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集结队伍,直指西南-《湘西赶尸人:九幽铃主》

  天刚蒙蒙亮,山脊上的天边像被谁用小刀划开了一道口子,透出一点灰白。陈九渊还站在洞口,手插在怀里,铃铛裹着布条,裂口朝上,像一张闭着的嘴。

  他没让它响。

  身后岩壁下,阿箐把画笔塞进袖子里,小七正仰头倒最后半勺药粉,呛得肩膀一抖。两人一句话都没说,可动作都停了——他们在等他回头。

  他终于转过身,嗓子干得发紧:“走。”

  两个字落下,三个人同时迈步。脚踩碎石的声音很轻,可每一步都像踩在绷紧的弦上,一不小心就会断。

  他们穿过乱石堆,绕过塌了一半的祭坛,前方就是禁地的石门。两块巨石夹着一条窄缝,上面刻满了褪色的符文,有些已经被藤蔓盖住,只露出半个“止”字。

  离石门还有十步,陈九渊忽然停下。

  不是因为听见什么。

  是脚下的泥土轻轻震了一下,好像有东西在地下翻身。

  紧接着,远处传来脚步声。不是杂乱的,是一队人踩着同样的节奏,一步一步,碾过落叶和碎石。

  老仆拄着拐杖走在最前,背驼得厉害,手里捧着一张黄符,边角已经发黑。他身后,十个男人排成两列,穿着粗布短打,脚上绑着草绳,每人肩上都斜挎着一只旧皮袋,里面装着引魂铃、朱砂包、镇尸钉。

  没人说话。

  老仆走到石门前,单膝跪地,把符高高举起:“少爷,陈家血脉未绝,行尸门的人,还在。”

  陈九渊没有接过那张符。

  他低头看了眼掌心,指甲掐进肉里,渗出一点血珠。然后他解下铃铛,解开一圈布条,露出裂缝,指尖一划,血顺着裂口流了进去。

  铃没响。

  但他知道,它醒了。

  他抬头看向那十个人,一个个脸上满是风霜,有的缺了手指,有的眼窝深陷,一看就是这些年逃命、破阵留下的伤。可他们站得笔直。

  “我不是族长。”他说,“我不喊复兴,也不求你们为我送死。”

  顿了顿。

  “我就问一句——你们恨不恨那些把活人炼成铁甲傀儡的畜生?”

  十个人齐声吼出一个字:“恨!”

  声音不大,却震得石门上的藤蔓簌簌掉灰。

  阿箐没动,只是蹲下身,从布袋里抽出一支笔,咬破嘴唇,沾了点血,在地上狠狠写下两个字:阴门。

  笔锋凌厉,最后一个钩像是要戳穿大地。

  小七咧了下嘴,从蛊囊里掏出一只干瘪的虫壳,捏在指间一搓,红粉飘起。他吹了口气,那粉末竟在空中凝住,慢慢拼成两个字——必胜。

  风没吹散它,雾也没吞掉它,就那么悬着,像烧不灭的火苗。

  陈九渊看着那两个字,点了点头。

  “那就够了。”他说,“我们不是来送死的,是来讨债的。”

  话音落下,他转身面向西南方向,把铃重新裹好,塞进怀里。右手按在石门边缘,那里有一道陈旧的刻痕,像是多年前有人一遍遍用刀划出来的。

  他咬破指尖,把血涂在铃身的裂缝上。

  一声轻震。

  不是从铃里传出来的。

  是从地底。

  脚下的泥土开始微微颤动,接着,一根根灰白色的细线从土里钻出,像是活过来的根须,缓缓爬升,在空中交织成网,朝着西南方向延伸而去。

  其中一条最粗的线,直直指向群山深处。

  “看!”一名旧仆突然低吼,“那是……祖师爷才看得见的归途!”

  没人怀疑。

  因为那线路上,浮着淡淡的影子——像是无数模糊的人形,正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步伐整齐,沉默无声。

  老仆拄着拐杖,颤巍巍站起来,把黄符贴在胸口,对着那条主路深深弯腰。

  陈九渊迈出一步,踩上那条最粗的阴线。

  脚底传来一股凉意,顺着腿往上爬,不是冷,而是像有什么在认你。

  他大步往前走,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所有杂音:“走!去西南,破黑幡,救人间!”

  队伍动了。

  十名旧仆紧随其后,脚步沉重,却没有一人落后。有人手里攥着锈迹斑斑的镇尸钉,有人背着卷了边的《赶尸秘录》残页,还有人腰间挂着半截断铃——那是他们死去的父兄留下的遗物。

  阿箐走在右后方,目光扫过地面阴线的走向,左手一直按在画笔上。她胎记的位置已经看不出痕迹,可皮肤底下偶尔还会抽一下,像是被什么轻轻拉扯。

  小七走在队列侧翼,蛊囊空了大半,只剩一线苗种藏在内袋。他时不时摸一把,确认还在。嘴角翘着,不是笑,是狠劲上来了。

  老仆落在最后,拐杖敲在地上,一声一声,像是在数命。

  他们穿过石门,踏上通往西南的山路。晨雾浓得化不开,可阴线依旧清晰,像一张铺向地狱入口的网。

  陈九渊走最前。

  铃铛在怀里,布条渗着血,但他没再看它。

  他知道它在等。

  等他走进黑幡教的地盘,等他找到真井口,等他把血滴下去。

  他也知道白面判官一定收到了消息。

  那家伙最爱玩猫捉老鼠,最喜欢看人绝望前最后一刻的挣扎。

  所以他偏不挣扎。

  他要把这条路走成讨债的路,把这支队伍走成催命的鼓点。

  走着走着,小七忽然开口:“喂,铃主。”

  “嗯。”

  “你说咱们这算不算起义?”

  “不算。”

  “为啥?”

  “起义是要夺权。”陈九渊头也不回,“我们是要灭门。”

  小七愣了半秒,然后笑出声:“对,灭门。”

  阿箐低声接了一句:“让他们也尝尝被炼成傀儡的滋味。”

  话音刚落,前方阴线突然一颤。

  原本平稳延伸的灰白轨迹,猛地扭曲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地下拽住。

  陈九渊立刻停步。

  所有人跟着停下。

  他蹲下身,伸手碰了碰那条主路,指尖触到的瞬间,一股刺麻窜上手臂。

  不是错觉。

  阴线在预警。

  他盯着那扭曲的节点,低声说:“他们已经开始动了。”

  小七眯眼:“谁?”

  “不知道。”陈九渊站起身,“但有人在挖我们的路。”

  老仆忽然咳嗽两声,抬起拐杖指向远处一座半塌的石庙:“那边……以前是守陵人的岗哨。现在没人了。”

  陈九渊看着那庙,庙顶塌了一半,露出个黑洞洞的窟窿。

  他没再多说,只是把手伸进怀里,握住了铃。

  布条下的裂口,又颤了一下。

  队伍重新启程。

  脚步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更重,更稳。

  他们沿着阴线继续前行,身影渐渐没入雾中。

  最后一缕晨光落在石门上,照出一行几乎被磨平的刻字:

  宁负阳寿,不负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