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源血觉醒之低语深渊与不散之影-《雪线之锚点纪元》

  倾斜向下的古老甬道内,时间仿佛被水流裹挟着,沉入更深、更寂寥的黑暗。“亡骸之舟”卡在转弯平台,像一条搁浅在时间河岸上的伤鱼。船身破损处渗水的滴答声,众人粗重压抑的喘息声,以及下方深不见底的水道传来的空洞回响,构成了这片空间唯一的声响。

  短暂的休整,却无人能真正放松。伤口的疼痛,失去同伴的悲恸,对未知前路的茫然,以及林晓所描述的、那来自深渊的“无数悲伤低语”,如同无形的藤蔓,缠绕着每个人的心脏。

  老三靠着湿冷的岩壁,眉心的星光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强行催动星锚之力对抗“渊”兽的代价正在显现,不仅仅是精神力的枯竭,还有一种更深层次的、仿佛灵魂被轻微撕裂的虚脱感。他闭上眼,试图在黑暗中捕捉星锚那熟悉的、冰冷的秩序回响,却只感到一片模糊的紊乱和……一丝极淡的、不属于星锚的悲悯叹息。是错觉吗?还是那“低语”已经开始渗透?

  林晓的情况稍好,但面色依旧苍白。天穹之钥在她掌心散发着稳定的淡青光晕,如同一层薄薄的无形护罩,帮她抵御着外界紊乱能量和那无形低语的部分侵扰。她正努力集中精神,用增强后的“镜瞳”感知,仔细探查这条甬道和下方的水域。水流湍急,但沿着岩壁雕刻的指引符号,方向明确向下。那些符号比祭坛上的更加古朴,线条粗犷,带着一种蛮荒而坚定的意味。

  “下面……水流会进入一个更开阔的空间,像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湖或者石窟。‘星水之径’的脉动在那里汇聚,然后……似乎分成了好几股,指向不同的方向。”林晓轻声描述着,眉头微蹙,“而那些‘低语’……来源就在那片开阔空间的深处,水底或者岩壁里。非常密集,非常……哀伤。但不全是恶意,有些……像是绝望的祈求,有些是空洞的迷茫。”

  尘影倚在船帮上,他手腕上的手环屏幕亮着微光,正在分析从周围岩壁和水体中捕捉到的微弱辐射和能量残留数据。“结构年代确认……远超现有碳十四测年上限的参考基准。岩壁的矿物成分和蚀变模式显示,这里经历过多次剧烈的地质变动和长时间的高能量环境浸润。”他顿了顿,声音带着罕见的凝重,“最异常的是……检测到一种极其微弱的、类似于‘群体意识残响’的精神波背景辐射。虽然强度很低,但如此大规模、长时间存在的非自然精神残留……理论上是几乎不可能的。除非……”

  “除非什么?”阿海一边用“渊民”的黑色胶质物紧急修补船体最大的裂缝和固化粘合剂区域,一边沉声问道。

  “除非,曾经有数量极其庞大的智慧生命,在这里经历了某种……集体的、剧烈的精神冲击或湮灭,其强烈的情感或意识碎片,被这里特殊的地质结构或能量场‘录制’了下来,历经漫长岁月仍未完全消散。”尘影给出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推测,“就像用录音机录下声音,但录制介质是岩石、水脉和空间本身。”

  “无数生命的……哀嚎印记?”阿水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握紧了鱼叉。

  这个推断让本就阴森的气氛更加凝重。如果真是这样,这片古老遗迹,可能不仅仅是一个交通节点或祭坛,更有可能是一处……古战场?殉葬地?或者某个文明进行禁忌实验的毁灭场?

  “不管下面是什么,我们没有回头路。”老三缓缓睁开眼,尽管脸色依旧难看,但眼神已经重新凝聚起坚毅的光芒。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指,感受着体内缓慢恢复的一丝气力。“船修得怎么样?”

  阿海拍了拍刚刚封堵好的裂缝:“暂时堵住了,能撑一段。但固化粘合剂太重,严重影响平衡和速度,而且无法清除。这船……最多再承受一次中等程度的冲击或颠簸。”

  “够了。”老三点头,“抓紧时间处理伤口,补充体力。一炷香后,我们出发。尘影,继续监测能量和精神波动异常,一有剧烈变化立刻预警。晓晓,你集中精力指引‘星水之径’的主脉方向,避开那些‘低语’最浓稠的区域,如果可能的话。”

  众人依言行动。阿水帮尘影重新包扎腿伤,阿海和老三互相处理着身上的擦伤和瘀青。压缩干粮就着冰冷的渗水艰难下咽,却无人抱怨。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

  “亡骸之舟”再次启动,沿着陡峭的甬道,缓缓滑入更深沉的黑暗。这一次,速度放慢了许多,船体因为左舷的额外重量而微微倾斜,操控起来更加吃力。阿海全神贯注,额头青筋隐现。

  随着深度增加,水流的轰鸣声在甬道中回响加剧,但那股萦绕不散的“低语”感也越来越清晰。并非真的听到声音,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精神层面的、模糊的“信息潮汐”。悲伤、恐惧、不甘、迷茫……种种负面情绪如同稀释了无数倍的毒雾,弥漫在空气中,试图渗入每个人的心防。

  林晓紧握天穹之钥,淡青光芒如同一盏心灯,照亮她意识的清明,努力过滤着那些杂乱的精神干扰。老三则凭借星锚印记带来的、对秩序与混乱的敏锐分辨,以及自身钢铁般的意志,强行抵御着低语的侵蚀。尘影的手环上,代表精神波背景辐射的读数在缓慢但持续地爬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阿海和阿水没有特殊的精神防护能力,只能依靠“渊民”血脉中对水与地的古老亲和力,以及自身坚韧的求生意志来硬抗。阿水的眼神开始出现一丝不易察觉的恍惚,阿海的呼吸也渐渐粗重。

  不知向下滑行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

  甬道的尽头,是一个巨大到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间!水魄石的光芒投射出去,竟然照不到对岸!头顶是高达百米、垂下无数巨大钟乳石的穹顶,如同倒悬的森林。脚下,漆黑的水面广阔如湖,水流从他们所在的数个类似甬道出口涌入,在这里汇聚,又通过下方看不见的泄水口流走,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

  而最震撼的,是这片巨大地下湖的四周岩壁,以及部分露出水面的礁石和“小岛”上,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地布满了无数壁龛、洞窟、以及……某种类似棺椁或休眠舱的方形石结构!它们大小不一,风格却统一带着那种极端古老的粗犷风格,许多已经坍塌破损,露出内部空荡荡的、或是隐约可见的、早已与岩石同化的遗骸轮廓。

  这里,简直像是一个埋藏在地心深处的、规模庞大的古老墓穴或集体静默之所!

  “低语”的源头,就在这里!那些壁龛、洞窟、石棺,仿佛一个个微小的“扩音器”,将其中沉睡或湮灭的古老意识残留的哀伤与迷茫,亿万倍地放大、交织,形成了这片笼罩整个空间的、令人窒息的精神迷雾!

  “我的天……”阿水喃喃道,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暂时忘记了精神上的不适。

  尘影的手环读数疯狂跳动,警告声几乎连成一片。“精神波辐射强度达到危险阈值!群体意识残响活跃度异常升高!建议立刻封闭感知,或采取精神防护措施!”

  然而,已经晚了。

  就在“亡骸之舟”驶入这片巨大地下湖的瞬间,仿佛触动了某个沉寂万古的开关。那些弥漫的“低语”骤然变得“清晰”起来!不再是模糊的情绪潮汐,而是化为了无数细微的、仿佛直接响彻在脑海深处的破碎意念:

  “……为什么……星辰不再回应……”

  “……契约……背叛了……”

  “……回不去了……家园……”

  “……冷……好冷……”

  “……后来者……小心……‘它’在看着……”

  “……钥匙……不要……聚齐……”

  断断续续,支离破碎,夹杂着难以言喻的痛苦和绝望。亿万声音的细语汇聚成洪流,冲击着每个人的意识防线!

  “呃啊!”阿水率先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抱着头跪倒在船上,眼神涣散。阿海也闷哼一声,操舟的动作瞬间变形,船体猛地一晃。林晓脸色煞白,天穹之钥的光芒剧烈闪烁,她紧咬牙关,嘴角溢血,显然在承受巨大的压力。

  老三和尘影情况稍好,但也都眉头紧锁,额头见汗。老三眉心星光急促闪烁,全力对抗着这无孔不入的精神侵蚀。尘影则试图启动手环上某种预设的精神干扰程序,但能量不足,效果微乎其微。

  “不能停!顺着主脉走!”老三嘶声吼道,他知道一旦在这里迷失心神,后果不堪设想。

  林晓强忍着脑海中的轰鸣,将镜瞳的感知提升到极限,透过重重精神迷雾和无数壁龛石棺的干扰,死死锁定着“星水之径”那一道最稳定、最明亮的脉动指引——它指向这片巨大地下湖的中央偏右下方,那里似乎有一个相对较小的、水流更加湍急的出口。

  “那边!右下方!那个最大的钟乳石柱子后面!”林晓指向方向。

  阿海晃了晃脑袋,强行驱散脑海中的杂音,凭借着惊人的毅力和对舟船的最后掌控力,调整方向,朝着林晓指示的位置艰难驶去。

  舟船在如同墓碑林立的古老壁龛和石棺群中穿行,仿佛航行在一片死亡与遗忘的海洋。那些无形的低语如同附骨之疽,越来越密集,越来越试图侵入、同化他们的意识。船上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每个人都仿佛在与无数看不见的亡魂进行着一场沉默而凶险的拉锯战。

  就在他们即将靠近中央区域,已经能看清那根巨大钟乳石柱和下方幽深水道出口时,异变再生!

  一直监测着能量读数的尘影,瞳孔骤然收缩!

  “高能反应!水下!快速接近!不是生命体!是……机械信号!”他厉声警告。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亡骸之舟”侧前方的水面猛地炸开!一台银灰色的“猎犬”单元破水而出!它比之前追击他们的型号似乎更加粗壮,表面布满刮擦和凹痕,显然也经历了“渊”兽袭击和乱流区的磨难,甚至少了一个推进器,但主体结构基本完整,前端的捕捉网发射器和光束武器依旧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它竟然没死!而且还追踪到了这里!

  更令人心寒的是,这台“猎犬”似乎也受到了古老“低语”的影响,行动轨迹有些飘忽不定,半球罩内的驾驶员身影看起来也在痛苦地挣扎,但它搭载的自动作战系统显然仍在运作,锁定程序瞬间启动,武器充能的“滋滋”声在空旷的地下湖中显得格外刺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前有古老精神侵蚀的绝地,后有阴魂不散的机械追兵!

  “亡骸之舟”受损严重,速度迟缓,几乎成了活靶子!

  绝境,似乎从未真正离开。

  老三眼中厉色一闪,正要不顾一切再次催动星锚之力做最后一搏——

  突然,那台“猎犬”单元的动作猛地一僵!驾驶员似乎发出了无声的惨叫,整个载具如同喝醉了酒般在水面上剧烈晃动、旋转起来!紧接着,它搭载的武器系统不受控制地朝四周胡乱射击,几道惨绿的光束打在周围的壁龛和石棺上,炸起一片碎石!

  “它……被‘低语’侵蚀失控了?”林晓惊疑道。

  但下一秒,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些被光束击中的古老壁龛和石棺,仿佛被惊醒了一般,表面亮起了极其微弱的、幽蓝色的符文光芒!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凝实的悲伤与愤怒的意念,如同苏醒的巨兽,从那些被攻击的“墓穴”中升腾而起,如同无形的触手,猛地缠绕住了那台失控的“猎犬”单元!

  “咔嚓……咯吱……”

  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猎犬”单元坚固的外壳在那无形力量的挤压下开始变形、破裂!内部的灯光疯狂闪烁,然后逐一熄灭。最终,在一阵短促的电火花爆鸣后,整个载具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捏扁,沉入了漆黑的湖水中,只留下一圈圈扩散的涟漪和几缕飘散的机油。

  寂静重新降临,只有水声和那依旧无处不在的低语。

  那古老的遗迹,用自己的方式,“解决”了闯入的机械造物。

  然而,老三等人没有丝毫庆幸。因为他们看到,随着那台“猎犬”的毁灭,周围更多壁龛和石棺上的幽蓝符文接连亮起,那些悲伤愤怒的意念仿佛被彻底激活,开始更加活跃地在这片空间巡弋、寻找着什么。而他们这艘承载着生者气息的“亡骸之舟”,在这片死亡的海洋中,如同黑夜中的灯塔一样显眼!

  “快走!趁它们还没完全锁定我们!”尘影低喝。

  不用他提醒,阿海已经将所剩无几的力气全部灌注到舟船上,朝着近在咫尺的钟乳石柱后的水道出口,亡命冲去!

  在他们的船尾刚刚没入那狭窄出口的瞬间,后方湖面上,无数幽蓝的符文光芒连成一片,仿佛一片冰冷的星海。低语声骤然拔高,化为一声充满了无尽岁月悲凉与警告的、仿佛来自亘古的集体叹息:

  “后来者……铭记……勿重蹈覆辙……”

  “阴影……从未远离……”

  声音随着水道的转折迅速减弱、消失。

  “亡骸之舟”载着惊魂未定的众人,冲入了一条相对狭窄但水流平缓许多的新河道,将那片令人窒息的地下墓湖和其无尽的悲伤低语,彻底抛在了身后。

  但他们都知道,有些东西,一旦被唤醒,便再也无法轻易沉睡。古老的警告,如同烙印,留在了每个人的心底。

  而他们手中紧握的钥匙,与那片遗迹中提到的“契约”、“背叛”、“阴影”,又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联系?

  前路的水道,依旧黑暗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