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殿内紫檀香炉上头烟雾氤氲浮动，苏绿筠斜倚在临窗的炕榻上，翻看着永璋和永珹最近的课业。墨色字迹工整，论述也算清晰，可她的目光却虚虚地落在纸页边缘，不知道在想什么。
“娘娘。”筱果捧着一盏新沏的雨前龙井，轻手轻脚地放在炕几上，打破了沉寂：
“奴婢愚钝，还是想不明白，愉嫔难道她和娴妃娘娘之间，真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吗？皇上怎么就那么轻易地信了嘉嫔的构陷，把愉嫔处置了？”
苏绿筠没有立刻回答。
她甚至没有抬眼，只是将永璋的策论轻轻翻过一页，纸张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过分安静的殿宇里显得格外清晰。好半晌，她才开口，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涟漪：
“皇上没有信。”
筱果一愣：“没、没信？那皇上为何.....”
苏绿筠终于抬起眼，眸色深幽，像一潭望不到底的古井，自从登上后位后，她笑的就少了许多。她将永璋的课业放到一旁，又拿起一旁永珹那张字迹略显稚嫩、却一笔一划格外用心的习字帖继续道：
“他厌恶的....”苏绿筠的声音依旧很淡，却带着一种刺人的冰冷，看来是真的讨厌海兰：“是愉嫔和娴妃一样，面对他的质问，连一句像样的辩解都没有。”
她顿了顿，目光掠过永珹习字帖上一点小小的墨渍，仿佛那点污迹也刺痛了她。
她想起了弘历在如薏宫中，因一缕似有若无的香气而雷霆震怒、口出恶言的狰狞面孔；想起了海兰跪在冰冷地砖上，面对那拙劣的荷包和香囊陷阱，除了苍白地重复“清白”，再无他言的姿态。
弘历那被当众顶撞、被质疑权威、被背叛的帝王尊严无处安放的狂怒，最终都化作了对这两个沉默女人最直接的泄愤。
“辩解？”苏绿筠的唇角勾起一个略带些嘲讽的弧度：“皇上要的不是真相，要的是她们匍匐在地、涕泪横流、剖心明志的姿态，要的是证明他依旧是能掌控她们喜怒哀乐、生杀予夺的绝对主宰。”
“一句清白，太单薄了，单薄得像是在嘲讽他的多疑，挑战他的威严。他不信，但他更恨她们连取悦他、安抚他那份疑心的姿态都吝啬给予。”
筱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恍然：“原来如此....奴婢明白了。不过愉嫔到底生了五阿哥，五阿哥又那般聪慧伶俐，皇上就算一时动怒，想必过些日子气消了，看在五阿哥的份上，也会宽宥一二。”
她毕竟不擅长揣摩人心，语气还有些许单纯。
然而，站在苏绿筠身侧，一直沉默垂首的慈心，闻言却抬眼看向筱果。
筱果被慈心这突如其来的目光看得心头一凛，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她脑中飞快地回想着刚才娘娘的话，想着嘉嫔的构陷，想着愉嫔被降位、禁足、遣送回钟粹宫.....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似乎能解释一切不合常理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倏地缠上了她的心脏。
她倒抽一口冷气，眼睛因极度的惊骇而瞪圆，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难以置信的试探，几乎是气声问道：“难.....难道说——愉嫔她.....她对娴妃，真的存了.....存了那种心思？！”
慈心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地、沉重地点了点头。
那点头的动作，随即，她的目光便从筱果惊骇欲绝的脸上移开，转向了依旧垂眸看着永珹课业的苏绿筠：
“娘娘，她自己心里到底有没有，其实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皇上信她有，这一点，比什么都更要命。如今，时机.....是不是到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动了？”
“呵....”一声轻浅的笑声从苏绿筠喉间溢出，带着不易察觉的嘲讽和冰冷的快意。她依旧没有抬头，仿佛永珹的字帖上有着世间最吸引她的风景。
“动？”苏绿筠的声音带着笑意，却冰冷刺骨：
“她的心思，早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对着如薏时那份不顾一切的偏执，对着本宫时——”
她的话音微妙地顿了一下，指尖在那本子上上微微用力，几乎要戳破纸背：
“.....那份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痴妄与怨毒，皇上就算是个瞎子，天长日久，也总会嗅出些不对。弘历那样的人，骨子里刻着多疑与掌控，他怎么可能容得下一个心思不纯、还对旁人有着不伦妄念的妃嫔？尤其这个妃嫔，还敢觊觎中宫皇后？”
她终于放下了永珹的课业，将它们与永璋的策论整整齐齐地叠放在炕几一角。她抬起眼，目光却并未落在慈心或筱果身上，而是穿透了雕花窗棂，望向庭院一角在风中摇曳的几株花，眼神幽远而深邃，带着刻骨的恨意。
“我要的，从来不是让她痛快地死。”苏绿筠的声音陡然转冷：
“死，太便宜她了。我要她活着，长久地活着。我要她不上不下，卡在那不上不下的位置上，如同悬在半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要她亲眼看着，她曾经心心念念、不惜一切也要守护的如薏，是如何在深宫里一点点枯萎凋零，受尽白眼与折辱”
“我要她亲眼看着，她唯一的指望——永琪，是如何在本宫的照拂下，一步步远离她，变得与她形同陌路；我要她看着，本宫是如何对璟瑟、对婉茵、对嬿婉、甚至是对那些低位妃嫔都施以恩惠，让她们感念本宫的仁慈宽厚.....”
她的语调越来越轻，却越来越锋利，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针。
“唯独对她——”苏绿筠唇角的笑意加深，那笑容里却毫无温度，只有刻骨的冰冷与残忍：
“本宫会让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什么叫彻底的放弃，什么叫视而不见。本宫会让她知道，在这深宫之中，她海兰，是被本宫亲手划出自己人圈子的那一个。是本宫，亲手收回了曾经给予她的那一点点.....不该有的怜悯和温暖。”
殿内紫檀香炉上头烟雾氤氲浮动，苏绿筠斜倚在临窗的炕榻上，翻看着永璋和永珹最近的课业。墨色字迹工整，论述也算清晰，可她的目光却虚虚地落在纸页边缘，不知道在想什么。
“娘娘。”筱果捧着一盏新沏的雨前龙井，轻手轻脚地放在炕几上，打破了沉寂：
“奴婢愚钝，还是想不明白，愉嫔难道她和娴妃娘娘之间，真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吗？皇上怎么就那么轻易地信了嘉嫔的构陷，把愉嫔处置了？”
苏绿筠没有立刻回答。
她甚至没有抬眼，只是将永璋的策论轻轻翻过一页，纸张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过分安静的殿宇里显得格外清晰。好半晌，她才开口，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涟漪：
“皇上没有信。”
筱果一愣：“没、没信？那皇上为何.....”
苏绿筠终于抬起眼，眸色深幽，像一潭望不到底的古井，自从登上后位后，她笑的就少了许多。她将永璋的课业放到一旁，又拿起一旁永珹那张字迹略显稚嫩、却一笔一划格外用心的习字帖继续道：
“他厌恶的....”苏绿筠的声音依旧很淡，却带着一种刺人的冰冷，看来是真的讨厌海兰：“是愉嫔和娴妃一样，面对他的质问，连一句像样的辩解都没有。”
她顿了顿，目光掠过永珹习字帖上一点小小的墨渍，仿佛那点污迹也刺痛了她。
她想起了弘历在如薏宫中，因一缕似有若无的香气而雷霆震怒、口出恶言的狰狞面孔；想起了海兰跪在冰冷地砖上，面对那拙劣的荷包和香囊陷阱，除了苍白地重复“清白”，再无他言的姿态。
弘历那被当众顶撞、被质疑权威、被背叛的帝王尊严无处安放的狂怒，最终都化作了对这两个沉默女人最直接的泄愤。
“辩解？”苏绿筠的唇角勾起一个略带些嘲讽的弧度：“皇上要的不是真相，要的是她们匍匐在地、涕泪横流、剖心明志的姿态，要的是证明他依旧是能掌控她们喜怒哀乐、生杀予夺的绝对主宰。”
“一句清白，太单薄了，单薄得像是在嘲讽他的多疑，挑战他的威严。他不信，但他更恨她们连取悦他、安抚他那份疑心的姿态都吝啬给予。”
筱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恍然：“原来如此....奴婢明白了。不过愉嫔到底生了五阿哥，五阿哥又那般聪慧伶俐，皇上就算一时动怒，想必过些日子气消了，看在五阿哥的份上，也会宽宥一二。”
她毕竟不擅长揣摩人心，语气还有些许单纯。
然而，站在苏绿筠身侧，一直沉默垂首的慈心，闻言却抬眼看向筱果。
筱果被慈心这突如其来的目光看得心头一凛，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她脑中飞快地回想着刚才娘娘的话，想着嘉嫔的构陷，想着愉嫔被降位、禁足、遣送回钟粹宫.....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似乎能解释一切不合常理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倏地缠上了她的心脏。
她倒抽一口冷气，眼睛因极度的惊骇而瞪圆，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难以置信的试探，几乎是气声问道：“难.....难道说——愉嫔她.....她对娴妃，真的存了.....存了那种心思？！”
慈心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地、沉重地点了点头。
那点头的动作，随即，她的目光便从筱果惊骇欲绝的脸上移开，转向了依旧垂眸看着永珹课业的苏绿筠：
“娘娘，她自己心里到底有没有，其实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皇上信她有，这一点，比什么都更要命。如今，时机.....是不是到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动了？”
“呵....”一声轻浅的笑声从苏绿筠喉间溢出，带着不易察觉的嘲讽和冰冷的快意。她依旧没有抬头，仿佛永珹的字帖上有着世间最吸引她的风景。
“动？”苏绿筠的声音带着笑意，却冰冷刺骨：
“她的心思，早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对着如薏时那份不顾一切的偏执，对着本宫时——”
她的话音微妙地顿了一下，指尖在那本子上上微微用力，几乎要戳破纸背：
“.....那份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痴妄与怨毒，皇上就算是个瞎子，天长日久，也总会嗅出些不对。弘历那样的人，骨子里刻着多疑与掌控，他怎么可能容得下一个心思不纯、还对旁人有着不伦妄念的妃嫔？尤其这个妃嫔，还敢觊觎中宫皇后？”
她终于放下了永珹的课业，将它们与永璋的策论整整齐齐地叠放在炕几一角。她抬起眼，目光却并未落在慈心或筱果身上，而是穿透了雕花窗棂，望向庭院一角在风中摇曳的几株花，眼神幽远而深邃，带着刻骨的恨意。
“我要的，从来不是让她痛快地死。”苏绿筠的声音陡然转冷：
“死，太便宜她了。我要她活着，长久地活着。我要她不上不下，卡在那不上不下的位置上，如同悬在半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要她亲眼看着，她曾经心心念念、不惜一切也要守护的如薏，是如何在深宫里一点点枯萎凋零，受尽白眼与折辱”
“我要她亲眼看着，她唯一的指望——永琪，是如何在本宫的照拂下，一步步远离她，变得与她形同陌路；我要她看着，本宫是如何对璟瑟、对婉茵、对嬿婉、甚至是对那些低位妃嫔都施以恩惠，让她们感念本宫的仁慈宽厚.....”
她的语调越来越轻，却越来越锋利，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针。
“唯独对她——”苏绿筠唇角的笑意加深，那笑容里却毫无温度，只有刻骨的冰冷与残忍：
“本宫会让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什么叫彻底的放弃，什么叫视而不见。本宫会让她知道，在这深宫之中，她海兰，是被本宫亲手划出自己人圈子的那一个。是本宫，亲手收回了曾经给予她的那一点点.....不该有的怜悯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