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偷乘云毯寻朝旭,暂忘烦忧共晓风-《我的外甥是天命之子,我呢?》

  苏雪璃留下的星霜糕很快就吃完了,碟子空了,那股驱散阴霾的暖意却沉淀在宋宇琛的胃里,久久未散。

  他坐在凳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胳膊上重新缠好的冰蚕纱,触感清凉,伤口的灼痛感都减轻不少。

  日子就在这暖意与清凉中一天天过去,宋宇琛的伤势日渐平稳,心境也难得沉静下来。院中的赵远却先没了耐心,这天,他绕着老槐树转了三圈,像只被困住的猫。

  “练剑,练剑,天天都是练剑,骨头都要练生锈了。”他停下步子,一脚踢飞脚边的小石子,抱怨道。

  宋宇琛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这几日相处下来,他已经摸清了这位小少主的脾气,安静待不住,总要寻些事做。

  果不其然,赵远眼珠一转,主意就打到了他身上。

  “喂,大块头,别坐着了。”赵远几步窜过来,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胳膊,“走了,带你去个好地方探险。”

  冰蚕纱下的伤口被牵动,宋宇琛皱了下眉,但还是顺着力道站了起来。

  他没有挣脱,任由赵远把他拖出了跨院。

  他们一路往后山深处走,越走越偏僻,路边的草木都带着一股阴冷的潮气。前方出现了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两个朱红大字:禁地。

  宋宇琛的脚步顿住了。“这里……不能进吧?”

  “禁的是别人,又不是我。”赵远头也不回,语气理所当然。他轻车熟路地绕过石碑,钻进了一条被树丛掩盖的小径。

  宋宇琛迟疑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小径的尽头是一处断崖,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山谷,风从谷底呼啸而上,发出呜呜的回响,像鬼哭。

  “就是这儿,回音谷。”赵远站在崖边,张开双臂,一脸的惬意。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山谷大喊:“九幽——快出来陪我玩——”

  喊声在山谷间冲撞,激起一连串的回响。

  “……快出来陪我玩……”

  “……陪我玩……”

  “……我玩……”

  “……玩……”

  赵远听着回声,脸上露出满足的笑。他转过头,撞了撞宋宇琛的胳膊:“你也试试,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喊出来就好了。”

  宋宇琛看着深渊,风吹乱了他的头发。

  不痛快的事?太多了。家族的背叛,父亲的无奈,母亲的下落不明,还有这截断角带来的耻辱……桩桩件件,都像巨石压在心口,让他喘不过气。

  他喉结滚动,胸口剧烈起伏。

  最终,一股郁气冲破了所有禁锢,化作一声嘶吼,从他喉咙里迸发出来。

  “娘——我还活着——”

  喊完,他整个人都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眼眶瞬间就红了。

  赵远没有说些安慰的话,只是抬手,用力地在他背上拍了一下。

  “喊得不错。”他咧嘴一笑,“下次可以试试喊‘宋宇琛最厉害’,我跟你讲,回声肯定更好听,更响亮!”

  那点刚涌上来的酸楚,就这么被他一句不着调的话给拍散了。

  宋宇琛怔怔地看着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最后只能狼狈地别开脸。

  又过了几日。

  宋宇琛的伤好了大半,已经能自行在院中打坐调息。

  灵气流过四肢百骸,最后汇聚到丹田,只是每次经过头顶那处空缺,总会逸散掉一部分。

  他正沉心静气,院门又被“砰”的一声推开。

  赵远风风火火地冲进来,腋下夹着一个卷起来的东西,脸上满是藏不住的兴奋。

  “快,大块头,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宝贝!”

  他把东西往石桌上一铺,是一张织着流云暗纹的毯子,看起来平平无奇。

  “这是什么?”

  “我爹的流云飞毯!”赵远拍着毯子,得意洋洋,“咱们今早去看日出!”

  宋宇琛心里咯噔一下。

  他爹,玄冥宗宗主赵北辰。偷宗主的东西?这位小少主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这……被发现了怎么办?”

  “怕什么,我爹忙着呢,发现不了。”赵远已经站上了飞毯,朝他招手,“快上来,晚了就赶不上了!”

  宋宇琛还在犹豫,赵远已经不耐烦地催促:“磨磨蹭蹭的,不像个男人!”

  这句话不知怎么就戳中了宋宇琛,他一咬牙,也跟着跨上了飞毯。

  赵远往飞毯中心的一块玉石里注入灵力,毯子轻轻一震,便晃晃悠悠地飞了起来。

  飞毯似乎很久没用过,在空中很不平稳,忽高忽低。赵远在前面控制方向,玩得不亦乐乎。一个剧烈的颠簸,宋宇琛脚下不稳,身体猛地前倾,下意识地伸手揽住了前方少年的腰。

  赵远的身体僵住了。

  他慢慢回过头,挑着眉看他:“喂,你占我便宜?”

  温热的吐息拂过耳畔,宋宇琛这才发觉自己的动作有多不妥,脸颊瞬间涨热,连耳尖都开始发烫。

  他慌忙想收回手。

  可赵远却忽然笑出了声,清脆的笑声在夜风里散开。

  “抓稳了!摔下去我可不捞你!”

  宋宇琛的手僵在原处,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最后只能虚虚地拢着,再不敢用力。

  飞毯在一处无人的山巅停下。

  天边还是墨色,只有几颗残星挂着。山风极大,吹得衣袍猎猎作响。

  两人并肩坐在崖边,谁也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东方的天际线,出现了一抹淡淡的鱼肚白。那白色迅速扩大,染上了紫色,又从紫色变成了瑰丽的橙红。

  忽然,一缕金光刺破云层。

  万丈霞光喷薄而出,将整片云海都染成了灿烂的金色。

  日出了。

  宋宇琛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一时间竟忘了呼吸。

  “好看吧?”赵远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少年的侧脸被初升的朝阳镀上了一层暖光,连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等九幽从寒潭出来了,咱们三个再来一次。”赵远望着翻涌的云海,语气里充满了向往。

  咱们三个。

  这四个字,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宋宇琛沉寂已久的心湖,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他,赵远,还有那个只存在于赵远口中的九幽。

  一个“我们”。

  他不再是那个被追杀的“孽种”,也不是被圈养在跨院里的“大块头”。

  在这一刻,他被少年自然而然地划进了“我们”的范畴里。

  宋宇琛看着天边那轮耀眼的红日,慢慢地,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