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噩梦重现-《别做他的影子》

  赵总那句“玩剩下还当宝的东西”就是根无形的刺,扎在苏言脑海里,一路隐隐作痛。

  车里的沉默比什么时候都粘稠。

  顾夜宸从后视镜里能看见苏言垂着眼,侧脸线条紧绷,透着拒人千里的冷漠。但他知道,冷漠底下,有东西正被那句污言秽语搅得翻涌。

  顾夜宸手指用力扣紧方向盘,指甲深陷进皮革纹路。他恨那个赵总,更恨自己。是他的过去,给别人递上了羞辱苏言的刀子。每一句刺向苏言的话,都源于他犯下的罪。

  不敢开口,所有安慰在此刻都虚伪可笑。只能做个沉默的司机,把车平稳的开到苏言公寓楼下。

  他声音尽可能平稳:“到了。”

  苏言像没听见,几秒后才动了动,没看顾夜宸,径直推门下车,头也不回的走进公寓大门,全程一个字都没。

  “砰”一声,车门关上。

  顾夜宸在车里坐了很久,直到苏言公寓的灯亮起,才重新启动车子,像个幽灵,悄无声息滑入夜色。

  回到公寓,苏言第一时间进了浴室。

  脱掉衣服,站到花洒下,水温调到最高。滚烫水流冲刷着皮肤,带来一阵阵刺痛。他想用这法子,洗掉那种黏腻,被窥探,被评价的恶心感觉。

  赵总轻佻的眼神跟不堪入耳的词,都化作附着在身上的污垢。

  他以为自己足够强大,能把顾夜宸踩在脚下,能掌控一切,可现实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原来在别人眼里,他还是那个依附顾夜宸的玩物,一个贴了标签的附属品。

  他现在有的一切名气地位,都成了那个不堪过去的注脚。

  “玩剩下的...”

  苏言关了水,靠在冰冷的瓷砖上,水珠顺着发梢滑落,闭上眼睛,这句话却在脑子里无限循环。

  他很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疲惫。

  他没去画室,甚至没看一眼那排整齐的画笔。知道自己现在什么也画不出。脑子一片混乱,那些被他刻意压抑,以为早已尘封的画面,正争先恐后的往外钻。

  强迫自己上床睡觉。只有睡过去,这一切才能停下。

  黑暗中,他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想营造一个安全的假象。

  意识逐渐模糊,他坠入的不是安宁梦乡,是他逃了许久的金色囚笼。

  梦里,他又回到那栋海边别墅。

  空气里弥漫着他熟悉的海风咸腥跟高级香氛混在一起的甜腻味儿。他赤着脚,踩在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面。

  他想跑,双腿却铅灌似的沉重,一步也挪不动。

  他看见顾夜宸就站在不远处,背对他,穿着剪裁合体的考究西装。那不是现在这个瘦削沉默的司机,是那个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顾影帝。

  顾夜宸手里拿着块软丝布,正一丝不苟的擦着一个巨大的华丽金色鸟笼。鸟笼里空无一物,但每根栏杆都擦得闪闪发亮。

  梦里的顾夜宸开口,声音很轻,却不容抗拒:“过来。”

  苏言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向他走去。

  顾夜宸没回头,依旧专注的擦着鸟笼:“你看,这里多漂亮。我为你打造的,最完美的藏品室。”

  苏言想张嘴反驳,喉咙却像被棉花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顾夜宸转过身。

  那张英俊的脸带着温柔笑意,眼神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疯狂偏执。他伸出手,轻轻抚摸苏言锁骨,指尖在那片囚鸟纹身上来回摩挲。

  “真美。”他赞叹,“只有待在这里,你才不会被外面的脏东西弄脏。你只属于我。”

  突然,顾夜宸的脸变成赵总那张油腻的脸。

  “一个玩剩下还当宝的东西,装什么清高?”那声音在空旷别墅里回荡,尖锐刺耳。

  顾夜宸的脸又变回来,笑容消失,眼神冰冷审视:“你被弄脏。”

  恐惧潮水般将苏言淹没。

  他看见顾夜宸打开金色鸟笼,向他伸出手:“进来。只有这里才是干净的。”

  “不——!”苏言用尽全身力气,吼出声。

  他猛的从床上坐起,心脏狂跳不止,要冲破胸膛。

  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浑身冷汗浸透,睡衣黏腻的贴在身上。

  眼前不是华丽别墅,是他熟悉的简单卧室。窗外是城市霓虹,安静疏离。

  他得救。

  他自由。

  可为什么身体还在不受控制的发抖?

  苏言掀开被子,冲下床,踉跄的跑到客厅,打开所有灯。刺目光线驱散黑暗,却驱不散他心底的寒意。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马路的车流。

  刚才的梦境如此真实,那种被支配的无力感跟被当成物品的羞辱感,如同烙印刻在他灵魂深处。

  他以为把顾夜宸变成司机,让他为自己服务,就是胜利,就是报复。

  他以为自己掌握了主动权,可以随意摆布那个曾囚禁他的人。

  这一刻,他才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自己错的多离谱。

  他做的一切,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似的幼稚游戏。他折磨顾夜宸,命令他,刁难他,却带不来任何真的快感,反而只有加倍的烦躁空虚。

  因为真正的牢笼,从来不是那栋海边别墅。

  是他的记忆。

  是这段无法抹去的屈辱过去。

  只要这个创伤还在,只要有一个像赵总那样的人,用一句话就能轻易的将他打回原形。那个看似愈合的伤口就会立刻崩裂,流出腐臭的脓血。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建立的这点可怜权力优势,在真正的创伤面前,脆弱的不堪一击。

  苏言手指无意识抚上锁骨,那里皮肤光滑,没什么囚鸟纹身,可那被禁锢的感觉却深入骨髓。

  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

  不是无力反抗顾夜宸的无能,是无力战胜过去自己的无能。

  夜风从窗户缝隙吹进来,带一丝凉意。苏言站在空无一人的客厅中央,在明亮灯光下,却感觉自己正处于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他必须找到一把刀,一把真正锋利的刀。

  不是用来对付顾夜宸,是用来,彻底割裂与这段噩梦有关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