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决裂-《父皇不死女儿怎么登基》

  宋贵妃性子爽直。

  她的所有明朗,在祖母和母亲的眼中,不过是‘不够聪明’、‘不懂事’的孩子话,上一次郑夫人说这句话,是在她十二岁那一年。

  她说想一辈子不嫁人,陪在母亲身边。

  郑夫人一边觉得心里发酸,一边想紧紧搂住自己的这个傻丫头好好疼爱,可话到嘴边,只是轻轻扯了扯正在给她梳理的头发,说:“开口说话前,想想自己几岁。”

  郑夫人知道世道艰险,人心叵测。

  她不希望宋云霏这么天真,这么没心没肺。

  岂知,人生下来并非空白。

  不是块泥巴,你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有些人的天性无法改变。

  她儿子是,女儿也是。

  冰冷的话脱口而出。

  没说出口的是:娘希望你永远十二岁。

  这样就不用长大,不必嫁人,永远做娘的女儿。

  可对于听她说话的人而言。

  宋贵妃,她从小到大听到的,只有冰冷的语言。

  不过是她自己一直坚信着娘是爱我的。

  但是没有怀疑过吗?

  也不是没有。

  在郑夫人搂着宋云瑶,总是温声细语,如慈母一般的时候,她也怀疑过。

  可她是谁?是那个明朗、落落大方,不拘小节的宋云霏。

  她没有斤斤计较,没有放在心里,她觉得妹妹小,应当被这么疼。

  只是此刻,她很累。

  累到不想再多说一句,甚至也不想确认什么答案。

  是是非非,在一刻都成为累赘,她没法面对,只想闭上眼,永永远远的睡去。

  闭上眼,斩断一切恩怨。

  郑夫人站在门口,等候了许久,宫女从里头出来,低声道:“娘娘睡着了。”

  宫女们本可在这个时候告诉郑夫人,那日宫夫人来刺激了贵妃娘娘,让贵妃娘娘吐血了。

  可是这一刻,没有宫女敢说话。

  她们都很聪明,她们都懂察言观色,她们甚至后悔起早上高夫人来的时候,她们多嘴告了状。

  原本以为宫夫人是揣着坏心思来刺激贵妃娘娘。

  可如今宫女们看到郑夫人这般态度,顿时觉得家里对这件事、对贵妃娘娘就是这样的态度。

  她们都见识过贵妃娘娘挨耳光是什么样。

  如今长辈们对贵妃娘娘说几句狠话,好像再正常不过了。

  宫女们小心翼翼观察郑夫人的神色,不知道今早跟高氏告状的事情有没有传到夫人耳中,夫人是怎么想,是否还见罪了宫夫人呢?

  她们都觉得自己太不够谨慎,太不聪明了。

  好在,郑夫人并没有责难。

  听闻贵妃入睡,她没有停留,转身离去。

  她就知道,她不该来。

  她们母女的情分,早就变了。

  真正的决裂,反而不是撕心裂肺的。

  痛苦,是放下前的最后一个步骤。

  真正的放下,在承受巨大的痛苦之后,陷入空虚、疲惫、厌倦。

  厌倦到想都不愿意多想,再也不想,慢慢疏远,慢慢,想不起来。

  李如月站在宋贵妃的床边,看着彭玉书为她处理伤口。

  宋贵妃睡的很沉,沉到仿佛死去一样,苍白的面容没有血色,没有表情,没有呼吸的弧度,李如月的心头一抖,上前抚摸她的脸颊,还有温度,方才放松。

  一旁的彭玉书看到李如月的小动作,心里暖暖的,他就知道,他们家这位公主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狠毒,她或许冷酷,并不无情。

  无情的叫禽兽。

  她终究比禽兽多留一分人性。

  冷酷是獠牙。

  那人性,是她自己。

  看完宋贵妃,李如月转去监察司看小顺子。

  得到提前通禀的小顺子听到她的脚步,虚弱的嗔怪:“公主不该乱跑。”

  顺子的伤口伤的太危险,太刁钻。

  他躺着不能动,就连呼吸也在令伤口隐隐作痛,痛的他总是出汗。

  李如月靠近,顺子局促的揪紧床单:“公主别来,这里脏,还臭。”

  他窘迫至极。

  病的这些日子,他吃喝拉撒都在床上,还一个劲儿出汗,这味道他自己都嫌恶。

  旁的小太监来伺候,他倒不觉得什么,李如月来,他恨不得叫人把她赶出去。

  他不想被她看到这狼狈的模样……

  “别过来了,主子……”

  顺子眼眶湿润,音声近乎哀求。

  原本李如月觉得自己可以平静的来探望,仍旧有那个主子的模样。

  可在靠近他,隔着帷幔看到床上那个挣扎着想要蜷缩、躲避她的身影那一刻,那一日冷箭刺入他胸口,他当着自己面倒下的画面还是骤然闯进了脑中。

  她这辈子,本来没在意的人了!

  在昭阳殿那一百四十二人当着她面被屠之后……她已经不愿再在意任何人了。

  偏偏……

  “你该庆幸你没死。”李如月的声音冰冷。

  你要死了。

  信不信我把阎罗十殿都掀了!

  你知不知道,你是我的希望。

  李如月能走到这,是因为有你小顺子在背着。

  你怎么敢中那一箭?

  你怎么敢的!

  李如月猛地扯下帷幔,一把攥住顺子的手,狠狠咬下去,咬住不放。

  顺子疼的叫了一声,可这点疼在那被毒箭刺穿的伤口前,那么微不足道。

  微小到李如月的泪都比它烫。

  李如月已经使不上力气,将眼睛埋在他的手背,小顺子的手始终垂着,被她紧攥,任她摆弄,自始至终,未敢有过半分的动作,唯恐亵渎她。

  “祁修恒,下次再敢这么不小心,我把全天下姓祁的都杀了送去陪你,听到没?”

  十分有力的威胁。

  顺子宠溺的发笑,笑声的震动扯痛伤口也没在意。

  “嗯,奴才一定好好儿活着,要不然到了九泉下,祁家老祖先一定要来会我一会,心想,我这千百年散下的子孙,你一个人就给我全断绝啦?”

  李如月被他逗笑,拇指轻轻摩挲他手背被咬下的牙印。

  “快消的时候,再来找我咬出来好不好?”

  顺子的心狂跳,震的胸口痛到不得不大口的喘息,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他乖巧的应声。

  “嗯,快消了,奴才就去找主子,让主子……重新赏赐。”

  这个牙印,他喜欢。

  他喜欢主子在他身上留下这样的痕迹。

  这样,齿痕处每一刻的疼痛,都好像在提醒:不用怕,你有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