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老鼠-《父皇不死女儿怎么登基》

  “这内宫已经烂了。”

  顺子以前是绝不愿在人前展露才华的。

  就算是孙福通,也只以为他是跟着那钱太监学来了算账的本事。

  阖宫上下,对于他小顺子的了解,都是——一位很懂算账的公公。

  李延对他的印象也是一个踏实勤谨,能文能武的小太监。

  识字,脏事也做的干净。

  得用。

  仅此而已。

  不过方才一番话,让李延已经感受出,这个总是不声不响煮茶、侍奉人的小太监,其实内里很有自己的一套想法。

  他很想听听。

  “不知陛下是否还记得那日赵静海刁难后宫嫔妃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李延吸气抬头看向窗外,细细回忆。

  这件事,他颇有印象。

  因为姜老太进宫的时候,在太后那里,拿这件事胡搅蛮缠,黑的说成白的就算了,还把孙福通一通骂。

  “那时候,周氏还是皇后呢,贵妃娘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掐着皇后的脖子,杀了皇后的乳母,这种事……陛下,也就只有贵妃娘娘做了,还能有人出来撑腰,不仅不受惩罚,还被解了禁足吧?”

  顺子三言两语,算是把李延心里对宋家的那股怒火挑起来了。

  他当然记得!

  这样有损天家尊严的事情,他还没有追究,就让姜老太亲自出动,给了他好大一个下马威!把他逼迫的无言以对!

  可在别人看来,这是什么?

  宋家嚣张成什么样了?

  那贵妃还是贵妃吗?

  那是个王母娘娘吧?

  顺子低头:“奴才想说的是,自从六公主遇害以来,宫里接二连三的出事,陛下想做点什么,都一定有人闹出点乱子来妨碍,本来奴才也没把这些事儿连着去想,可是回头这么一看吧,每一件都是匪夷所思,做这些事的人,得多大的力量啊,桩桩件件事发的时机也都很巧,在那个当下都有一个明确的获利者,这又让奴才不禁想到陛下下令封锁宫禁的那个晚上……宫里抓了一个养鸽子的太监。”

  这事儿李延知道。

  魏泰的人有来禀报。

  不过当时一堆大事在前,他又中毒刚醒,没来得及理会。

  禁卫的人来禀报这件事的时候,是提了好几只被射下来的死鸽子来的。

  每只鸽子的脚上,都绑着信筒,里面五个字:凤栖宫失火。

  在宫禁森严的当夜,居然还有人敢这么胆大包天的往外面送信。

  连命都不要的传递情报。

  这是何等可怖?

  而且李延注意到了顺子话里的那几个字——很大的力量、明确获利者。

  没错,这几件事做起来都是不容易的。

  什么人能做到?

  谁是明确获利者?

  谁会通过妨碍皇帝做事来获利?

  李延不用细想。

  他从床榻上起身,赤脚踩在砖面上,踱步至里间的书房。

  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下几个字,看着纸上未干的墨迹。

  “你说的对,已经烂了,但烂的不仅仅是内宫。”

  还有天下。

  这米缸里,有好大一只老鼠。

  把他养的猫,都弄死了。

  于是李延想到自己还花银子在杭州弄了一大摊子事。

  可如今,管摊子的人死了。

  他关着程青本想等身子好些了慢慢问他杭州的细节。

  结果这程青也死了。

  可见杭州的事情里,是否还藏着猫腻?

  席仲到底有没有老老实实做事?

  天高皇帝远,他既不能看到,也没人帮他去看。

  他本来就一直陷在无人可用的窘境里,这下好了,更无人可用。

  他烦躁的丢下笔,回头间,看到恭恭敬敬守在旁边的孙福通和顺子。

  他看着他们,若有所思,徐徐踱步到床边的矮榻前坐下。

  “孙福通。”

  “奴才在。”

  孙福通连忙上前,跪在李延脚下。

  顺子也恭驯的跪下。

  “你教了一个好徒弟。”

  李延伸手,孙福通立刻明白他要什么,去取了手巾打湿,捧着过来,跪下,双手捧上头顶递给他,一直惴惴不安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喜色。

  “谢陛下,顺子这孩子呀,脑子好,却踏实,这样的人太难得了,奴才也喜欢他喜欢的紧呢。”

  李延点头,赞赏的看了眼顺子。

  “他方才有句话说的很好,他说,有些事你们掣肘于身份,所以不能做,说的很好!皇后是主子,所以皇后犯错,你们管不得。朕之前责问你为何不禀报朕,确实是朕太想当然了,没有想到这一层,你纵然有忠君之心,也得有能忠君的分量才行啊。”

  这话听的孙福通心里舒坦,难得李延还能谅解他,一阵感慨。

  心想这有文化就是好,他哭哭啼啼半天,不及顺子讲明白一句话。

  李延的心中有了一个想法。

  朝堂的改制,他没有那个力量去改。

  那这宫里的改制,难道他还不能改?

  他能掌控内宫的一切,从禁卫、到内务府、宫女、太监。

  宫里的机构可以由他设置。

  太监们做的事,可以由他下令。

  作为皇帝,前朝成了他不能染指的领域,足够可笑。

  但是后宫,也是前朝不能染指的领域!

  这是世世代代绝对属于君王的领域。

  他至少得把这一部分,清理干净,制造一个完完整整的净土出来。

  谁说无人可用。

  眼前,不就是人么?

  李延猛地起身,阔步走到书案前,揉掉刚才写的几个字,提笔落下三个大字。

  ——监察司。

  写下这几个字,李延突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之前他登基做了皇帝,一味的只想把权力回收,掌握在手中。

  一味的想要通过一些事情,来证明权力是属于他的。

  但事实证明,他所做的一切都无用。

  这么多年,吃了这么多亏,他才刚刚觉醒,原来皇帝是个技术活。

  皇帝难做!

  没有人教他,他自己也在摸着石头过河,撞得头破血流。

  撞到戴着绿帽子服了毒药,到这一刻,他才懂。

  他需要做的,是释放权力。

  他抓起那张纸,重重的按在孙福通的胸口。

  “你委屈,你也有过错,作为朕最亲信之人,你当事事为朕着心留意才是,你抱怨有难处,冒犯不得主子,好,朕就给你冒犯主子的权力!拟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