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女儿-《穿女尊遇到打黑拳的她》

  东方开始泛白。

  阿蝎在椅子上醒来。

  脖子僵得像块石头,一动就发出“咯”的一声脆响。

  她维持着一个姿势坐了一夜,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又被胡乱拼凑起来。

  窗外的天是灰蒙蒙的,冬日清晨特有的冷色调。

  她动了动麻木的双腿,扶着椅子站起来。

  床上的小芽翻了个身,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然后慢慢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

  小孩的眼睛还带着刚睡醒的朦胧,看清是她,那点朦胧迅速褪去,换上了一种小心翼翼的探究。

  阿蝎移开了视线。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

  昨晚那句软糯的“好妈妈”还在耳朵里回响,让她浑身都不自在。

  “醒了就去洗漱。”

  她最后还是开口了,声音有点哑,语气平铺直叙,听不出情绪。

  说完,她没再看小芽的反应,径直走出房间,进了洗手间。

  冰冷的水扑在脸上,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

  镜子里的人,眼下一片青黑,脸色算不上好。

  阿蝎盯着自己看了一会儿,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她从没带过孩子。

  尤其是,这个小的,还给她戴了顶那么高的帽子。

  她走出洗手间,小芽已经穿好了衣服,正站在客厅里,两只手绞着衣角,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蝎进厨房一阵忙活,端出两碗热气腾腾的面。

  “过来吃饭。”

  就是最简单的阳春面,飘着几点葱花,卧着一个荷包蛋。

  小芽小步挪过来,爬上凳子,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吃。

  很安静。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吸溜面条的声音。

  这种过于安逸的居家氛围让阿蝎有点坐立难安。

  她三两口扒完自己的面,把碗往水池里一扔,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那个小小的背影。

  “今天跟我出去一趟。”

  外面的风很大,刮在脸上像刀子。

  阿蝎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胡乱地在小芽脖子上绕了几圈,把她的小脸埋进去大半,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

  “跟紧了。”

  她言简意赅。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菜市场里人声鼎沸,混杂着各种叫卖声和讨价还价的声音。

  阿蝎熟门熟路地在人群里穿行,她走得快,但每走几步,就会下意识地停一下,回头看一眼那个跟在后面的小不点。

  小芽很乖,始终跟在她身后半步远的距离,不吵不闹。

  她好奇地看着那些鲜活的蔬菜和水箱里吐着泡泡的鱼。

  路过一个卖糖葫芦的摊子,她脚步慢了半拍,眼睛在那红彤彤的山楂上停留了一瞬,很快又收回目光,继续跟着走。

  阿蝎脚下一顿,转身折了回去。

  “要哪个?”

  她问。

  小芽愣了一下,抬头看着她,又看看那些糖葫芦,伸出小手指了指最边上那串粘着芝麻的。

  阿蝎付了钱,把糖葫芦塞到她手里。

  “拿着。”

  小芽双手捧着那串比她小臂还长的糖葫芦,低头看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最上面的那颗。

  糖衣在嘴里化开,甜得她眼睛都眯了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就这么磕磕绊绊地过着。

  阿蝎还是那个阿蝎,说话冲,没耐心,但她会记得在冰箱里备上小孩子喝的牛奶和酸奶,会在降温的时候,把小芽裹成一个球再让她出门,会在路过玩具店时,装作不经意地问一句“有没有想要的”。

  她的照顾方式,直接,甚至有些粗暴,但很实用。

  小芽也渐渐开朗了些。

  她话不多,但脸上的笑容多了。

  她发现一只流浪猫,会把自己的小鱼干分给它一半。

  阿蝎靠在墙边看着,什么也没说,只是在第二天,买了最大包的猫粮,让她拿下去喂。

  天气好的时候,太阳像个吝啬的富翁,总算肯洒下一点金子。

  客厅的地板被照得暖洋洋的。

  午后,阿蝎没什么事,就在客厅的地板上铺了张厚实的毛毯,整个人呈一个“大”字型躺在阳光里,懒洋洋地。

  她闭着眼,感受着那股暖意渗透进骨头缝里,舒服得快要睡着。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到身边有动静。

  她掀开一条眼缝,看见小芽抱着个枕头,在她旁边小心翼翼地躺了下来。

  离她有一点距离,既不打扰,又能分享到同一片阳光。

  小小的身子,笔直地躺着,两只手乖乖地放在身体两侧。

  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阿蝎没动,也没说话。

  一个大的,一个小的,就这么并排躺在客厅中央,沐浴着同一片阳光。

  空气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车流声。

  阿蝎头一次觉得,这样好像......也不错。

  而且身边这个小小的,安安静静的家伙,总能让她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松弛了下来。

  她就这么躺着,心里那点最后的别扭和抗拒,也跟着阳光,一点点蒸发了。

  她侧过头,看着身边那张睡得有些泛红的小脸。

  “小芽。”

  她的声音在安静的午后显得很清晰。

  小芽的睫毛动了动,睁开眼看她。

  阿蝎看着她,很认真地,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像是在宣布一件事情的口吻说道:

  “以后,叫妈。”

  她觉得“阿蝎”这个称呼,始终隔着一层疏离。

  她心里盘算了一下。

  监护人?太正式。

  阿姨?太普通。

  姐姐?她都多大了。

  麻烦。

  还不如直接就定下来,干脆利落。

  反正,她自己都开口认了。

  小芽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阳光晃得她眼睛有点花。

  她看着阿蝎的脸,那张脸上没什么表情,和平时一样。

  可她就是觉得,今天的阿蝎,和平时不一样。

  她的小嘴微微张开,过了好几秒,才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

  一股巨大的,无法言说的欢喜,从她小小的胸膛里炸开。

  比吃到最甜的糖果,比得到最好看的画笔,都要开心一百倍,一千倍。

  阿蝎又补了一句,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给自己找个台阶。

  “省事。”

  过了足足有半分钟,小芽的眼睛里,迅速地蒙上了一层水汽。

  那水汽越积越多,最后变成了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进头发里。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咬着嘴唇,拼命地点头。

  一下,又一下。

  “哭什么。”

  她的语气还是硬邦邦的。

  “叫一声听听。”

  小芽吸了吸鼻子,那股压抑的呜咽变成了小声的抽噎。

  她张了张嘴,一个很轻,很轻,带着浓浓鼻音和颤抖的音节,从她喉咙里挤了出来。

  “......妈。”

  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却像一颗子弹,正正地,打在了阿蝎心上最软的那个地方。

  那股熟悉的,让她不知所措的热流,又一次涌了上来。

  阿蝎“嗯”了一声,然后迅速地翻了个身,背对着小芽。

  “睡午觉了。”

  她闷声闷气地说。

  阳光暖融融的。

  她闭上眼,嘴角往上扬了一下。

  她徐宁蝎,也是有女儿的人了。

  自这天起,小芽主动了许多。

  这个称呼,她叫了好几天才慢慢叫顺口。

  从一开始的磕磕巴巴,脸红心跳,到后来,能很自然地喊她了。

  “妈,你看这个云。”

  “妈,我画画了。”

  “妈,我们今天吃什么?”

  阿蝎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嗯”一声,或者干脆不理。

  小芽一点也不介意,依旧孜孜不倦。

  这天,阿蝎提着盒饭回来,小芽拿着一张画跑了过来,举到她面前。

  “妈,给你。”

  阿蝎随手接过来,以为又是画的太阳或者小花。

  她低头一看,动作停住了。

  纸上画的,是她。

  穿着常穿的那件黑色夹克,短短的头发,下巴的线条有点硬。

  最传神的是那双眼睛,小芽没有把她画得很凶,只是用很重的黑色涂了眼珠,显得又黑又亮,正直直地看着画外。

  甚至,在画中人脖子的地方,小芽还用红色的蜡笔,画了一个小小的,模糊的蝎子图案。

  阿蝎拿着那张纸,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她从没想过,自己在这么个小不点眼里,是这个样子的。

  不是街上那些人嘴里凶神恶煞的“蝎姐”,也不是派出所档案里那个叫“徐宁蝎”的麻烦分子。

  就是一个......妈妈。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这个小小的孩子,用一支画笔,清清楚楚地描摹了出来,然后,不由分说地,塞进了她的心里。

  阿蝎清了清嗓子,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有点堵。

  她一个常年靠拳头说话的人,词汇量贫乏得可怜。

  她抬起头,看向小芽。

  小芽正仰着脸,满眼期待地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两颗星星。

  “还行。”

  她拿着那张画,走到冰箱前,把上面贴着的一张外卖单扯下来,然后找了块磁铁,把小芽的画,端端正正地,贴在了冰箱门最中间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她才回头,放下盒饭,对还愣在原地的小芽说:“洗手吃饭。”

  小芽看着冰箱门上自己的画,又看看阿蝎,眼睛里那点光,像是要满溢出来。

  她重重地“嗯”了一声,跑去洗手了。

  阿蝎站在原地,看着那张画。

  画上的自己,好像也没那么讨人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