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报君黄金台上意-《重启大明风华》

  赵文谦鼻头一酸。

  这些商贾子弟或许来自天南海北,此刻却比亲兄弟还亲!

  蒲源更发明了人墙挡风法,让最弱小的学子在中间誊写。

  铛——

  收卷锣响,刘球亲自来收商籍号舍的答卷。

  他挨个检查墨迹,发现竟无一人污卷,气得山羊胡直抖。

  明日考策论!他恶狠狠地宣布,题目是论商贾之害

  夜风裹着茅厕的恶臭灌进号舍,赵文谦却睡得格外踏实。

  梦里他看见父亲站在金陵城头,脚下是万家灯火。

  ............

  第三日清晨,赵文谦是被尖叫声惊醒的。

  我的考篮!

  只见程璧瘫坐在号舍前,考篮被撕得粉碎,墨锭碾成渣滓,连备用笔都被折成几段。

  其他商籍学子也陆续发现考具被毁——有人砚台里塞了泥巴,有人毛笔被虫蛀空,更绝的是蒲源的考篮里竟盘着条死蛇!

  肃静!刘球带着差役冲过来,考场喧哗,想被除名吗?

  赵文谦突然发现自己的考篮完好无损,立刻明白这是离间计。

  他二话不说将笔墨均分九份:诸位,今日我们...

  话没说完,观礼台上传来朱瞻基的轻笑。

  好圣孙正倚在栏杆上吃着瓜果,杏黄袍角被晨风吹得微微飘动。

  赵文谦深吸一口气,突然撕下自己半幅衣袖:倘若笔墨不够,可以咬指写血书;考篮被毁,还有这身衣裳能当纸!说着用断笔蘸墨,在白布上写下第一个字。

  而策论题目果然恶毒——论商贾之害。

  赵文谦却笔走龙蛇,从《史记·货殖列传》引出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又用《孟子》通功易事破题,最后竟搬出老爷子朱棣的《永乐大典》编纂经费来源——十之七八赖商贾捐输!

  写到激昂处,他索性弃了草稿,直接在正卷上挥毫:若去商贾,则盐铁不行,漕运断绝,百工失业...此非商之害,乃害商者之谬也!

  (史料小贴士:明代策论最重气魄,《翰林院要则》称:策贵直陈,不必过修边幅。赵文谦这般锋芒毕露的写法,在太平年月极易落第,却恰合永乐朝锐意进取的文风。)

  午时三刻,贡院突然骚动起来。

  一队锦衣卫鱼贯而入,为首的竟是韦达!

  奉汉王令!韦达声如洪钟,查有奸人破坏科场,特来护卫!

  刘球脸色瞬间煞白。

  只见锦衣卫两人一组守在商籍号舍旁,腰间的绣春刀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赵文谦偷眼望去,贡院墙头的了望塔上,朱高煦正懒洋洋地啃着西瓜,红瓤汁水顺着指缝往下滴,好不洒脱。

  而对面观礼台的朱瞻基猛地将手中茶盏砸翻在地。

  ............

  铛——

  贡院收卷的钟声在暮色中回荡,三千多名考生如潮水般涌出龙门。

  赵文谦揉了揉酸胀的手腕,指节处磨出的血泡已经结痂。

  他抬头望向西沉的落日,长长舒了一口气——这场持续九天的乡试折磨,终于结束了。

  文谦兄!程璧从人群中挤过来,脸色苍白如纸,咱们...咱们真的考完了?

  赵文谦点点头,突然发现自己的双腿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连续九日蜷缩在不足三尺的号舍中,每日只靠冷水就干粮度日,再加上刘球等人的刻意刁难,能坚持下来已是奇迹。

  走,先出去再说。他搀住摇摇欲坠的程璧,两人随着人流缓慢移动。

  贡院大门外,等候多时的家仆们举着灯笼,在秋风中缩着脖子张望。赵文谦扫视一圈,却没找到自家的仆人。

  少爷!少爷!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侧面传来。

  只见赵府的老管家赵福被几个衙役拦在警戒线外,正拼命挥舞着手臂。

  赵文谦刚要过去,斜刺里突然冲出几个穿皂隶服的差役,拦住了他的去路。

  慢着!为首的差役满脸横肉,商籍的走侧门!

  蒲源在后面怒道:凭什么?《科场条例》哪条写了...

  就凭老子手里的水火棍!差役狞笑着晃了晃棍子,怎么?考完试骨头痒了?

  赵文谦一把拉住要冲上去的蒲源,低声道:别冲动,他们正等着抓我们把柄。

  十个商籍学子被驱赶到一处偏僻的小门,那里早有衙役架起了木栅栏。

  每个出去的人都要被搜身,连鞋袜都不放过。

  差役厉声喝道。

  赵文谦咬了咬牙,慢慢解开衣带。

  秋风吹在裸露的皮肤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他余光瞥见不远处正门出来的监生们,正对着这边指指点点,有几个甚至笑出了声。

  看什么看!蒲源突然暴起,冲着那群监生吼道,没见过人脱衣服?

  哟,商籍的少爷脾气不小啊!一个穿绸缎的监生阴阳怪气地道,考得怎么样啊?听说题目特别为你们准备的?

  赵文谦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九天来受的屈辱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回——被篡改的考题、漏雨的号舍、故意折断的毛笔...每一桩每一件,都像刀子般刻在心头。

  文谦兄...程璧担忧地碰了碰他的胳膊。

  赵文谦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中翻腾的怒火:没事,我们走。

  出了贡院,老管家赵福立刻迎上来,将一件厚实的棉袍披在赵文谦肩上:少爷受苦了!老爷在醉月楼设了宴,请少爷和诸位公子...

  醉月楼?赵文谦一愣,父亲不是说要低调...

  是汉王殿下的意思!赵福压低声音,殿下亲自派人来府上说的。

  赵文谦心头一震。汉王朱高煦?他怎么会...

  诸位公子请留步!

  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韦达带着一队锦衣卫疾步走来,飞鱼服在暮色中格外醒目。

  奉汉王令,护送诸位公子赴宴!韦达抱拳行礼,态度恭敬得不像话。

  赵文谦注意到,方才那些嘲笑他们的监生此刻全都噤若寒蝉,有几个甚至悄悄躲进了人群。

  十名商籍学子在锦衣卫的护卫下穿过长街,路人纷纷侧目。

  赵文谦走在最前面,腰杆挺得笔直。

  秋风拂面,他忽然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多少年了,商贾子弟何时受过这等礼遇?

  醉月楼前张灯结彩,掌柜带着小二们列队相迎。

  赵文谦刚踏入门槛,就听见楼上传来熟悉的爽朗笑声。

  哈哈哈!咱们的举人老爷们可算来了!

  朱高煦大步流星地从楼梯上走下来,蟒袍上的金线在灯火下闪闪发光。

  他身后跟着赵德彰等一众富商,个个脸上洋溢着喜气。

  参见汉王殿下!赵文谦等人慌忙行礼。

  免礼免礼!朱高煦一把扶起赵文谦,上下打量着他,瘦了,也黑了。

  他突然提高嗓门,掌柜的!好酒好菜赶紧上!给咱们的举人老爷们补补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