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玄天边际摘星峰,摘星峰上摘星宗-《明道登仙》

  就在姜风心神为眼前这堵仿佛隔绝天地的玄冰巨壁所夺,怔然凝望之际,一道清越平和的声音,毫无征兆地直接在他耳畔响起,字字清晰,却又仿佛带着星辉摇曳的悠远韵律:

  “这位道友,有礼了。在下摘星宗妄语,见过道友。”

  姜风心中骤凛!他神识从未松懈,时刻笼罩身周数十里,探查一切细微灵机与生命波动。然而,此人竟能完全避开他的感知,直接传音入耳,甚至……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无形轨迹“看去”,才蓦然发现,约百丈开外,那原本空无一物的冰晶悬浮之处,不知何时,悄然立着一名男子。

  此人一袭深蓝色长袍,袍服之上以银线绣着流转不息的星斗图案,乍看简单,细观之下却觉那星图深邃变幻,仿佛将一片微缩的夜空披在了身上。他面容看上去约莫三十许,眉目疏朗,气质出尘,周身并无耀眼灵光或强大威压散发,就那么自然地站在那里,却仿佛与脚下玄冰、头顶星空乃至这片死寂的极寒天地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姜风瞳孔微缩,体内五行轮回界雏形无声加速流转,法力暗涌,面上却不动声色,拱手还礼,声音平稳:“原来是摘星宗妄语道友,在下白云观明道。不知道友寻我,所为何事?”他以道号“明道”相称,同时神念高度凝聚,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背在身后的手指间,五色光华几不可察地一闪而逝。

  妄语似乎对姜风的警惕乃至暗蓄的力毫不意外,他目光在姜风背手上掠过,嘴角泛起一丝了然的笑意,并未点破,只是语气依旧温和:“明道道友不必如此戒备。在下奉祖师之命前来,并无恶意。实是我宗祖师早已推演天机,算定今日此时,会有贵客自南方而来,抵达这摘星峰下,故特遣我下山相迎。”

  “祖师?早已算定?”姜风心中一沉。能被称为“祖师”,且能预先算定他这金丹境修士的行踪,其修为境界恐怕已到了他难以揣测的地步,八成是洞天大能了。对方若真有歹意,恐怕无需如此周折。念及此,他缓缓散去指尖凝聚的五行之力,但警惕之心未减。

  “敢问道友,贵宗祖师召见,究竟所为何事?”姜风追问。

  妄语摇头,笑容中带着几分高深莫测:“祖师之意,岂是我等晚辈所能尽知?不过道友且宽心,祖师既命我以礼相迎,想来绝非坏事。否则……”他抬眼望了望那高耸入星汉的巨峰,轻声道,“祖师一念之间,便可将道友‘请’上去了,何需遣我下来多此一举?”

  这番话看似随意,却让姜风心中又是一震。对方言下之意,那居于峰顶的“祖师”,拥有远超他想象的手段。他沉吟片刻,知晓此刻已无退路,亦无从拒绝,便点头道:“既如此,有劳妄语道友引路了。”

  “道友请随我来。”妄语说罢,身形未见任何作势,便自然而然地向上飘升,脚下无云无器,周身更无寻常修士御空时的灵力波动,恍若一片没有重量的星辉,融入了这片奇异的天地法则之中。姜风这才恍然,难怪自己之前神识未能察觉,此人移动的方式,似乎已超脱了寻常遁术范畴。

  姜风按下心中惊异,驾起青云,紧随其后,沿着那冰冷坚硬、望不到顶的玄冰巨壁,开始向上飞升。罡风在耳畔呼啸,温度随着高度提升而进一步暴跌,四周光线也变得幽暗,唯有头顶那片星空,似乎随着他们的上升而愈发璀璨、迫近。

  飞行中,姜风忍不住开口问道:“妄语道友,恕在下孤陋寡闻。此地究竟是何所在?贵宗摘星宗,又是何方隐世仙门?在下游历虽不算广,却从未听闻。”

  妄语并未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来:“此地乃玄天界极北之尽,万载玄冰汇聚之源。你眼前这座山峰,名为‘摘星峰’,亦是此界最高之峰。”他顿了顿,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其高……逾千里。”

  “极北之尽……千里高峰……”姜风虽早有猜测,但亲耳证实,仍觉心神摇曳。以往所见万丈高峰已觉接天,这千里之巨,简直如同神话。度量衡在此已失去意义,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天柱”。

  “至于我摘星宗,”妄语继续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平淡,“外界知之者甚少,盖因本宗素来隐世,不涉红尘纷扰。不过……”他微微侧首,看了姜风一眼,目光中似有一丝探究,“传承久远的洞天大宗,门中典籍或有零星记载。”

  姜风面上掠过一丝尴尬。白云观确是洞天大宗,但他修道年岁尚浅,大半光阴都在闭关苦修或执行师门任务,对于修真界一些极为隐秘的古老大派,确实了解不深。他含糊应道:“在下入门尚浅,见识粗陋,让道友见笑了。”

  妄语了然一笑,不再多言。

  两人不断攀升,周遭环境愈发奇异。下方厚重的大气与云层早已被抛在脚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真空的清澈与寂静。日光在此似乎变得稀薄而无力,而漫天星辰却前所未有的清晰、明亮、巨大,仿佛触手可及。星河如练,横亘于幽暗无垠的虚空背景之上,冰冷而辉煌的星辉洒落,将摘星峰覆盖着玄冰的庞然身躯映照得一片幽蓝神秘,也照亮了他们向上飞升的轨迹。这里,已是接近世界“屋顶”的领域,属于星辰与法则的疆土。

  两人继续沿着摘星峰那冰冷光滑、仿佛通体由玄冰与某种不知名黑色岩石构成的巨壁向上飞升。周遭环境愈发脱离常理,空气稀薄近乎于无,寻常生命绝迹,唯有精纯到极致的星辰之力与一种深沉冰冷的虚空寒意交织流动。

  越过某个无形的界限后,姜风的视野中,开始出现令人惊叹的奇景。

  那是数十座大小不一的浮空岛屿。

  它们并非依托灵脉或阵法强行悬空,而是以一种看似自然而然、却又暗含玄奥至理的方式,静静漂浮在摘星峰周围的虚空之中。大的岛屿,轮廓方圆可达数十里,其上并非泥土,而是呈现出类似星屑凝聚的灰白色质地,表面流转着微光,隐约可见奇异的、非金非石的建筑轮廓,样式古朴简洁,与星光浑然一体。小的则仅有数百丈方圆,上面往往只矗立着一两件造型奇特的法宝或装置:有的形如巨大的星晷,盘面镶嵌着无数闪烁的晶石;有的如同多面棱镜组成的复杂结构,缓缓自转;有的则干脆是一口深井般的凹陷,井口幽光吞吐。

  最引人注目的是,自那仿佛触手可及的深邃星空高处,垂落下一道道、一缕缕肉眼可见的“丝线”。这些“丝线”色泽各异,银白、湛蓝、暗紫、赤金……散发着纯净而冷冽的星辰光华,精准地落向那些浮空岛屿上的法宝或建筑之中。被“丝线”连接的法宝装置,微微震颤,发出低沉悦耳的嗡鸣,仿佛在呼吸、在汲取。

  姜风神识敏锐,立刻辨认出那些被接引、提纯后沉降在岛屿表面的细微光尘——那正是外界炼器、布阵都视若珍宝、极难获取的“星辰沙”!在此地,却如同寻常尘埃般,被这些奇异的装置源源不断地“捕捞”、收集。

  “贵宗……当真是好大的手笔,好玄妙的手段!”姜风由衷赞叹,目光扫过那些运转不息的接星装置,“外界坊市中,星尘沙已是难得,星辰沙更是有价无市。未曾想,在贵宗之地,竟能如此规模地接引、凝练。”

  妄语闻言,哈哈一笑,眉宇间那丝隐藏的得意终于浮现:“道友谬赞了,不过是些因地制宜、勉强谋生的小伎俩罢了。”他抬手指了指下方那无边冰原与头顶星空,语气半真半假地诉苦,“北境酷寒贫瘠,灵脉绝迹,天地灵气稀薄近乎于无。若不另辟蹊径,借这头顶亘古星辰之力修行,我摘星宗恐怕早已断绝传承。说起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苦啊。”

  姜风自然听出他话中的自得,也不点破,顺势问出了心中盘旋已久的疑惑:“贵宗修行之路,竟是完全摒弃灵气,独倚星辰之力?这在修真界,确是闻所未闻。”

  “这有何稀奇?”妄语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大道三千,旁门八百,世间修行法门岂止万千?南方神朝以万民信仰愿力为薪柴,铸就神道金身;西方佛国,灵气与信仰同修,求得寂灭超脱;更有诸多异类生灵,吞吐日月精华、熔炼地煞天罡。星辰之力,不过是这浩瀚宇宙中,另一种可供汲取的‘元气’罢了。只是其性偏于冷寂、浩渺、穿透,不易驯服,需特殊法门与禀赋方可驾驭。”

  “借助星辰之力辅助修行之事,在下倒也见过,”姜风沉吟道,“但如贵宗这般,完全以星辰之力为根基,构建一整套修行体系,并传承如此之久远的……确是第一遭听闻。是在下孤陋寡闻了。”

  “哈哈哈,道友倒也不必妄自菲薄。”妄语笑声爽朗,“完全舍弃灵气,独尊星力,此方玄天界内,确实算是我宗独一份了。不过此法利弊皆极显着。”他神色微正,解释道,“星辰之力浩瀚无垠,取之不尽,且品质极高,修行前期进境往往迅猛。然其性过于‘高远’,需修行者天生灵觉与星辰有特殊感应,或身具‘星络’、‘星瞳’等罕见体质,方能高效接引、炼化。否则,空有宝山而不得入。是以我宗门人弟子,历来稀少,有时百年也未必能觅得一个真正的好苗子。”

  姜风恍然,联想到之前对方那神出鬼没、避开自己神识探查的手段,追问道:“原来如此。那道友先前现身时,那等……嗯,近乎融于虚空、避过神识锁定的玄妙身法,想必也是这星辰之力的独特运用了?”

  “正是。”妄语坦然承认,并补充道,“不过其中也借了这摘星峰地理的特殊。此峰经我宗历代前辈经营,其本身材质与周边虚空,已与我宗星辰法理深度交融,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星域场’。在此场域内,我宗修士施展相关遁法、隐匿之术,确有额外加成。若换到外界寻常天地,虽也能施展,但效果便要打些折扣,也更容易被同阶甚至更高明的神识所察觉。”

  说话间,两人已穿过这片浮空岛屿区域,继续向上。头顶的星空愈发璀璨夺目,星辰仿佛近在咫尺,硕大明亮,洒下的星辉几乎凝成实质的光瀑。摘星峰那庞大的山体,在如此近距离的星光照耀下,显露出更多细节:冰层之下,隐约可见更加古老、更加深邃的岩石纹理,偶尔还能看到一些巨大到难以想象的人工雕凿或天然形成的奇异图案,如同烙印在山体上的古老星图。

  目的地,似乎快要到了。

  黑色的山体之上,七座气势恢宏的宫殿巍然矗立,依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排列。每一座宫殿都风格迥异,或如利剑指天,或似玉盘承露,或作巨龟负碑,或仿星斗璇玑……它们并非简单的建筑,更像是某种大道法则与磅礴星力的实体凝结,散发着古老、威严、深邃如星空本身的气息,仅仅是遥遥望去,便让姜风感到自身渺小如尘。

  “随我来,祖师在天玑殿相候。”妄语说着,引着姜风向第三座形制典雅、仿佛由整块星辰玉雕琢而成、通体流淌着温润银辉的宫殿飞去。

  在距离宫殿尚有七八里之遥的虚空中,妄语便停下身形,对着宫殿方向,以特殊韵律传音道:“启禀天玑祖师,您所言的贵客,弟子已带来。”

  殿内随即传来一道声音,温和却带着无法形容的穿透力与悠远感,仿佛直接响彻在灵魂深处:“嗯,有劳。你且下去,唤若星前来。”

  “谨遵法旨。”妄语恭敬行礼,随即对姜风递过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便化作一道流光,向远处另一座较小的浮岛飞去。

  姜风正待开口询问该如何觐见,忽觉眼前景象如水波般一晃,空间悄然转换,待他定睛,已然置身于一座难以言喻的宏伟殿堂之内。

  殿内景象令人目眩神迷。地面似由整块的“星河暖玉”铺就,温润生光,踩上去仿佛踏着星光。支撑殿宇的巨柱,隐约可见龙纹凤章,却又流转着星辰轨迹。各处摆放的器具、装饰,无不是外界罕见的灵材宝料,甚至有些姜风只在古籍图谱中见过模样。然而最为震撼的是殿顶——那里并非实体,而是一片缓缓流转、真实不虚的“周天星图”!万千星辰按照玄奥轨迹运行,星辉洒落,将整个大殿映照得如同置身于宇宙核心,却又比外界星空更加清晰、更加贴近大道本源。

  姜风心神震撼,下意识地向前方高台望去。只见一个模糊的身影,端坐在一个看似普通的青色蒲团之上。那身影并不高大,甚至有些虚幻,仿佛由无数细微星光凝聚而成,又仿佛只是大道在此处的一个投影。

  仅仅是无意识地一瞥!

  “嗡——!”

  姜风只觉双目剧痛,眼前瞬间被无尽的星光与混沌充斥,两行温热的鲜血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与此同时,神识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撞击,一阵尖锐的刺痛与眩晕传来,神魂动荡,道基都隐隐不稳!

  “哼。”

  一声轻哼,仿佛自无穷高远的星海深处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与训诫。

  “你这小家伙,胆子倒是不小。你家白云观的师长,难道未曾告诫过你——洞天不可轻闻,不可直视,不可妄议么?”

  声音悠远缥缈,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星辰生灭的至理,直接烙印在姜风受创的心神之上。

  姜风心中骇然,立刻紧闭刺痛流泪的双眼,强行压下神魂的震荡,忍痛低头,以最恭敬的姿态躬身行礼,声音微颤:“弟子明道,拜见天玑祖师!弟子……弟子入门日浅,修为低微,至今……至今尚未有幸得见我观内祖师真颜,确是不知此等禁忌。无意冒犯祖师圣威,恳请祖师恕罪!”

  他姿态放得极低,言辞恳切。面对这等超越他认知层次的可怕存在,任何一丝不敬都可能招致难以想象的后果。

  “罢了。”那悠远的声音似乎缓和了些许,“既是不知者,便不深究。但你需谨记:洞天境者,其身即道,其言即法,其念可通玄。在此界之内,凡提及真名、妄加窥视、肆意谈论其存在,皆可能被其感应,牵扯因果。切记,切记。”

  随着话音落下,一道柔和纯净、仿佛凝聚了北斗天玑星精华的银色星光,自殿顶星图中垂落,轻轻拂过姜风身体。

  刹那间,眼中刺痛与模糊尽去,鲜血倒流,视力恢复如初,甚至比之前更加清明。神魂所受的震荡与暗伤,也在那充满生机的星辉滋养下,瞬间平复,不仅痊愈,反而隐隐更加凝练了一丝。

  “多谢天玑祖师疗伤之恩!”姜风心中稍定,再次恭敬行礼。这位祖师虽然威能无边,但似乎并非难以沟通之辈。

  “白云观的小家伙,明道。”天玑祖师的声音再次响起,直接问道,“你不在越西郡好生修行,怎会跑到我这极北苦寒、灵机断绝的摘星峰下来?”

  姜风闻言,脸上不禁泛起一丝苦笑。他整理思绪,将自己在万灵交易大会遭遇往生教左护法召唤邪神虚影、灵渊长老等神通真君与邪神大战、最后被邪神临死反扑激发的空间裂隙卷入,意外传送至北境冰原的经过,简明扼要地陈述了一遍。其中略去了自身五行之道的具体感悟与疗伤细节,只强调是侥幸保命,流落至此。

  听完姜风的叙述,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那模糊的星光身影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

  “你这小辈,倒真是……运道奇特。”天玑祖师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以金丹之身,被卷入那等层级的空间乱流而不死,足以说明你根基不俗,气运加身。你们白云观那位灵渊长老……嗯,能在那种情况下护住你这晚辈,还能与那邪神残余意志交手,确实有几分手段。怪不得百年前,你家玄微那老家伙还在我面前吹嘘,说他白云观又出了个有洞天之资的好苗子,想来便是这灵渊了。”

  “祖师认得我家玄微祖师?”姜风心中一动,连忙问道。这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若两位祖师有旧,他求助返回宗门之事,便多了许多可能。

  “自然认得。”天玑祖师的声音平淡,却透着一股俯瞰岁月的沧桑,“玄天界虽广袤无垠,但在吾等眼中,也不过一方稍大的池塘罢了。洞天境者,神游太虚,念动星河,些许距离,算不得什么。”

  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感应什么,片刻后才道:“不过,据我所知,你们白云观那几位老家伙,近来似乎都各有要事,不在观中坐镇。留守的,好像正是玄微。你且稍候,待我与他联系,问问情况再说。”

  姜风立刻低头躬身,屏息凝神,不敢有丝毫打扰。心中却是波澜起伏。洞天境大能的手段,果然匪夷所思,相隔不知多少万里,竟能如此随意地沟通联系。自己先前以为金丹境已算登堂入室,如今看来,在这等存在面前,当真与刚学会走路的孩童无异。

  这玄天界的“水”,远比他想象的要深不可测。自己之前,不过是侥幸在浅滩扑腾了几下罢了。

  然而,一丝希望的火苗也在他心中燃起。既然天玑祖师能联系到玄微祖师,那么,自己返回宗门,脱离这北境绝地,或许真的指日可待了。他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与期盼,静静等待着两位无上存在沟通的结果。

  半晌静默,殿顶星图缓缓流转,洒落的光辉似乎都带上了一丝等待的韵律。终于,天玑祖师那悠远的声音再次响起:

  “明道。”

  “弟子在。”姜风立刻收敛心神,躬身应道。

  “适才我已与玄微隔空论道片刻,提及你之事。”天玑祖师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送你离开这北境绝地,返回人族地界,于我而言,倒非难事。只是……这传送费用需你自行承担。”

  姜风心头一紧,知道关键来了,连忙接道:“祖师但有吩咐,弟子无不遵从。只是不知……这传送所需多少灵石?”

  他心中快速盘算着自己紫金葫芦里的家当,几万灵石虽不算少,但面对这等跨越不知多少万里的超级传送,恐怕仍是杯水车薪。

  “传送费用?”天玑祖师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意味,像是觉得这问题有些天真,“你可知,从此处‘摘星峰’出发,若要直接抵达最近的有修士常驻的大陆边缘,需要跨越多远?”

  不待姜风回答,那空灵的声音已然自问自答:“且不说这北境有多大,出了北境便是浩瀚无垠的‘无尽海’!其广阔远超你之想象,海中危机四伏,空间紊乱,更有大能遗族与未知凶物潜藏。以你金丹修为,莫说飞渡,便是辨识方向、抵御途中罡风煞气与空间乱流,都绝无可能。这并非寻常意义上的‘远’,而是生命禁区的‘隔断’。你觉得,打通这样一条安全路径,需要多少‘路费’?”

  姜风闻言,面色顿时发苦。他之前虽知北境偏僻,却未料到竟是如此彻底的“绝地”,被无尽海完全隔离!这等手笔的传送,其消耗恐怕已非寻常灵石能够衡量,或许需要动用更高层次的能量或宝物。自己那点积蓄,怕是连零头都不够。

  “这……弟子愚钝,请祖师明示。”姜风无奈,只得老老实实承认自己付不起。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妄语清晰的声音:“禀天玑祖师,弟子已遵命将若星师妹带到。”

  “嗯,让她进来,你且退下吧。”天玑祖师的声音传出。

  下一刻,姜风身侧的空间微微一荡,仿佛星辉汇聚,一名少女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里。

  姜风下意识地用余光扫去。只见她身着一袭与妄语款式相仿、但更为精致的深蓝星空道袍,衣袂间星光隐现。少女约莫二八年华模样,眉如远山含黛,眸似古潭映月,肌肤莹白近乎透明,仿佛由最上等的星玉雕琢而成。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周身气息纯净空灵,不染尘埃,却又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与星辰共呼吸般的韵律感,仿佛并非尘世中人,而是自星海中走出的精灵。姜风不敢多看,连忙移开视线,眼观鼻,鼻观心。

  少女似乎对姜风的存在并无太多好奇,她向前方那模糊的星光身影盈盈一拜,动作流畅自然,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嗓音清冽悦耳,如同冰泉滴落玉盘:“弟子若星,拜见祖师。”

  “嗯。”天玑祖师应了一声,随即话锋转向姜风,“明道,可想清楚了?”

  姜风此刻心中已然雪亮。天玑祖师明知自己负担不起传送代价,却仍与玄微祖师沟通,并特意召来这位名为“若星”的女弟子,其用意再明显不过——这是要给自己“安排任务”来抵扣“路费”了。而且这任务,八成便与这少女有关。

  想通此节,他反倒镇定下来,再次拱手,语气郑重:“弟子愚鲁,方才未能领会祖师深意。祖师但有差遣,弟子定义不容辞,尽力而为。”姿态放得极低,等于直接认下了这份“债务”。

  “哦?倒是个机灵通透的小子。”天玑祖师的声音似乎缓和了些许,也不再绕弯子,“既如此,我便直言了。我这弟子若星,天赋异禀,于星辰之道感悟颇深。然其自幼生长于摘星峰,未曾踏足外界一步,心思纯净,不识人心险恶,更不知外界宗门倾轧、资源争夺之酷烈。按我摘星宗规矩,弟子修为至‘星辰境’后,需入世历练百年,以红尘洗练道心,印证星辰大道于凡俗世间之变。此番,并非我刻意刁难于你,实是需你以白云观弟子身份,引领、照拂她一段时日,直至其能初步适应外界,拥有独立在外行走、应对基本风险之能。”

  姜风心中了然,果然如此。他正待开口应承,却不料身旁那清冷如星的少女先一步开口了。

  “祖师,”若星的声音依旧清冽,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与依恋,“弟子……弟子不想离开摘星峰,不想去外界。弟子只想留在峰中,日夜侍奉祖师,参悟星辰。”

  殿内气氛似乎微微一凝。

  “胡闹。”天玑祖师的声音依旧温和,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道途漫漫,岂能困守一隅?闭门造车,纵有天赋,终难窥大道全貌。我摘星宗历代先贤,哪位不是踏遍玄天界,观尽红尘万象,方得星道真谛?宗规如此,你亦不能例外。再者,”那声音顿了顿,似乎带上一丝笑意,“我老人家清静惯了,何须你这小丫头日夜侍奉?莫要耍性子。”

  若星抿了抿唇,还想说什么,终究在那无形的威严下低下头,轻声应道:“是……弟子知错。”

  天玑祖师这才再次将“目光”投向姜风:“明道小子,你意下如何?”

  姜风立刻躬身,语气坚定:“承蒙祖师信任,弟子必当竭尽所能,护若星师妹周全,助她熟悉外界,不负祖师所托!”

  “好。”天玑祖师的声音透出一丝满意,“此事便如此定下。明道,你且在此殿偏室休息一晚,此地星辰之力浓郁,于你温养神魂、巩固修为亦有裨益。若星,你回去收拾一二,将宗门赐予的护身之物、常用星辰法器备好,明日辰时,准时来此。”

  “是,弟子遵命。”姜风与若星同时应道。

  若星再次向祖师行礼,星光微闪,身形便悄然消失在大殿之中,来去无声。

  姜风也恭敬行礼,随即由殿内自动浮现的一道星辉指引,走向大殿一侧悄然打开的门户,进入一间布置简洁、却同样沐浴在柔和星辉中的静室。

  殿内重归寂静,唯有穹顶星图永恒流转。模糊的星光身影似乎微微抬头,“望”向南方某处,无声低语:

  “玄微姐姐,你这徒孙倒是有趣……气运牵缠,未来怕是少不了波澜。让我这徒儿跟着历练一番,或许……能避开一些命定的星劫?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且看他们造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