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羁绊-《穿女尊遇到打黑拳的她》

  第二天,工地上依旧是那副老样子,噪音震耳欲聋,空气里全是扬尘。

  周亚熟练地戴上那双破了洞的手套,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这种纯粹的体力活,对她来说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大脑可以放空,只需要机械地重复弯腰,搬起,转身,放下的动作。

  临近中午,一阵激烈的争吵声突然从不远处的脚手架下传来,盖过了机器的轰鸣。

  “你他妈眼瞎啊!钢筋往老子这边放,还让不让人走路了?”

  一个穿着汗衫,脖子上搭着毛巾的女人指着另一个同样精瘦的女人骂。

  被骂的那个也不示弱,把手里的钢筋往地上一扔,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路这么宽,就你金贵走不得?老娘就放这儿了,怎么着?”

  “嘿,你个不讲理的!”

  “就你讲理,你理最大!”

  几句口角迅速升级。

  很快,两个女人身后的同乡也围了上来,钢筋工一伙,木工一伙,泾渭分明,互相推搡,嘴里骂骂咧咧,各种方言俚语满天飞。

  周亚停下手里的活,靠在一堆砖头上,漠然地看着。

  这种事在工地不算新鲜,为了抢工期,或者就是单纯的看对方不顺眼,打一架是常有的事。

  可今天这架势,似乎比平时要大得多。

  推搡很快变成了动真格的,有人抄起了手边的木方,有人拿起了地上的短钢筋。

  场面瞬间失控,十几个人扭打成一团,尘土飞扬,叫骂声和闷哼声混在一起。

  周亚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两步,打算离这片是非之地远一点。

  就在这时,混乱中,一个女人被猛地推了一把,踉跄着向后倒去。

  她身后,是一堆刚刚吊装上来,码放得并不牢靠的钢筋管。

  其中一根最外侧的,因为她的撞击,开始摇晃,然后悄无声息地向下滑落。

  那根钢筋管又粗又长,要是砸实了,不死也得重伤。

  倒地的女人还没反应过来,只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周围打红了眼的人,谁也没注意到这边的险情。

  周亚瞳孔骤缩。

  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她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在钢筋管砸落的前一秒,伸手猛地一拽那个女人的胳膊,用尽全力把她往旁边拖开。

  “砰!”

  沉重的钢筋管砸在她们刚才所在的位置,地面被砸出一个浅坑,发出的巨响让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打斗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扭头看着这边,脸上还带着戾气,但眼神里已经有了惊恐。

  周亚松开手,被她救下的那个女人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干什么!都他爸想死是不是!”

  管事的终于闻声赶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戴着安全帽的保安。

  她看着一片狼藉的现场和那根砸在地上的钢筋管,脸都气绿了。

  结局没什么悬念,几个带头闹事的全被管事的揪了出来,直接报了警。

  警察来了之后,简单问了几句,就把人带走了。

  一场闹剧,草草收场。

  人群散去,大家又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只是气氛明显沉闷了许多。

  那个被救的女人叫王姐,也是个木工。她缓过神来后,拉着周亚的手,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

  “妹子,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今天就交代在这了……”

  “没事。”

  周亚抽回手,语气平淡。

  下工的时候,王姐在工地门口拦住了她,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硬要塞给她。

  “妹子,我知道你救了我一命,这点东西算个屁,可姐也是真穷,家里还有两个娃要养,你别嫌弃。”

  袋子里是几个苹果和两条面包,都是最便宜的那种。

  周亚看着她那张被太阳晒得黝黑干裂的脸,和那双满是恳切的眼睛,沉默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好。”

  回去的路上,周亚提着那个袋子,感觉有些异样。

  她救过人吗?好像没有。

  她只杀过人,或者说,在拳台上把人打得半死。那种感觉是兴奋,是嗜血,是胜利后的空虚。

  可刚才,把王姐从钢筋底下拽出来的那一刻,是什么感觉?

  她想不明白,只觉得心脏在那一瞬间跳得很快,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激动,是一种很陌生的感觉。

  如果自己反应慢一点呢?

  如果那根钢筋砸下来,砸中的是自己呢?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周亚的脚步就顿住了。

  她会死。

  可能会死得很难看,脑浆涂地,血肉模糊。

  然后呢?

  然后阮小白会怎么样?

  他会在那个小小的出租屋里,做好晚饭,等她回来。

  他会发现她一直没回,会出来找她吗?

  也许会吧。

  去工地,去派出所,去医院,一个一个地问,有没有见过一个叫周亚的女人。

  他那么笨,又那么轴......

  最后,钱花光了,房东会把他赶出去。

  他回到原点,甚至比原点更糟,因为他已经尝过了一点点安稳的滋味。

  周亚心脏骤缩,一股尖锐的、近乎恐惧的情绪攫住了她。

  不敢再想下去。

  她竟然会因为一个认识没多久的小鬼,想到这些。

  害怕自己死了之后,他会一个人。

  乱了。

  彻底乱了。

  抬起头,看着被高楼分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

  云霞烧得正红,像血一样。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猛地打了个哆嗦,手心冒出了一层冷汗。

  她觉得,从现在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回去的路,周亚走得很慢。

  手里提着的塑料袋发出轻微的“哗啦”声,那几个苹果的重量,此刻却像是沉甸甸的石头,坠着她的心。

  她脑子里一团乱麻,全是那个小鬼的脸。

  他吃饭时满足的样子,他系着碎花围裙在厨房里忙活的背影,他笨拙地洗着衣服的侧脸……

  这些画面,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反复播放,每一个都清晰得可怕。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那个小小的出租屋,已经有了“家”的影子。而那个家,是因为有了阮小白,才变得完整。

  她害怕的不是死亡本身。

  她害怕的是,她死了,那个家就塌了。

  回到家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时,天已经黑透。

  屋里亮着一盏昏黄的灯,将狭小的空间照得有了一丝暖意。

  饭菜的香气还在,但已经冷却了。

  桌上摆着两菜一汤,一盘炒青菜,一盘昨天剩下的红烧肉,还有一碗紫菜蛋花汤。

  碗筷也整齐地放着,旁边还扣着一个干净的碗,是留给她的。

  阮小白坐在那张破旧的椅子上,背对着门口正低头,两条腿晃荡着,看起来有些无聊。

  他听见开门声,头也没回,声音里带着点小小的抱怨:“姐姐,你怎么才回来啊,菜都凉了。”

  周亚没说话,关上门,将手里的塑料袋放到桌上。

  “哟。”

  阮小白终于回过头,视线落在那个袋子上,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今天发财了?还知道往家里带东西了。”

  灯光下,少年的白发像是镀上了一层柔光,脸蛋白净,眼睛明亮,因为等了太久,嘴巴微微撅着,像个没讨到糖吃的小孩。

  周亚什么也没说,迈开步子,径直朝他走了过去。

  阮小白还坐在椅子上,仰着头看她,眼里带着一丝疑惑,似乎在奇怪她为什么不说话。

  “喂,你……”

  他后面的话没能说出口。

  因为周亚,弯下腰,毫无征兆地,一把抱住了他。

  力气很大,甚至有些粗暴。

  阮小白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他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禁锢在椅子上,脸颊被迫埋进了周亚的怀里。

  一股混杂着汗水,灰尘和某种金属铁锈的味道,瞬间充斥了他的鼻腔。

  有点呛人。

  还有点脏。

  可这味道他很熟悉,这是周亚每天从工上带回来的味道。

  是她用一身力气,换来他们两人饭钱的味道。

  “姐……姐姐?”

  阮小白懵了,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紧绷,隔着薄薄的衣料,甚至能感觉到她那颗跳得异常剧烈的心脏。

  这不是平时的周亚。

  她怎么了。

  她好像……在发抖。

  那股平日里总是围绕在她身边的,生人勿近的冷漠气息,在这一刻支离破碎。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近乎脆弱的依赖。

  阮小白心里的那点别扭和惊愕,瞬间就散了。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好像……在害怕?

  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开来。

  鬼使神差地,阮小白慢慢抬起了手。

  他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最后还是轻轻地,落在了周亚的后背上。

  一下,又一下。

  笨拙地拍着。

  他什么都没问。

  他只是觉得,这一刻,她需要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