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福兮祸所伏。-《我喂夫君避子羹》

  宫中传来的双重喜讯,如同最绚烂的烟花在锦瑟院(或者说,即将属于李鸳儿的新扩建院落)上空炸开,

  带来一片令人目眩神迷的光亮。下人们的欢呼、崔展颜毫不掩饰的狂喜、

  老夫人近乎讨好的关切,如同温暖的潮水般将李鸳儿包裹。

  有那么一瞬间,即便是心机深沉如她,也难免被这极致的“荣耀”冲击得心神摇曳。

  “贵妻”……这是她曾经做梦都不敢想的位置。

  如今,却因妹妹鹂儿在宫中的得宠,被皇帝金口玉言,轻而易举地赐下。

  然而,那最初的狂喜退去后,一股更深沉、更刺骨的寒意,却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让她在众人环绕的“热络”中,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一个月……

  从入选秀女到蒙受天恩,再到为自己请来这“贵妻”殊荣……仅仅用了一个月的时间!

  李鸳儿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九重宫阙是何等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三千佳丽,哪个不是身世显赫、

  才貌双全?

  哪个不是削尖了脑袋想要博得圣心?

  可她的妹妹鹂儿,一个毫无根基、仅凭着几分颜色和临时学来的规矩入宫的“山野丫头”,

  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不仅爬上了龙床,

  还能在皇帝面前拥有这般话语权,

  为自己挣来如此实实在在的好处!

  这需要何等的心机?

  何等的手段?

  何等的……魅惑之力?

  李鸳儿脑海中浮现出入宫前夜,她握着妹妹的手,

  将那些自己用血泪教训换来的、关于如何拿捏男人心思的“秘术”倾囊相授的情景。

  妹妹当时听得认真,眼神亮得惊人,甚至还举一反三,

  提出了一些让她都暗自心惊的大胆想法。

  她当时只觉妹妹聪慧,一点就透,是块可造之材。

  如今看来,哪里是“可造之材”,

  分明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妹妹的悟性和执行力,远在她预估之上!

  在那深宫之中,妹妹展现出的,恐怕不仅仅是她教授的那些,

  更有其自身浑然天成的……一种近乎妖异的吸引力。

  细思极恐!

  李鸳儿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如果……如果当初妹妹没有入宫,而是如母亲所愿,嫁给了石头……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让她一阵心悸。

  以妹妹这般玲珑心窍和敏锐洞察,自己与石头之间那点见不得光的隐秘,

  恐怕迟早会被她看穿!到那时,姐妹情断都是轻的,自己和嗣儿,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万幸!万幸!

  她将妹妹送进了宫!

  这步棋,不仅成了她如今最大的倚仗,更在无意中,

  消除了一个足以毁灭她的巨大隐患!这其中的后怕与庆幸,

  交织成一种复杂的情绪,让她在众人恭维的笑脸下,手心一片冰凉。

  妹妹的“成功”,在带来无上荣耀的同时,也像一面镜子,

  照出了她内心更深的不安与警惕。

  与锦瑟院这边“惊喜”之后的“心惊”不同,碧纱橱内在经历了一场天翻地覆的崩溃后,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陶春彩幽幽转醒,

  眼神空洞地望着帐顶华丽的刺绣,仿佛灵魂都被抽走了。

  丫鬟战战兢兢地喂她喝了参汤,她也没有反应。

  就那么静静地躺着,直到窗外的天色从昏暗转为微明。

  最初的绝望、怨恨、屈辱如同岩浆般在她胸腔里翻滚,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

  她想过立刻收拾东西回江南娘家,扑在母亲怀里痛哭一场,让父亲动用所有力量为自己出气。

  可是,当那股冲动渐渐冷却,理智(或者说,被逼到绝境后产生的另一种疯狂)开始回笼。

  回娘家?

  苏州远在千里之外,这一路哭哭啼啼回去,除了让父母担心,让族中人看笑话,还能得到什么?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自己在夫家混到如此地步,难道还要让娘家来收拾烂摊子?

  父亲虽是皇商,但终究是商贾,手再长,能伸进皇帝的后宫吗?

  能撤销那道“贵妻”的封赏吗?

  不能。

  非但不能,自己这一回去,恐怕正中李鸳儿下怀!

  到时候,她正好可以借着“贵妻”的身份,在崔府彻底扎根,将自己彻底边缘化!

  不行!绝对不行!

  陶春彩猛地从床上坐起,眼中布满了血丝,却燃烧起一种异样的光芒。

  她不能走!

  她必须留下来!

  这里是她的战场,她绝不能将阵地拱手让人!

  慌乱与绝望中,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她混乱的思绪,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不对啊!

  李鹂儿为何能入宫?

  李鸳儿为何能被封“贵妻”?

  这泼天的富贵,这荣耀的源头,是从哪里开始的?

  是她陶春彩啊!

  是她,在崔老爷为了选秀之事焦头烂额、崔瑶以死相逼时,提出了那个“李代桃僵”的妙计!

  是她,

  亲自去书房向崔老爷献上此策!

  是她,

  亲手将李鹂儿那个“山野丫头”接进府,

  给了她一个“崔家义女”的身份,才有了后续的一切!

  如果没有她陶春彩的“深明大义”和“神来之笔”,

  李鹂儿现在可能还在那个破院子里缝麻袋片!

  李鸳儿怎么可能有今天?!

  凭什么现在所有的好处都让她李鸳儿占了?

  所有的风光都让她李鸳儿享了?自己这个最大的功臣,反而成了被遗忘、被践踏的那个?

  这不对!这世道不该是这样的!

  一股强烈的、近乎扭曲的“功劳感”和“委屈感”涌上心头,瞬间压过了之前的嫉恨,转化成了一种理直气壮的愤懑。

  她必须去提醒他们!

  提醒崔展颜,提醒老夫人,提醒这崔府上上下下所有人——我陶春彩,

  才是促成这一切的第一功臣!

  这时候不邀功,不拿话敲打敲打他们,他们还真以为李鸳儿是靠着自己本事上位的呢!

  想到这里,陶春彩仿佛被打了一剂强心针。

  她立刻唤来丫鬟:

  “伺候我梳洗!

  用那套正红色的诰命服!

  妆要上得隆重些!”她要堂堂正正、风风光光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她要让他们都记起来,没有她陶春彩,就没有崔家今日的“荣耀”!

  她要让他们知道,这崔府最大的功臣,

  不是李鸳儿,

  而是她陶春彩!

  李鸳儿得到的,本该是她陶春彩的!

  她就算暂时失去了夫君的宠爱和表面的地位,也要牢牢抓住这份“功劳”,作为她翻盘的最大资本!

  一场围绕着“功劳”归属的、不见硝烟的战争,即将在崔府内部再次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