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微光链接-《岳母越骂我越强》

  倒计时在徐立脑中跳动。

  像冰冷的水滴,砸在意识的最后一片浮冰上。

  239秒。

  238秒。

  237秒……

  每一秒,虚无斑块都在胸口扩散一分。

  那感觉不是疼痛,是“存在”本身在被缓慢擦除。

  他单膝跪在沙滩上,右手死死撑着地面。

  左手紧握胸前那枚仿制铜钱。

  那是唯一还能感受到的温暖。

  但此刻,连这份温暖都在变得稀薄。

  高空中。

  司空晦悬浮在真空场中央。

  黑色长袍在绝对静止的空气里纹丝不动。

  猩红的瞳孔透过面甲,俯视着下方那个还在挣扎的身影。

  像观察培养皿里最后一只不肯死去的细菌。

  “还剩下三分钟。”

  司空晦的声音,直接在徐立脑海中生成。

  冰冷,机械,像报时的钟。

  “你的心跳,就是丧钟。”

  “它每跳一下,你就离‘不存在’更近一步。”

  徐立咬牙。

  牙龈渗出血,腥甜味在口腔里弥漫。

  他试图调动心源之力。

  但力量刚在体内凝聚,就像沙子般从指缝流走。

  信息真空场否决了一切能量传递。

  包括他对自己力量的“调用指令”。

  更可怕的是——

  连“思考”本身,都在变得困难。

  大脑向身体发出的每一个信号,都在传递途中被削弱、扭曲、稀释。

  像在深海里试图呼喊。

  声音还没出口,就被水压碾碎。

  “放弃吧。”

  司空晦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次,带着一丝堪称“慈悲”的意味。

  “交出乾坤一炁钱。”

  “我可以保留你的记忆备份。”

  “在新时代,你可以作为‘旧人类情感样本’被归档。”

  “这比彻底消失……”

  他顿了顿。

  “体面得多。”

  徐立没有回答。

  他只是低下头,看着胸口那片不断扩大的虚无。

  斑块已经覆盖了左胸三分之一。

  皮肤下的肌肉纹理,正在一点点褪色、透明。

  像被水浸湿的油画。

  他能感觉到——

  心脏的跳动,开始出现不自然的间隔。

  咚。

  ………

  咚。

  中间那漫长的空白,不是停顿。

  是“跳动”这个事实,正在被间歇性否决。

  “还有两分五十秒。”

  司空晦说。

  徐立闭上眼睛。

  不是放弃。

  是在绝对的压迫中,被迫向内收缩。

  收缩到意识最深处,那片连真空场都无法完全触及的——

  记忆之地。

  …………

  第一个画面闪现。

  是母亲林素云的笑脸。

  很模糊,像隔着一层毛玻璃。

  那时候他还小,大概四五岁。

  母亲蹲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一枚铜钱。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铜钱表面镀上一层金边。

  “小立。”

  母亲的声音很温柔。

  “这枚铜钱,你要收好。”

  “它不只是护身符。”

  “它是……”

  母亲的话没说完。

  画面就碎了。

  像被打碎的镜子。

  …………

  第二个画面。

  是父亲的背影。

  很高大,站在书房窗前。

  窗外下着雨。

  父亲没有回头,只是低声说:

  “小立,记住。”

  “有些东西,比命重要。”

  “比如……”

  话音未落。

  背影开始溶解。

  在雨水中化开,消失。

  …………

  第三个画面。

  是签订契约那晚,沈清舞的背影。

  她站在书房的窗前,背对着他。

  肩膀轻轻颤抖。

  声音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

  “对不起……”

  “把你卷进来……”

  那时候他不明白这句话的重量。

  现在,他懂了。

  …………

  第四个画面。

  是安凤雅别扭的脸。

  岳母端着鸡汤,重重放在他面前。

  眼神凶狠,语气更凶:

  “喝!”

  “瘦得跟竹竿似的,出去别说是我沈家的人!”

  但转身时,徐立看见——

  她的耳朵尖,有点红。

  …………

  第五个画面。

  是沈清悦抱着他的胳膊。

  小姨子仰着脸,眼睛亮晶晶的:

  “姐夫!”

  “你昨天弹的那首曲子,能再弹一遍吗?”

  “我录下来当手机铃声!”

  那时候,她的病还没确诊。

  笑容里,没有一点阴霾。

  …………

  第六个画面。

  是李国良拍他肩膀。

  力道大得让他踉跄。

  “小子!”

  碧波府大佬咧着嘴,露出被烟熏黄的牙:

  “我老李这辈子没服过谁。”

  “你,算一个!”

  …………

  第七个画面。

  是林家祖宅。

  林景渊递给他紫藤令。

  老人的手很稳,眼神更稳:

  “徐立。”

  “从今天起,你不再是孤身一人。”

  “林家,是你的后盾。”

  林景岳站在旁边,脸色依然冷硬。

  但微微点头。

  …………

  这些画面。

  在真空场中,像风中之烛。

  微弱。

  摇曳。

  随时可能熄灭。

  但它们——

  倔强地,不肯灭。

  …………

  与此同时。

  岩洞指挥所外。

  沈清舞冲了出来。

  她没有理会李国良的阻拦。

  没有理会林家内卫的惊呼。

  她只是奔跑。

  向着能看见战场的方向。

  高跟鞋在乱石滩上折断。

  她干脆踢掉鞋子,赤脚往前冲。

  脚底被碎石割破,鲜血渗出。

  但她感觉不到疼。

  终于。

  她冲到了一处高坡。

  从这里,能看见沙滩上那个单膝跪地的身影。

  能看见他胸口那片不断扩大的虚无。

  能看见他紧握铜钱、指节发白的手。

  “徐立……”

  沈清舞喃喃。

  然后,她做了一个动作——

  抬手,摘下左耳的耳环。

  那是结婚一周年时,徐立送她的礼物。

  耳环的材质,和徐立脖颈上那枚仿制铜钱同源。

  都掺了微量的灵能传导金属。

  原本只是装饰。

  但现在——

  沈清舞将耳环握在掌心。

  五指合拢。

  用力。

  咔。

  耳环碎裂。

  里面那点微弱的灵能材料,在破碎的瞬间,释放出一道几乎不可察的信号波动。

  …………

  就在这一刹那。

  即将被真空场彻底切断的通讯链路里,小柒用最后残存的算力捕捉到了异常。

  “检测到超低频灵能脉动……”

  “频率……0.001赫兹波段……”

  “与真空场固有噪声谱部分重叠……”

  “分析结果:该脉动未被识别为有效信息……”

  “原因:能量阈值低于否决机制触发下限……”

  “且频谱特征与背景噪声相似度……87%……”

  小柒的声音越来越弱。

  但她还是强行将这段分析数据,压缩成一道最后的意识碎片。

  向着徐立的方向——

  投去。

  …………

  那波动太微弱了。

  微弱到,像灰尘飘进大海。

  但正因为如此——

  反而没有被“信息否决”机制第一时间捕捉到。

  它颤颤巍巍地,在真空场的缝隙里,往前飘了一小段。

  然后,撞进了沈清舞另一只手里握着的——

  通讯器话筒。

  这是最原始的、物理线路连接的战场通讯器。

  真空场能屏蔽无线信号。

  但对这种通过金属导线传递的电流脉冲……

  干扰效率,下降了千分之一。

  就这千分之一。

  够了。

  沈清舞将通讯器凑到嘴边。

  她没有喊战术。

  没有喊坐标。

  她用尽全身力气,对着话筒,喊出最朴素的、甚至有些语无伦次的话:

  “徐立!”

  “想想清悦!”

  “她的病还没全好!你说过要带她去维也纳听音乐会!”

  “想想爸!”

  “他还在家里等我们回去!等我们带好消息回去!”

  “想想你答应过我什么!”

  “你答应过我——”

  声音到这里,开始哽咽。

  她深吸一口气,把眼泪逼回去。

  然后,几乎是嘶吼:

  “要陪我一起老!”

  “要看着清悦嫁人!”

  “要把沈家变成真正的家!”

  “这些承诺——”

  “你一个都还没做到!”

  “徐立!你给我——”

  “醒过来!!!”

  …………

  这段话。

  通过物理线路,传到了每一个还戴着有线耳机的作战单位耳中。

  李国良听到了。

  这个铁打的汉子,眼眶瞬间红了。

  他想起了父亲李守仁。

  想起老爷子倒在义诊路上的那个下午。

  想起父亲临死前,攥着他的手说的那句话:

  “良子……”

  “人这一辈子,可以没钱,可以没权。”

  “但不能——”

  “忘恩负义!”

  李国良猛地抬头。

  看向高空那个黑色的身影。

  “司空晦!!!”

  他怒吼。

  真空场压制下,声音传不出去。

  但他不在乎。

  他抬手,从腰间拔出信号枪。

  这是最原始的物理装置。

  火药推动,金属弹头发射。

  不依赖任何电子元件。

  李国良将枪口对准司空晦的方向。

  扣动扳机。

  砰!

  赤红色的信号弹,拖着尾焰,撕裂了静止的夜空。

  在真空场里,这道火焰的光芒传递效率被压制到极限。

  但它——

  是物理的火焰。

  是真实的光。

  …………

  山坡另一侧。

  林景渊和林景岳对视一眼。

  两位老人什么都没说。

  同时抬手——

  割破了自己的掌心。

  鲜血涌出。

  他们握紧紫藤刃。

  将鲜血抹在刀身上。

  嗡。

  紫藤刃亮起。

  不是之前战斗时的璀璨紫光。

  是更加内敛、更加本源的血色微光。

  那是林家血脉之力,最原始的激发状态。

  像两盏在深夜里点起的——

  煤油灯。

  光芒微弱。

  但坚定。

  …………

  夜鹰小队还活着的七名队员,听到了沈清舞的话。

  也看到了信号弹的光。

  看到了林家双刃的微光。

  他们没有说话。

  只是沉默地,开始移动。

  在真空场的压制下,每个人的动作都像在胶水里游泳。

  缓慢。

  艰难。

  但他们努力地——

  摆出了一个互相掩护的阵型。

  肩并着肩。

  背靠着背。

  即便听不见彼此的声音。

  即便感受不到彼此的能量波动。

  但他们记得训练时的每一个站位。

  记得加入夜鹰时,对着旗帜发过的誓言:

  “我自愿守护。”

  “直至最后一息。”

  …………

  岩洞指挥所里。

  秦子怡盯着屏幕上那个红色的倒计时。

  那是“归零协议·意志版本”的待触发状态。

  她的意识,已经和芯片深度链接。

  脑海中的记忆,正在被芯片读取、解析、压缩。

  那些关于父亲的愧疚。

  关于司空晦的仇恨。

  关于徐立的……复杂情绪。

  所有“悔恨”,正在被提炼成最纯粹的“决绝”。

  所有“爱而不得”,正在被转化为最干净的“祝福”。

  她在等待。

  等待沈清舞计算出的那个“波谷”。

  等待徐立可能爆发出的那道“光”。

  那是她这枚“意志炸弹”——

  唯一的引爆器。

  …………

  沙滩上。

  徐立的意识,已经濒临破碎。

  胸口的虚无斑块,扩散到了左胸二分之一。

  心脏的跳动间隔,越来越长。

  咚。

  …………………

  咚。

  但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时——

  他“感觉”到了。

  不是听到。

  不是看到。

  是一种更直接的、超越五感的“感知”。

  先是小柒投来的那段数据碎片。

  “超低频……与噪声重叠……未被识别……”

  然后,他感知到一道微弱的、几乎要被真空碾碎的呐喊。

  是清舞的声音。

  他感知到一道赤红色的光。

  是老李的信号弹。

  他感知到两盏摇曳的、但倔强不灭的灯。

  是大外公和三外公的血脉微光。

  他感知到一个沉默的、但坚定如铁的阵型。

  是夜鹰。

  他还感知到……

  岩洞里,那股冰冷到极致、又炽热到极致的——

  决绝意志。

  是秦子怡。

  这些感知,不是通过信息传递来的。

  是在真空场的绝对压制下,那些“存在”本身——

  散发出的、无法被完全屏蔽的“存在感”。

  就像在绝对的黑暗中。

  就算蒙住眼睛,捂住耳朵。

  你依然能感觉到——

  身边有人。

  因为呼吸。

  因为体温。

  因为……

  “心”。

  徐立忽然明白了。

  他一直以来,都理解错了。

  心源之力,从来不是被动地等待共鸣。

  不是“我发出信号——你接收信号——我们共鸣”。

  那是低效的。

  是司空晦可以轻易切断的。

  真正的心源——

  是主动的链接。

  是“我看见你在那里,所以我要走过去,握住你的手”。

  是“我知道你在战斗,所以我要把我的光,分给你一半”。

  是“不需要传递,因为我们已经在一起”。

  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

  徐立睁开了眼睛。

  他看向胸口那片虚无。

  看向高空中那个冷漠的身影。

  然后——

  他笑了。

  笑得很难看。

  嘴角的血还没干。

  但眼神里,重新燃起了光。

  “司空晦。”

  徐立开口。

  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真空场里,声音传不出去。

  但司空晦看懂了。

  他皱眉。

  数据流在猩红瞳孔里闪过:

  “目标精神指数异常回升……”

  “原因未知……”

  “重新评估威胁等级……”

  沙滩上。

  徐立用尽最后力气,将脖颈上那枚仿制铜钱,握在掌心。

  这一次。

  他不再试图“调用”心源大阵的力量。

  不再试图“连接”岛屿的地脉。

  他把自己——

  化成了一个纯粹的中转站。

  一个放大器。

  “清舞的呐喊……”

  徐立低声说。

  将那份感知到的、妻子的呼唤,注入铜钱。

  “老李的义气……”

  将那道赤红信号弹代表的莽撞豪迈,注入铜钱。

  “大外公三外公的传承……”

  将林家双刃的血色微光,注入铜钱。

  “夜鹰的忠诚……”

  将那个沉默阵型的誓言,注入铜钱。

  “还有……”

  徐立顿了顿。

  看向岩洞方向。

  “子怡的……赎罪。”

  将那份冰冷而炽热的决绝,注入铜钱。

  然后。

  他嘶哑地,低吼出最后一句:

  “把我的‘念’——”

  “传出去!!!”

  嗡!!!

  仿制铜钱炸裂。

  不是物理爆炸。

  是承载的意念太多,超出了材质极限。

  但在它彻底粉碎前——

  一道微弱、却坚韧到不可思议的金白色光丝。

  从徐立掌心迸发。

  像黑暗中,第一缕破晓的曙光。

  它没有试图“传递”信息。

  它只是——

  存在着。

  向着四面八方。

  向着所有还在“存在”的星火。

  延伸而去。

  试图链接。

  (第169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