过令,只给这些半妖送些残羹冷炙,能饿不死就行,若是让盟主知道有人私自给他们送热食,少不得要受罚。

  “盟主让我来监管,是防他们作乱逃出去,不是让他们饿死在这里。”沈逸尘的声音平平静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分量,他抬手掀开食盒一角,热气裹着麦香和粥香飘出来,在冷空气中凝成一团白雾,“开门,我亲自送进去。出了什么事,我担着。”

  修士攥着钥匙的手顿了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抬头看了看沈逸尘眼底的坚定,又瞥了眼巷口守着的赵虎和钱松,终究不敢违逆,“咔嗒”一声将钥匙插进锈迹斑斑的锁孔。铁门推开时,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像是要把这些年积压在这方寸之地的委屈与绝望,都一字一句地喊出来,听得人心头发紧。

  沈逸尘迈过门槛,刚进去就被一股刺骨的寒气裹住——东厢房本是个废弃的柴房,屋顶漏了好几处,用破布和稻草勉强堵着,窗户被厚木板钉得严严实实,只留了几个指节宽的透气孔,光线暗得像傍晚,连灰尘在光线下的浮动都看得一清二楚。二十三个半妖挤在不足十平米的空间里,有的缩在墙角,把自己蜷成一团,有的抱着膝盖坐在冰冷的泥地上,小脸上沾着泥污和泪痕,眼神里满是惊恐与麻木。见他进来,最里面的几个孩子突然往墙角缩了缩,小小的身子抖得像风中的枯叶,有个三四岁的小男孩甚至直接哭出了声,被身边的姐姐赶紧捂住嘴,只敢发出压抑的呜咽。

  “别怕,我不是来抓你们的,是来送吃的。”沈逸尘放轻脚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些,他把食盒放在地上,蹲下身慢慢打开。热馒头冒着白气,掰开一个能看到里面细密的气孔,小米粥泛着油花,蛋花在粥里散成金黄的碎末,香气瞬间驱散了些许霉味和寒意,飘到孩子们面前。

  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从姐姐身后探出头,枯黄的头发贴在额头上,额角还有一块没消肿的淤青,手里紧紧攥着一块发霉的饼渣,饼渣边缘已经发黑,显然是从昨天的残羹里捡来的。他盯着食盒里的馒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咽了咽口水,却不敢动——前两天有个修士只是多给了他们半块馒头,就被守在门口的人拖出去踹了好几脚,还骂他“通妖叛门”。

  沈逸尘看在眼里,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他拿起一个温热的馒头,轻轻递到小男孩面前,指尖特意避开了他额角的淤青:“拿着吧,刚蒸好的,吃了暖和。”

  小男孩抬头看了看他,又怯生生地看了看身边的姐姐。那女孩大约七八岁,扎着两个歪歪扭扭的辫子,脸上沾着泥污,却挡不住眼里的警惕。她盯着沈逸尘看了好一会儿,见他眼底没有恶意,才轻轻点了点头。小男孩这才小心翼翼地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指尖触到馒头的温度时,还下意识地缩了一下,随即飞快地接过去,没等吹凉就往嘴里塞,嚼得太急,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混着馒头渣,却还在不停地往嘴里塞——他已经两天没吃过一口热东西了,胃里空荡荡的,只有冷风在打转。

  其他孩子见他没事,也慢慢围了过来。沈逸尘一一分着馒头和粥,他特意把粥盛在食盒自带的粗瓷碗里,递到每个孩子手里时,都会叮嘱一句“慢点喝,别烫着”。指尖碰到他们的手时,只觉得一片冰凉,像握了块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石头,有的孩子手上还带着冻疮,红肿得发亮,一碰就疼得龇牙,却还是紧紧抱着碗,生怕粥洒了。

  “这里有药粉,是治风寒和外伤的,你们谁不舒服,就用温水冲了喝。”沈逸尘从食盒最底层拿出油纸包的药粉,走到一个抱着小女孩的姑娘面前。那姑娘大约十三四岁,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裙,裙摆破了好几个洞,露出冻得发紫的脚踝。她怀里抱着的小女孩才三岁左右,小脸通红,呼吸急促,嘴唇干裂,显然是发了高烧,昏昏沉沉地靠在她怀里,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喊着“娘”。

  姑娘接过药粉时,手指抖得厉害,油纸包在她手里晃了好几下,才勉强拿稳。她对着沈逸尘深深鞠了一躬,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却带着抑制不住的哭腔:“谢……谢谢公子。我……我们记住您的恩情了,以后要是有机会,一定报答您。”

  “不用报答,好好照顾妹妹,也照顾好大家。”沈逸尘站起身,又从袖袍里掏出一小袋灵脉晶石,悄悄塞到姑娘手里,“这个你拿着,要是以后有机会出去,能换点吃的和药。”

  姑娘愣了一下,看着手里的晶石,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她赶紧擦干眼泪,把晶石紧紧攥在手里,像是握住了救命的稻草。沈逸尘没再多说,转身走出东厢房——他知道,现在说再多安慰的话都没用,只有尽快救出他们,才能让他们真正安心。

  守在门口的修士见他出来,赶紧迎上去,眼神里满是好奇,却不敢多问。沈逸尘从袖袍里掏出另一袋灵脉晶石,塞到他手里,晶石沉甸甸的,在阳光下泛着淡蓝色的光:“这些你拿着,以后每天都按这个标准给他们送食物和药,食材要新鲜,粥要熬得稠,药要按时给他们送。别让盟主知道,要是出了岔子,我担着。”

  修士捏着手里的晶石,突然明白了什么,眼眶微微发红。他在这关押点守了半年,见过太多半妖被折磨得不成样子,心里早就不是滋味,只是不敢违抗盟主的命令。现在有沈少主撑腰,他终于能做些对得起自己良心的事了。他用力点头:“少主放心,属下一定照办!每天都会亲自盯着,绝不会让孩子们受委屈!”

  沈逸尘拍了拍他的肩,转身走出关押点。刚到巷口,就见林砚靠在一棵老槐树下,手里攥着一个黑色令牌,令牌上刻着陵光阁的玄鸟图腾,图腾边缘还镶着一圈银边,是当年父亲沈青山当阁主时用的密室令牌,整个陵光阁只有两块,一块在父亲手里,另一块就在秦远那里。

  “少主,秦前辈已经在陵光阁的密室等着您了,这是密室的令牌,秦前辈让我交给您。”林砚快步走过来,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激动,“秦前辈说,他知道老阁主的很多事,还带了老阁主留下的重要东西,说是能帮您揭穿李长老的阴谋。”

  沈逸尘接过令牌,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心脏猛地一跳。秦远是父亲最信任的副手,当年父亲被李长老诬陷囚禁后,秦远就带着一部分旧部从玄心城消失了,有人说他被李长老派人杀了,有人说他逃去了妖域,这些年沈逸尘一直在找他,却始终没有消息,没想到林砚竟然真的能联系上他。

  “赵虎、钱松,你们先回陵光阁,盯着盟主府的动静,要是有什么异常,立刻派人告诉我。”沈逸尘转头对身后的两个弟子吩咐道。

  “是,少主!”赵虎和钱松齐声应道,转身朝着陵光阁的方向走去。

  沈逸尘跟着林砚,快步穿过几条僻静的小巷,朝着陵光阁走去。陵光阁在玄心城中心位置,是玄门五大阁之一,阁内建筑宏伟,飞檐翘角,朱红的立柱上刻着玄鸟图腾,透着几分威严。只是如今的陵光阁,早已不是当年父亲当阁主时的模样,大部分弟子都是李长老安插的人手,只有少数几个是父亲的旧部,还在暗中等着机会。

  沈逸尘熟门熟路地绕过后院,后院的假山是当年父亲特意让人修建的,假山后面藏着一间密室,是父亲用来和旧部商议要事的地方,只有阁主和持有令牌的亲信才能进入。他走到假山前,将令牌贴在假山侧面的凹槽处,“咔嗒”一声轻响,凹槽处的石壁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入口,里面传来烛火跳动的光影,还夹杂着淡淡的檀香——那是父亲生前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