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夜的序曲-《负债逆袭:我的旅行系统强无敌》

  最后一抹天光被洱海吞尽时,夜晚便露出了它天鹅绒般沉静的本色。没有星星,或许是白天那场雨洗净了天空,云层还未来得及完全散开,只留下一片均匀的、深邃的墨蓝,低低地压着苍山沉默的轮廓。古城里的灯火次第亮起,远远望去,像是谁不小心打翻了一盒细碎的金箔,疏疏落落地洒在墨色的底子上,暖黄的光晕晕染开来,模糊了夜的边界。

  病房里,大灯已经熄了,只留床头一盏可调节亮度的阅读灯,旋到最暗的一档,散发出橘子皮般柔和朦胧的光晕。那光刚好照亮病床周围一小圈地方,将苏念和周凡,以及并排放在床尾一侧的两张便携婴儿床,温柔地拢在一起,形成一个与外界隔绝的、温暖的光之岛屿。

  白日的喧嚣与忙乱,如同退潮的海水,此刻只剩下细微的回响。苏念半靠在摇高了的床头上,身体依旧沉重酸痛,但一种深沉的疲惫,混合着完成一日“母亲职责”后的虚脱感,让她暂时忘却了不适,只感到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她刚刚给水儿喂完奶,小姑娘此刻心满意足地睡在婴儿床里,小嘴偶尔还嚅动一下,像是在回味。山子稍早一些也被喂饱,换上了干爽的尿布,此刻正睡得四仰八叉,一只小胳膊伸出了襁褓外,搭在床沿。

  周凡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背微微佝偻着,显露出白日里被紧张和忙碌掩盖住的疲倦。他的眼睛下方有着明显的青黑,下巴上的胡茬也更浓密了,但在昏暗的光线下,这些痕迹反而让他褪去了平日的锐利,添上了一种属于守护者的、沉默的可靠感。他手里拿着一个记录本,就着昏暗的灯光,正在记录着什么,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

  “记什么呢?”苏念轻声问,声音有些沙哑。

  周凡抬起头,将本子侧过来给她看。上面是工整的表格,列着时间、事项、备注。最新的几行写着:

  “19:45,山子,亲喂,右侧,约15分钟,吞咽声明显,喂后拍嗝,打出大嗝一个。”

  “20:10,水儿,亲喂,左侧,约18分钟,中途换气三次,喂后拍嗝,时间较长。”

  “20:30,山子,尿布检查,微湿,未更换。”

  “20:35,水儿,尿布检查,干燥。”

  “21:00,苏念,进食:鸡汤一碗,小米粥半碗,红糖鸡蛋一个。精神状态:尚可。自述伤口疼痛减轻,宫缩痛仍有。”

  记录细致到近乎琐碎,却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这不是机械的任务清单,而是一个新晋父亲,试图用最笨拙也最认真的方式,去理解、去掌控这片全新而陌生的生活海域所绘制的航海图。

  “记得这么细。”苏念心里一暖。

  “怕忘了。”周凡合上本子,揉了揉眉心,“也怕……做得不够好。记下来,下次就知道大概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心里有底。”

  他的语气很平淡,苏念却听出了里面那份沉甸甸的认真,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新手父亲特有的焦虑。她伸出手,碰了碰他放在床沿的手背。他的手很凉。

  “你已经做得够好了。”她真心实意地说。

  周凡反手握住她的手指,轻轻捏了捏,没有说什么。目光却越过她,投向那两张婴儿床,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温柔,以及深藏其下的、如夜色般沉静的忧思。为人父母的喜悦是汹涌的浪潮,拍岸时激起千堆雪,令人目眩神迷。但当潮水暂时退去,露出被浸润的沙滩,那随之而来的、关于责任、关于未来、关于无数个未知长夜的具体想象,才会如同海底的暗礁,悄然浮现出它坚实的、不容回避的轮廓。

  夜晚,对于拥有新生儿的家庭而言,从来不是一个安宁的句点,而是一段充满变数的、漫长旅程的序曲。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份担忧,寂静并未持续太久。先是水儿,在睡梦中发出一声短促的、像被惊吓到的抽泣,小身子猛地一抖。苏念和周凡同时挺直了背脊,目光聚焦过去。水儿扭动了几下,小脸皱起来,眼看就要放声大哭。周凡立刻起身,俯到婴儿床前,没有立刻抱起她,只是用手掌轻轻、有节奏地拍抚她的襁褓,嘴里发出低低的、安抚性的“哦哦”声。那是他今天刚从护士那里学来的,说是模拟子宫里的声音环境。

  或许是他的安抚起了作用,或许只是梦魇过去,水儿哼唧了几声,小脑袋在柔软的小枕头上蹭了蹭,眉头渐渐舒展开,呼吸又重新变得均匀绵长。

  周凡保持着俯身的姿势,等了几秒,才缓缓直起腰,无声地松了口气。他看向苏念,两人在昏暗的光线里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第一关,算是平稳度过。

  然而,夜的考验显然不止于此。约莫半小时后,山子那边传来了动静。不是哭,而是一阵奇怪的、憋着劲似的哼唧声,小脸慢慢涨红,两条小腿在襁褓里用力地蹬踹,身子也扭来扭去,显得十分痛苦。

  “这是……”苏念有些慌,试图撑起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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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凡已经凑了过去,仔细观察。“像是……胀气?还是肠绞痛?”他回忆着育儿资料上看过的内容,不确定地说。他试探着,将手掌搓热,然后隔着薄薄的襁褓,极轻极缓地顺时针按摩山子的小肚子。一边按摩,一边将山子小心地抱起来,让他趴伏在自己宽阔的肩膀上,一手稳稳托住,另一手继续轻柔地拍抚他的后背。

  这个姿势,他白天练习过几次,此刻做起来虽然仍有些僵硬,却比最初熟练了许多。山子在他肩头不安地扭动,发出难受的哼声,小拳头抵着父亲的下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夜色更浓。周凡就这样抱着儿子,在病房有限的空间里,慢慢地、一圈一圈地踱步。他的脚步很稳,拍抚的节奏也很稳,嘴里哼着一支不成调的、他自己都忘了从哪里听来的古老歌谣。那声音低沉而模糊,混在夜色里,却奇异地有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苏念靠在床头,看着他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光晕里缓缓移动,像一座沉稳的山,怀抱着他初生的、不安的子民。她的眼眶有些发热。这个男人,曾经最迷恋的是方向盘在掌中驰骋的自由,是镜头里无垠的天地。而此刻,他所有的耐心与专注,都倾注在这方寸之间,倾注在这个因为肠胃不适而啼哭的小小人儿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更长,趴在周凡肩头的山子,忽然身体一松,紧接着,发出一声清晰的、长长的——“噗”。

  一个响亮的屁。

  随即,小家伙紧绷的身体彻底软了下来,喉咙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像叹息般的哼唧,小脑袋一歪,靠在父亲肩头,竟然就这么睡着了。小脸上痛苦的红潮褪去,恢复了恬静的粉色。

  周凡僵在原地,保持着拍抚的姿势,好几秒没动。然后,他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停止了走动和拍抚。山子依旧睡得香甜,甚至打起了细微的小呼噜。

  成功了。

  周凡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儿子重新放回婴儿床,仔细盖好小被子。他直起身,回头看向苏念,脸上是一种混合着如释重负、哭笑不得以及巨大成就感的复杂表情。他指了指自己的肩膀,又指了指熟睡的山子,用口型无声地说:“放了个屁,好了。”

  苏念忍俊不禁,差点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怕惊扰了孩子们。眼泪却因为这一笑,又涌了出来,这次是纯粹的、放松的、带着笑意的泪。

  一场小小的“夜之危机”,就在这样一个有些尴尬又无比真实的插曲中,暂时解除了。

  周凡坐回椅子,拿起记录本,就着灯光,添上一行:“22:15,山子,疑似肠胀气,趴肩拍抚约8分钟,排气后缓解,入睡。”

  他写得很认真,仿佛记录下的不是一个婴儿的生理反应,而是一场重要战役的胜利总结。

  夜深了。窗外的灯火又熄灭了一些,夜的墨色更加纯粹。病房里,两个小家伙终于都进入了沉睡,呼吸声细细地交织着,像夜曲最轻柔的背景音。苏念也感到了排山倒海的困意,身体叫嚣着需要休息。

  “睡吧,”周凡替她按灭了阅读灯,只留远处墙角一盏极暗的地脚灯,保证必要的照明,“我守着。下半夜要喂奶或者换尿布,我叫你。”

  黑暗中,苏念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手,那份温暖和坚定,比任何灯光都更能驱散对漫漫长夜的畏惧。她知道,他也会累,也会困,但此刻,他是她的哨兵,是这个新生小世界的守夜人。

  她不再说什么,顺从地闭上眼睛。身体的疼痛依旧存在,疲惫如同厚重的棉被将她包裹。但在这片温暖的黑暗里,在这交织的呼吸声中,在那只始终握着她的、可靠的手掌的陪伴下,她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夜的序曲已经奏响,未来还会有许多个这样的夜晚,伴随着啼哭、喂哺、无眠与疲惫。但此刻,他们在一起。两个人,变成了四个人。他们有了需要共同守护的珍宝,也有了共同面对一切琐碎与艰难的勇气。

  窗外,万籁俱寂。窗内,新的人生,正伴随着起伏的呼吸声,沉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庭的夜晚。而守护,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