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庆的一片红。
大红的灯笼，大红的囍字。
院子里很热闹，往来宾客，有魁梧的大汉，有窈窕的淑女，有道行颇深的大妖，也有初开智还未化形的小兽......
古怪又融洽的场面。
“哈哈哈哈！今天是小老七的好日子，咱们可都得放开了喝！”
宴席摆了好几桌，都是混坐。
少年如今已是青年模样，通身的气质，比起从前要沉稳太多，举手投足间，已隐隐有了如今秘境之主的影子。
他在的这一桌，拿四张方桌拼着，设了十多个位置，都坐得满满当当。
青年身着喜服，对敬来的酒照单全收，每一杯都仰头饮下。
毋庸置疑的心情好。
“老七呀！以后六妹就交给你照顾了！你可不能欺负了她，不然我们可是要找你算账的！”
说话的，是一个身形异常强壮的彪形大汉，坐在那里像一座山，举着酒杯站起来时，笼下的大片阴影几乎能将整张桌子都遮住。
若细看，能看到他脖颈往下，没入衣领的深色妖纹。
青年也起身，郑重举杯：
“我此生定不负她，若有违此誓，几位兄长便割了我的首级，提去代向吾妻谢罪。”
满场的客人闻言，皆连声叫好。
“好！好样的！有气性！我们没有看错人！”
有隔壁桌的小妖捧着酒杯来敬酒，小小一只，毛茸茸的，有点像土拨鼠。
一开口，瓮声瓮气的：
“祝二位恩公永结同心，白首不离！”
敬了青年，又敬桌上其他人：
“也祝愿所有恩公们，修为日益精进，事事顺遂！”
大家都喝了酒，又打趣它：“你这小妖，哪儿学的这么多官话！”
小妖看向桌上那跷着腿大口吃肉的黑衣女修：“是三姐姐教我们的！”
“胡扯！明明是这群小萝卜吵着闹着来求我，让我教他们说些喜气话，我才教的！”
小妖心思简单，哪听得明白话里的弯弯绕绕：
“嘿嘿，对，我们每个都学了！”
再看小妖身后，已然排起长队。
......
青年回到了喜房，在门口散了酒气，才推门进去。
红烛摇曳，花影成双。
鲜艳的盖头下，是爱人缱绻含笑的眼眸。
他为她细细摘了沉重的金饰，散下发，取了剪子，极小心地绞下一缕，又捏了自己的一截头发裁断。
将两缕发丝合在一起，以红色的丝线一圈一圈、动作轻柔而工整地缠好，再放入早早备下的、铺着红绸的精致木匣中。
两人相视一笑，执手交握，虔诚立誓。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
这三段记忆，囊括了太多。
有同心挚爱，有道合好友。
还有他们漫漫征途上，收获的风景与情。
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样子。
美得像一场梦。
然而欣赏完记忆的姒今朝一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却皆有些古怪。
说实在话，他们看到的这些东西有点......
太私人了。
得亏是到这里就结束了，不然再往后，阴阳镜敢放，他们都不敢看。
但私人归私人，得益于此，他们也有了全新的发现。
一份极其关键的发现。
自上苍穹与下苍穹划分开以后，因更看重于天赋境界，男女之间的地位悬殊，逐渐模糊。
尽管在长期以来根深蒂固的观念影响下，男子仍旧比女子更容易赢得尊重，女子往往要付出更大的努力，才能赢得与男子同样的尊荣，但对于女子的苛责与约束，总归是少了太多。
因此，上苍穹的「婚礼」，更多的会被称作「道侣大典」。
不谈嫁娶，是夫妻二人共同在宴席上待客的。
而不是女子就只能盖着盖头，坐在囍房枯等。
他们在这一场记忆里，同时看到了修士、凡人、妖......
以及一场眷侣陈旧仪式下的婚宴。
这代表着，记忆中一幕幕发生的时间，极有可能是在上苍穹与下苍穹划分开来之前！
上下苍穹的划分，那是多久之前了？
十万年？
几十万年？
还是更久？
那这位秘境之主呢？他又活了多少年？
“说实话，我们感觉有些不大妙。”
曜瞳听澜互相对视了一眼，同时道出心中所想。
姒今朝却垂眸一笑：
“为何不妙，我可觉得太妙了！”
“姐姐觉得妙，我也觉得妙。”
沈熙宁不作思考，一味附和。
曜瞳听澜瞥了她一眼，懒得理她，干脆换了议题：
“以前我们看的话本子里，像他记忆中最后一幕那样的，要么是历经坎坷之后的大团圆结局，要么......”
在场的大多是聪明人，至少姒今朝是，他们接下来的话不说明，她也知道他们要说的是什么。
到现在为止，他们已经看了秘境之主的四段回忆。
诚然，这四段回忆中，皆不例外浸满鲜血与汗水的痕迹。
故事到这里结束的话，就将是一个十分美好而圆满的故事了。
否则，再往后，便是作为对悲剧的铺垫。
可偏偏，摆在眼前的，故事远没有结束。
经过几十万年漫长的岁月之后，如今秘境之主，身在这一方秘境之中——
独自一人。
爱侣，朋友，谁都不在。
“算了，之后再讨论。第四道考验已经开始许久，我们再也不去，该赶不上趟了。”
姒今朝没再看曜瞳听澜，摆摆手，率先朝最北走去，墨色的长发随着风晕染开，在空中勾勒出令人惊艳的弧度。
她心情好像突然变得很好，脚步轻快，甚至哼起不知名的小调。
曜瞳听澜偷偷瞄了一眼。
她唇边带着若有似无的弧度，漂亮的眼眸弯起，前所未有的浓烈兴味化作丝丝笑意，在其中流淌。
迷人，但危险。
两兄弟再次交换了一个眼神。
「真是疯子。」
再看看亦步亦趋跟在姒今朝身后的沈熙宁。
心中又骂：
「大疯子，小疯子。」
骂完之后又不免越发地忧心忡忡。
突然想到什么，脚步急急一刹，眼睛骤然瞪大。
等等！
娘娘这个表情，不会真当秘境之主是......
不！这绝无可能！
二者之间，除了活得够久和实力够强之外，再无共通之处啊！
前三道考验，都一一对上了那四句词中的前三，难道那四句词，会出于那人之手不成？！
“喂，你们两个没事吧？”
阴阳镜语气臭臭的。
幽冥兽也在旁边，尾巴低垂着，一下一下小幅度甩。
两兄弟回神，不敢再细想，紧赶上姒今朝二人的脚步。
“说了你们也不明白，快跟上！”
阴阳镜气得原地打转。
“你看！我就说多余担心他俩！”
幽冥兽拿头拱了拱它，以示安慰。
姒今朝他们到所谓的最北边时，才发现是一座巍峨大山挡住去路，山脚下一片平坦，空间很大，刚好够他们活动开始。
而先到的鬼修们东一个西一个的，或站或坐，都在等他们。
秘境之主也到了，就在他们前面一会儿。
就是看起来状态更差了。
站着的时候，唇一直绷着，下颚及脖颈处，隐约能看见薄汗。
姒今朝这次看见他，倒没故意呛声，懒散地往旁边树上一倚：
“原还想着迟来一会儿，当是让你们几分，看来是你们没这个运气了。这最后一道考验，竟是要等人齐的。”
众鬼没因为他们迟到而生气，一是不敢，二是秘境之主也才到不久，但听了她这话，心里确觉得好一阵古怪。
这位怎就知道是最后一道考验？
秘境之主都没说呢。
秘境之主看都没看姒今朝。
也不知是不想看，还是不敢看。
“既然都已到齐，那便继续。”
秘境之主退到一边，手一扬，以空地边缘为界，阵光冲天而起，一道无形之力，将所有鬼全移到空地中心。
“这是......”
还不等众鬼搞清楚状况，就听见一声惊呼：
“这个圈是什么？”
有只鬼脚底亮了个圈。
就一个小小的圈，刚好圈中他站的地方，他尝试挪动，那圈就跟着他，他退到哪里，那圈都始终在他脚下。
只在他脚下。
咻——
破风声！
一道光箭自围困他们的阵光中疾射而出！直直指向被圈中的那只鬼！
众鬼吓了一跳，四下散开，被锁定的鬼也本能地侧身一闪！
光箭擦着他的肩膀飞过！
那鬼刚要松一口气，就听见其他鬼的惊呼：“小心！”
竟是那箭拐了弯，又从他背后射来！
然而他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躲的动势还未做出，那箭就噗地一声穿透他肩头！
如果他不是鬼魂，现在或该是极血腥的场面，可他没有血肉，便只留下了一个冒着白烟的、能透过这边看到那边的硕大窟窿。
以及那鬼痛彻心扉的哀嚎。
“这、这么痛吗？”
其他鬼敏锐地意识到，这光箭，或许是特意为他们这些鬼魂量身而制。
中箭后，会很痛很痛。
光箭飞回阵光中，消失不见，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那鬼脚下的圈。
“看！圈消失了！”
然后新的圈，出现在了新的鬼脚下。
现在他们都明白这圈的含义，几乎看到圈的一瞬间，就立刻四面弹开，唯恐被殃及。
那小鬼本还沉浸在被圈中的惶恐中，见其他鬼这个反应，当即有些恼怒，眼中生出几分狠意。
好哇！这么避之不及是吧！
眼看那光箭已经从阵光中飞出，小鬼冷哼一声，二话不说掠向鬼群！
姒今朝靠边找了个地方休息。
幽冥兽趴着，姒今朝、沈熙宁、曜瞳、听澜，在它旁边靠成一排。
阴阳镜被曜瞳听澜立在前头，当扶手使。胳膊横撑着镜框，头枕着胳膊。
小鬼从他们面前经过，余光瞥了一眼，知道是惹不起的，停没停一下，一头就扎进鬼群。
他们逃，他就追。
箭来，他就躲，箭再追，他也再追。
他们再逃，他就再躲再追。
主打的就是一个谁也别想好过。
可他连躲了好几次，箭还是会绕个圈再卷土重来，他便知道，这箭追的是圈，只要圈在他脚下，他再怎么躲也是没用的。
于是心下认了命，吓唬了其他鬼两三轮之后，就放慢了动作。
箭已在身后，他本能地就地一滚躲开。不想恰在此时，有个修为低的鬼也落了队，他这一魂，与其擦身而过，带着箭也一歪！
噗！
命中声。
小鬼刚从地上起身，听到这一声动静，背脊兀地一僵。
转身，果不其然他身后那鬼的腰腹处，又是一个偌大的窟窿。
“啊......啊！！！！！”
痛呼，惨叫。
“对、对不起，我本来......”
他想说他本来没想要谁替他挡箭的。
可是他脚下的圈消失了。
那光箭也消失了。
其他鬼都在看他。
那眼神，惊惧。
还夹杂着发现了什么重大事情的兴奋。
就算被圈选中，也没关系......
光箭只要射到人......就会消失......
然后圈会重新选择下一个人......
接下来就乱了套。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场面就混乱起来。
有鬼一被锁定，就迫不及待去寻找替“死”鬼。
如果成便少挨一箭。
如果不成，挨了箭，还要再惹来仇恨。
等圈到了别的鬼身上，再被报复回来。
只是原本他们以为无甚作用的境界，到了这一轮，又管用起来。
境界高的，就算被选中也根本无惧，只要捉了境界低的来挡箭就好。
他们境界高啊，想要捉一只鬼来挡箭，太容易了。
境界低的，就只能任人宰割，偏还有有那么几个，之前仗着秘境中境界无用，出言挑衅过高境界者，到这一轮，就变得可怜起来。
人性被闷在这一方阵法中发酵。
臭掉了。
......
当然，也有鬼还在观望。
他们思考得更多一些，比如这本该是一道考验。
为了选出传承最终获得者的考验。
前几轮都无非是做做农活采采花，怎么到了这最后一轮，就成了无理由的杀戮，非要他们厮杀个你死我活了？
所以考验呢？最后一道考验，究竟考验的是什么？
大红的灯笼，大红的囍字。
院子里很热闹，往来宾客，有魁梧的大汉，有窈窕的淑女，有道行颇深的大妖，也有初开智还未化形的小兽......
古怪又融洽的场面。
“哈哈哈哈！今天是小老七的好日子，咱们可都得放开了喝！”
宴席摆了好几桌，都是混坐。
少年如今已是青年模样，通身的气质，比起从前要沉稳太多，举手投足间，已隐隐有了如今秘境之主的影子。
他在的这一桌，拿四张方桌拼着，设了十多个位置，都坐得满满当当。
青年身着喜服，对敬来的酒照单全收，每一杯都仰头饮下。
毋庸置疑的心情好。
“老七呀！以后六妹就交给你照顾了！你可不能欺负了她，不然我们可是要找你算账的！”
说话的，是一个身形异常强壮的彪形大汉，坐在那里像一座山，举着酒杯站起来时，笼下的大片阴影几乎能将整张桌子都遮住。
若细看，能看到他脖颈往下，没入衣领的深色妖纹。
青年也起身，郑重举杯：
“我此生定不负她，若有违此誓，几位兄长便割了我的首级，提去代向吾妻谢罪。”
满场的客人闻言，皆连声叫好。
“好！好样的！有气性！我们没有看错人！”
有隔壁桌的小妖捧着酒杯来敬酒，小小一只，毛茸茸的，有点像土拨鼠。
一开口，瓮声瓮气的：
“祝二位恩公永结同心，白首不离！”
敬了青年，又敬桌上其他人：
“也祝愿所有恩公们，修为日益精进，事事顺遂！”
大家都喝了酒，又打趣它：“你这小妖，哪儿学的这么多官话！”
小妖看向桌上那跷着腿大口吃肉的黑衣女修：“是三姐姐教我们的！”
“胡扯！明明是这群小萝卜吵着闹着来求我，让我教他们说些喜气话，我才教的！”
小妖心思简单，哪听得明白话里的弯弯绕绕：
“嘿嘿，对，我们每个都学了！”
再看小妖身后，已然排起长队。
......
青年回到了喜房，在门口散了酒气，才推门进去。
红烛摇曳，花影成双。
鲜艳的盖头下，是爱人缱绻含笑的眼眸。
他为她细细摘了沉重的金饰，散下发，取了剪子，极小心地绞下一缕，又捏了自己的一截头发裁断。
将两缕发丝合在一起，以红色的丝线一圈一圈、动作轻柔而工整地缠好，再放入早早备下的、铺着红绸的精致木匣中。
两人相视一笑，执手交握，虔诚立誓。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
这三段记忆，囊括了太多。
有同心挚爱，有道合好友。
还有他们漫漫征途上，收获的风景与情。
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样子。
美得像一场梦。
然而欣赏完记忆的姒今朝一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却皆有些古怪。
说实在话，他们看到的这些东西有点......
太私人了。
得亏是到这里就结束了，不然再往后，阴阳镜敢放，他们都不敢看。
但私人归私人，得益于此，他们也有了全新的发现。
一份极其关键的发现。
自上苍穹与下苍穹划分开以后，因更看重于天赋境界，男女之间的地位悬殊，逐渐模糊。
尽管在长期以来根深蒂固的观念影响下，男子仍旧比女子更容易赢得尊重，女子往往要付出更大的努力，才能赢得与男子同样的尊荣，但对于女子的苛责与约束，总归是少了太多。
因此，上苍穹的「婚礼」，更多的会被称作「道侣大典」。
不谈嫁娶，是夫妻二人共同在宴席上待客的。
而不是女子就只能盖着盖头，坐在囍房枯等。
他们在这一场记忆里，同时看到了修士、凡人、妖......
以及一场眷侣陈旧仪式下的婚宴。
这代表着，记忆中一幕幕发生的时间，极有可能是在上苍穹与下苍穹划分开来之前！
上下苍穹的划分，那是多久之前了？
十万年？
几十万年？
还是更久？
那这位秘境之主呢？他又活了多少年？
“说实话，我们感觉有些不大妙。”
曜瞳听澜互相对视了一眼，同时道出心中所想。
姒今朝却垂眸一笑：
“为何不妙，我可觉得太妙了！”
“姐姐觉得妙，我也觉得妙。”
沈熙宁不作思考，一味附和。
曜瞳听澜瞥了她一眼，懒得理她，干脆换了议题：
“以前我们看的话本子里，像他记忆中最后一幕那样的，要么是历经坎坷之后的大团圆结局，要么......”
在场的大多是聪明人，至少姒今朝是，他们接下来的话不说明，她也知道他们要说的是什么。
到现在为止，他们已经看了秘境之主的四段回忆。
诚然，这四段回忆中，皆不例外浸满鲜血与汗水的痕迹。
故事到这里结束的话，就将是一个十分美好而圆满的故事了。
否则，再往后，便是作为对悲剧的铺垫。
可偏偏，摆在眼前的，故事远没有结束。
经过几十万年漫长的岁月之后，如今秘境之主，身在这一方秘境之中——
独自一人。
爱侣，朋友，谁都不在。
“算了，之后再讨论。第四道考验已经开始许久，我们再也不去，该赶不上趟了。”
姒今朝没再看曜瞳听澜，摆摆手，率先朝最北走去，墨色的长发随着风晕染开，在空中勾勒出令人惊艳的弧度。
她心情好像突然变得很好，脚步轻快，甚至哼起不知名的小调。
曜瞳听澜偷偷瞄了一眼。
她唇边带着若有似无的弧度，漂亮的眼眸弯起，前所未有的浓烈兴味化作丝丝笑意，在其中流淌。
迷人，但危险。
两兄弟再次交换了一个眼神。
「真是疯子。」
再看看亦步亦趋跟在姒今朝身后的沈熙宁。
心中又骂：
「大疯子，小疯子。」
骂完之后又不免越发地忧心忡忡。
突然想到什么，脚步急急一刹，眼睛骤然瞪大。
等等！
娘娘这个表情，不会真当秘境之主是......
不！这绝无可能！
二者之间，除了活得够久和实力够强之外，再无共通之处啊！
前三道考验，都一一对上了那四句词中的前三，难道那四句词，会出于那人之手不成？！
“喂，你们两个没事吧？”
阴阳镜语气臭臭的。
幽冥兽也在旁边，尾巴低垂着，一下一下小幅度甩。
两兄弟回神，不敢再细想，紧赶上姒今朝二人的脚步。
“说了你们也不明白，快跟上！”
阴阳镜气得原地打转。
“你看！我就说多余担心他俩！”
幽冥兽拿头拱了拱它，以示安慰。
姒今朝他们到所谓的最北边时，才发现是一座巍峨大山挡住去路，山脚下一片平坦，空间很大，刚好够他们活动开始。
而先到的鬼修们东一个西一个的，或站或坐，都在等他们。
秘境之主也到了，就在他们前面一会儿。
就是看起来状态更差了。
站着的时候，唇一直绷着，下颚及脖颈处，隐约能看见薄汗。
姒今朝这次看见他，倒没故意呛声，懒散地往旁边树上一倚：
“原还想着迟来一会儿，当是让你们几分，看来是你们没这个运气了。这最后一道考验，竟是要等人齐的。”
众鬼没因为他们迟到而生气，一是不敢，二是秘境之主也才到不久，但听了她这话，心里确觉得好一阵古怪。
这位怎就知道是最后一道考验？
秘境之主都没说呢。
秘境之主看都没看姒今朝。
也不知是不想看，还是不敢看。
“既然都已到齐，那便继续。”
秘境之主退到一边，手一扬，以空地边缘为界，阵光冲天而起，一道无形之力，将所有鬼全移到空地中心。
“这是......”
还不等众鬼搞清楚状况，就听见一声惊呼：
“这个圈是什么？”
有只鬼脚底亮了个圈。
就一个小小的圈，刚好圈中他站的地方，他尝试挪动，那圈就跟着他，他退到哪里，那圈都始终在他脚下。
只在他脚下。
咻——
破风声！
一道光箭自围困他们的阵光中疾射而出！直直指向被圈中的那只鬼！
众鬼吓了一跳，四下散开，被锁定的鬼也本能地侧身一闪！
光箭擦着他的肩膀飞过！
那鬼刚要松一口气，就听见其他鬼的惊呼：“小心！”
竟是那箭拐了弯，又从他背后射来！
然而他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躲的动势还未做出，那箭就噗地一声穿透他肩头！
如果他不是鬼魂，现在或该是极血腥的场面，可他没有血肉，便只留下了一个冒着白烟的、能透过这边看到那边的硕大窟窿。
以及那鬼痛彻心扉的哀嚎。
“这、这么痛吗？”
其他鬼敏锐地意识到，这光箭，或许是特意为他们这些鬼魂量身而制。
中箭后，会很痛很痛。
光箭飞回阵光中，消失不见，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那鬼脚下的圈。
“看！圈消失了！”
然后新的圈，出现在了新的鬼脚下。
现在他们都明白这圈的含义，几乎看到圈的一瞬间，就立刻四面弹开，唯恐被殃及。
那小鬼本还沉浸在被圈中的惶恐中，见其他鬼这个反应，当即有些恼怒，眼中生出几分狠意。
好哇！这么避之不及是吧！
眼看那光箭已经从阵光中飞出，小鬼冷哼一声，二话不说掠向鬼群！
姒今朝靠边找了个地方休息。
幽冥兽趴着，姒今朝、沈熙宁、曜瞳、听澜，在它旁边靠成一排。
阴阳镜被曜瞳听澜立在前头，当扶手使。胳膊横撑着镜框，头枕着胳膊。
小鬼从他们面前经过，余光瞥了一眼，知道是惹不起的，停没停一下，一头就扎进鬼群。
他们逃，他就追。
箭来，他就躲，箭再追，他也再追。
他们再逃，他就再躲再追。
主打的就是一个谁也别想好过。
可他连躲了好几次，箭还是会绕个圈再卷土重来，他便知道，这箭追的是圈，只要圈在他脚下，他再怎么躲也是没用的。
于是心下认了命，吓唬了其他鬼两三轮之后，就放慢了动作。
箭已在身后，他本能地就地一滚躲开。不想恰在此时，有个修为低的鬼也落了队，他这一魂，与其擦身而过，带着箭也一歪！
噗！
命中声。
小鬼刚从地上起身，听到这一声动静，背脊兀地一僵。
转身，果不其然他身后那鬼的腰腹处，又是一个偌大的窟窿。
“啊......啊！！！！！”
痛呼，惨叫。
“对、对不起，我本来......”
他想说他本来没想要谁替他挡箭的。
可是他脚下的圈消失了。
那光箭也消失了。
其他鬼都在看他。
那眼神，惊惧。
还夹杂着发现了什么重大事情的兴奋。
就算被圈选中，也没关系......
光箭只要射到人......就会消失......
然后圈会重新选择下一个人......
接下来就乱了套。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场面就混乱起来。
有鬼一被锁定，就迫不及待去寻找替“死”鬼。
如果成便少挨一箭。
如果不成，挨了箭，还要再惹来仇恨。
等圈到了别的鬼身上，再被报复回来。
只是原本他们以为无甚作用的境界，到了这一轮，又管用起来。
境界高的，就算被选中也根本无惧，只要捉了境界低的来挡箭就好。
他们境界高啊，想要捉一只鬼来挡箭，太容易了。
境界低的，就只能任人宰割，偏还有有那么几个，之前仗着秘境中境界无用，出言挑衅过高境界者，到这一轮，就变得可怜起来。
人性被闷在这一方阵法中发酵。
臭掉了。
......
当然，也有鬼还在观望。
他们思考得更多一些，比如这本该是一道考验。
为了选出传承最终获得者的考验。
前几轮都无非是做做农活采采花，怎么到了这最后一轮，就成了无理由的杀戮，非要他们厮杀个你死我活了？
所以考验呢？最后一道考验，究竟考验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