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我的心-《穿女尊遇到打黑拳的她》

  夜风带来的寒意,被两个人一起拉车的力气驱散了。

  周亚在前面掌着方向,阮小白在后面帮忙推。

  那台沉重的落地空调,在两个人的协力下,稳稳当当地朝着家的方向前进。

  两个人谁也没再说话,只有板车轮子滚过地面的声响,和偶尔交错的喘息声。

  回到家,把大家伙安置在小白的房间里,插上电,按下开关。

  暖风很快就呼呼地吹了出来,驱散了房间里积攒的阴冷。

  周亚看着小白被暖风吹得微微眯起眼,脸颊也泛起红晕的样子,心里也跟着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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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之后,日子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

  周亚跟着一个姓王的中年女人搭伙干活,王姐是个爽利人,手艺好,人也实在。两人配合默契,接的单子渐渐多了起来。

  下午,她们正在一个高档小区的二十三楼装外机。

  周亚半个身子探出栏杆,熟练地拧着螺丝,心里正盘算着事。

  银行卡里的数字,每天都在缓慢地增长。

  她一笔一笔地算着,加上之前攒下的,已经快两万了。

  小白高中三年的学费,住宿费,生活费......这么算下来,两万块,虽然刚刚够一个门槛,但周亚心里有了底,手上的活儿也更卖力了。

  “小周,递一下扳手。”

  王姐在里面喊。

  “来了。”

  周亚刚直起身,一阵妖风毫无征兆地灌进阳台,吹得人一个趔趄。

  她下意识地稳住身体,可手边工具包里的一把活扳手却没能幸免,被风带着翻滚着,从二十三楼的阳台掉了下去。

  周亚的心猛地一悬。

  几秒钟后,楼下传来一声刺耳又沉闷的金属撞击声。

  完了。

  她和王姐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骇。

  两人飞快地跑下楼,只见楼下的停车位上,一辆黑色的轿车静静地停着,前挡风玻璃上,一个触目惊心的蛛网状裂痕正在不断蔓延,裂痕中心,躺着那把该死的扳手。

  车主很快就下来了,一个穿着考究西装的女人,脸色铁青。

  后面的事情,周亚记得不太清楚了。

  争吵,报警,物业协调,最后是定损。

  “女士,您这车......维修费用大概在.....”

  周亚站在旁边,耳朵里嗡嗡作响,只听清了最后那个数字。

  一万八。

  王姐的脸色也白了,她拉了拉周亚的胳膊,想说什么。

  周亚却先开了口,声音有些哑:“是我的扳手掉下去了,我来赔。”

  她从没觉得自己这么冷静过。

  冷静地跟车主道歉,冷静地跟警察留了联系方式,冷静地承诺三天内把钱打到对方账户上。

  王姐想跟她分担,被她拒绝了。

  “是我不小心,跟你没关系,王姐。”

  她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回家的路,周亚是走回去的。

  她没有坐公交,就那么一步一步地,沿着马路牙子往前走。

  天已经黑透了,城市的霓虹灯闪烁着,晃得她眼睛疼。

  一万八。

  这个数字像一把钝刀,在她心里来回地割。

  快两万的存款,几乎是她这辈子攒过最多的钱。

  她本来已经规划好了,那是给小白铺路的钱,是他未来的学费,是他不用再跟着自己吃苦的保障。

  现在,全没了。

  从这小区到出租屋,不过几公里的路,周亚却觉得像是走了一辈子那么长。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又沉得厉害。

  她走到楼下,抬头看了一眼自家的窗户。

  灯亮着,暖黄色的光,透着一股安稳的人间烟火气。

  周亚在楼门口站了很久,直到身上的汗被冷风吹干,才拖着步子上了楼。

  她掏出钥匙,打开门。

  饭菜的香气瞬间扑面而来,混着客厅里暖空调的热风,将她身上的寒气驱散了不少。

  阮小白正端着最后一盘菜从厨房出来,看到她,眼睛一亮。

  “姐!快洗手吃饭,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红烧肉。”

  他的声音清亮,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干净。

  周亚“嗯”了一声,把工具包放在门口,走进卫生间,用冷水胡乱地冲了把脸。再出来时,阮小白已经给她盛好了饭。

  “尝尝,我今天多放了点糖。”

  他夹了一块最大的红烧肉放进周亚碗里,满眼期待地看着她。

  周亚夹起那块肉,塞进嘴里。

  很香,很软烂,是他一贯的手艺。

  可她却尝不出一点味道。

  她低着头,机械地往嘴里扒着饭,脑子里乱成一团。

  “姐姐,你怎么不说话?”

  阮小白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是工作太累了吗?”

  周亚没回答,只是吃饭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看着碗里晶莹的米饭,看着那块色泽诱人的红烧肉,看着对面小白那张干净又关切的脸。

  为了什么呢?

  她拼死拼活,到底是为了什么?

  好像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就在这一刻,毫无预兆地断了。

  一滴滚烫的液体,砸进了饭碗里,溅起一小点油花。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周亚再也忍不住了。

  她没有哭出声,甚至没有抽噎,只是把头埋得更低,只有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阮小白僵住了,他看着周亚不断颤抖的肩膀,一时间手足无措。

  在他的记忆里,周亚永远是强大的,是无所不能的。

  他从没见过她哭。

  “姐姐......怎么了?”

  他小声地叫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

  周亚还是没有抬头,只是肩膀抖得更厉害了。

  阮小白看着她,心又酸又疼。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她一定很难过。

  他没有再问。

  他默默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绕过小小的餐桌,走到周亚身边。

  然后,他伸出有些单薄的臂膀,从身后,轻轻地抱住了她。

  周亚的筷子停在半空,又缓缓放回碗里,发出一声轻响。

  她没抬头,只是盯着碗里那块油光发亮的红烧肉。

  肉炖得很烂,用筷子轻轻一拨就能散开,是他花了心思做的。

  “没什么。”

  她的声音闷闷的,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不好吃吗?”

  阮小白又问。

  周亚摇了摇头,拿起筷子,又扒了两口饭。

  米饭混着肉汁,应该是香的,可她嘴里像塞了一团棉花,什么味儿也品不出来。

  “姐。”

  阮小白的声音很轻。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周亚的动作彻底停住了。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半大的少年。

  他的眼睛很干净,清清楚楚地映着自己的脸。

  一张疲惫的,难看的,快要绷不住的脸。

  那根叫做理智的弦,在她看到这双眼睛的时候,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断了。

  “钱没了。”

  她开口,声音干得像砂纸。

  阮小白愣了一下,没明白。

  “今天干活,扳手掉下去了。”

  周亚的语速很慢,像是在说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二十三楼,砸了楼下一辆车。”

  她看着小白,目光有些空洞。

  “赔了一万八。”

  说完这五个字,她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两万没了一万八。

  本来是给小白念书的钱。

  她都算好了,高中三年,学费,住宿,吃饭,买点衣服,紧巴巴的,怎么也够了。

  他可以跟别的孩子一样,坐在明亮的教室里。

  她都计划好了。

  可现在,没了。

  就像一个在沙漠里走了很久的人,好不容易看到了一片小小的绿洲,刚要扑过去,那绿洲却“嘭”的一声,变成了海市蜃楼。

  周亚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这双手,拧过螺丝,搬过砖,挥过拳头,也接过他递过来的热汤。

  就是这双手,没拿稳那把该死的扳手。

  “我......”

  她想说点什么,比如“没事”,“钱可以再赚”,可一张嘴,喉咙里就涌上一股滚烫的酸涩。

  又一颗眼泪毫无征兆地砸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

  周亚没动,也没去擦。

  她就那么坐着,任由那些憋了太久的液体从眼眶里不断地涌出来,滑过脸颊,滴落在饭桌上,滴在她的裤子上。

  她不想哭的。

  打黑拳被人打断肋骨的时候没哭,被工头卷钱跑路的时候没哭,一个人在天桥底下过夜的时候也没哭。

  她早就忘了哭是什么感觉了。

  可现在,对着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对着这个满眼都是担忧的小孩,她就是忍不住。

  “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她终于出声了,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鼻音和自嘲。

  “什么都干不好......什么都抓不住......”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攒了那么点钱......我以为......”

  她的话说得颠三倒四,毫无逻辑。

  像是在咒骂,又像是在自责。

  那些压在心底最深处的疲惫,委屈,不甘,在此刻尽数爆发。

  “凭什么啊......我每天累死累活的......就想让你过得好一点......就这么难吗?”

  “我就是个废物......”

  她把脸埋进手掌里,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哭声从指缝里漏出来。

  阮小白安静地看着她。

  他伸出手,轻轻地,把周亚面前的饭碗挪开,又抽了张纸巾,想去擦她脸上的眼泪,可刚一碰到,新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怎么也擦不干净。

  他干脆扔了纸巾,伸出那双还有些凉意的手,捧住了周亚的脸。

  “姐。”

  他的声音又轻又软,像羽毛拂过心尖。

  “别哭。”

  周亚的哭声一顿。

  “家里还有一点,我再努力省省。”

  阮小白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认真又清晰。

  “我在这儿呢。”

  他用指腹轻轻擦去姐姐脸颊上的泪痕。

  周亚看着他,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一把挥开他的手,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像个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布娃娃,嚎啕大哭起来。

  “我好累......小白......”

  “我真的好累啊......”

  她把这些年所有的苦,所有的累,都揉碎了,混在哭声里,一股脑地全倒了出来。

  阮小白就站在她旁边,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伸出瘦弱的胳膊,环住了她颤抖的肩膀,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像是在安抚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哭声渐渐小了下去,最后变成了低低的抽噎。

  周亚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又过了很久,她才慢慢地抬起头。

  眼睛又红又肿,脸上全是泪痕,头发也乱糟糟的,狼狈得不行。

  但她的眼神,却平静了下来。

  像是暴风雨过后的海面,一片死寂。

  她看着阮小白,嘴唇动了动,发出的声音又轻又哑。

  “小白。”

  “嗯。”

  “扶我......到床上睡会儿吧。”

  阮小白立刻点头。

  他把姐姐的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肩上,用了些力气,才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

  周亚软绵绵地,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了他身上。

  阮小白小小的个子,被她压得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他咬着牙,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支撑住她。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个平时像山一样坚实的姐姐,此刻是真的累垮了,是真的撑不住了。

  她把所有的重量,所有的信赖,都交给了自己。

  从客厅到阮小白的房间,不过十几步的距离,他却走得异常艰难。

  他没有扶她去她自己的房间,而是径直走向了那间更小的,却装着新空调的卧室。

  那里暖和。

  推开门,一股暖风迎面扑来。

  阮小白费力地把周亚扶到床边,再用肩膀顶着她,慢慢地,把她放倒在床上。

  周亚一沾到枕头,就蜷缩起来,侧着身子,闭上了眼睛,连鞋都没脱。

  她好像瞬间就睡着了,呼吸很轻,眉头却还是紧紧地皱着。

  阮小白站在床边,喘着气,看着她的睡脸。

  灯光下,她的脸色苍白,眼下的乌青很重,就算睡着了,也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

  他看了很久很久。

  客厅里,吃了一半的饭菜还摆在桌上,红烧肉已经冷了,凝上了一层白色的油。

  阮小白没有去收拾。

  他轻轻地帮周亚脱掉鞋子,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

  然后,他自己也脱了鞋,悄无声息地爬上床。

  他在周亚身边躺下,侧过身,面对着她。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往她怀里缩了缩,把自己的头轻轻地靠在她的胸口。

  像一只找到了巢穴的幼鸟。

  他能听到她平稳,但又带着疲惫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

  很安稳。

  阮小白闭上眼睛,小小的身子蜷缩在她的臂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