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分督川滇-《铁血西南1895:从盐枭到护国》

  北洋政府,中南海,居仁堂。

  袁世凯瘫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面色灰败,眼神空洞。往日里那股睥睨天下的枭雄气焰,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风中残烛般的摇摇欲坠。

  “报——”一名侍从官连滚带爬地冲进殿内,声音带着哭腔:“总统,四川……四川陈宦,宣布独立,通电反袁了!”

  这声通报,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袁世凯紧绷的神经。他猛地睁大眼睛,浑浊的瞳孔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即是无尽的绝望。

  “陈……陈宦……”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干涩,仿佛从生了锈的铁管中挤出,“他……他也反了……”

  陈宦,曾是他一手提拔的亲信,是他稳固西南的棋子。如今,这颗棋子却调转枪口,给了他致命一击。

  全国反袁的浪潮,早已是惊涛骇浪。护国军的节节胜利,如同重锤般一下下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帝制美梦。而陈宦的倒戈,则彻底撕碎了他最后的遮羞布。

  “噗——”一口心头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胸前的五色十二章国徽。袁世凯的身躯晃了晃,眼神迅速黯淡下去。

  “帝制……我的帝制……”他伸出手,徒劳地想抓住什么,最终却无力地垂落。

  1916年3月22日,袁世凯在内外交困之下,被迫宣布取消帝制,恢复“中华民国”年号。然而,这迟来的“悔悟”并未能挽救他的命运。众叛亲离,心力交瘁,这位窃国大盗的身体早已被掏空。

  仅仅两个多月后,6月6日,袁世凯在一片愁云惨雾中病逝。

  北京城内,权力真空带来的诡谲气息迅速弥漫。北洋集团内部,各派系蠢蠢欲动。黎元洪腕和皖系势力的支持,掌控了北洋政府的大权。他坐在曾经属于袁世凯的办公室里,眼神阴鸷而锐利,盘算着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以及如何在这乱世中攫取更大的利益。

  “四川……”黎元洪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投向西南方向的地图。

  此刻的四川,早已乱成了一锅粥。护国军与北洋军的长期拉锯,使得地方政权几近瘫痪。匪患四起,民不聊生。各路地方武装势力趁机抬头,彼此攻伐,整个天府之国,遍地烽火。

  “必须尽快稳定四川。”黎元洪心中明镜似的。四川乃天府之国,人口众多,物产丰饶,战略地位极其重要。若任其糜烂,对中央政府的权威将是巨大打击。

  而谁能稳定四川?答案几乎是唯一的。

  成都,督军府。

  蔡锷站在窗前,眺望着满目疮痍的蓉城,眉头紧锁。连日的征战与操劳,让他的脸色更显苍白,但那双眸子依旧清亮,闪烁着坚毅的光芒。

  “松坡公!”几名滇军、川军将领快步走入,神情急切。

  为首的川军将领刘存厚拱手道:“松坡公,如今四川民心不定,群龙无首,非您坐镇不能安定。我等川中袍泽,恳请松坡公出任四川都督,主持大局!”

  “是啊,松坡公!”滇军将领刘云峰也附和道,“您率护国军力挽狂澜,功在社稷,威望无人能及。四川一日不定,西南便一日不宁啊!”

  蔡锷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期盼的脸庞。他何尝不知四川的危局,何尝不愿“医国如医人”,让这片土地重归安宁。只是,他的身体……

  他轻咳几声,压下喉间的痒意,沉声道:“诸位厚爱,锷愧不敢当。只是,这四川都督一职,事关重大……”

  “松坡公,此时此刻,不必过谦!”刘存厚语气恳切,“除了您,谁还有这等声望能服众?便是北京那位段总理,恐怕也得掂量掂量。”

  黎元洪确实在掂量。他深知蔡锷在护国战争中积累的巨大声望,也明白此刻若强行安插自己人入川,只会激起更大的动荡。南北矛盾尚未完全平息,再起战端,绝非他所愿。

  “也罢,”黎元洪最终做出决断,“暂时承认蔡锷,稳住西南,徐图后计。”

  一纸电令,从北京发往成都。

  与此同时,昆明,五华山,云南都督府。

  林景云正与蔡锷通着电话,线路中传来蔡锷略带疲惫却依旧温和的声音。

  “少川,四川这摊子,怕是非我莫属了。”蔡锷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

  林景云剑眉微蹙,关切道:“松坡公,学生明白。只是您的身体,还能支撑得住吗?四川局势复杂,非一朝一夕可以理顺。”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蔡锷的轻笑:“医者尚不能自医,何况国事。我这条命,本就是你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多活一日,便为国家多尽一分力。只是,我若去了四川,云南这边……”

  林景云心中一凛,已然明白了蔡锷的未尽之意。

  “松坡公,”他语气坚定,“云南的工业基础初见雏形,各项改革正在推进,绝不能半途而废。无论您做出何种决定,景云必当竭力维护云南的安定与发展。”

  蔡锷欣慰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少川,你的能力,云南的同僚们有目共睹。从盐业革新到组建苍狼营,从发展矿业到支持讲武堂,你为云南付出的心血,不比任何人少。我已向云南军政各界同仁以及北京方面举荐,由你继任云南都督。”

  林景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亦有一股沉甸甸的责任感。他深知,蔡锷此举,是出于对他的绝对信任,也是为了云南的长远发展。

  “松坡公……”

  “不必多言。”蔡锷打断他,“云南是你我共同的心血,是你一手打造的西南坚实后盾。那些工厂的机器轰鸣声,就是云南未来的希望。我相信,也只有你,能守护好这份希望。云南的同僚们,也都支持这个决定。”

  正如蔡锷所言,当他提出由林景云继任云南都督的提议时,云南军政两界几乎无人反对。林景云在云南的功绩与威望,早已深入人心。无论是他改良盐井、振兴盐业的经济手段,还是组建新军、参与重九起义的军事才能,亦或是与德国签订合作协定发展工业的远见卓识,都让人钦佩不已。

  “林次长年富力强,智勇双全,实乃云南都督的不二人选!”

  “没错,蔡都督慧眼识珠,我等皆无异议!”

  “有林次长在,云南定能更加稳固繁荣!”

  一时间,赞同之声四起。

  1916年7月6日,北洋政府的正式命令下达。电报犹如雪片般飞至昆明与成都。

  “奉大总统令:任命蔡锷为四川督军兼省长,任命林景云为云南督军兼省长。”

  督军兼省长,实际上便是都督的职权。

  昆明城内,阳光明媚。林景云身着笔挺的滇军将领服,站在五华山之巅,俯瞰着这座生机勃勃的高原城市。远处,工厂的烟囱冒着淡淡的青烟,那是云南工业的脉搏在跳动。城中,讲武堂的操练声隐约可闻,那是云南强军的根基在成长。

  他深吸一口气,高原清冽的空气涌入胸腔。

  护国战争,名义上恢复了共和,袁世凯的皇帝梦也已烟消云散。然而,中央的权威却在袁氏倒台后彻底崩溃。北洋集团分裂,各地军阀拥兵自重,割据之势愈演愈烈。

  共和之路,依旧漫长而曲折。

  “松坡公在四川,我在云南。”林景云目光沉静而坚定,“西南,必须成为华夏复兴的坚固基石。”

  他想起自己的誓言:“只为华夏不亡”。如今,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黎元洪的算盘,他清楚。北洋的掣肘,他明白。列强的觊觎,他洞悉。

  但这又如何?

  林景云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他一手打造的苍狼营、黑旗营,是他手中的利剑。他苦心经营的盐业、矿业,是他坚实的后盾。

  “这盘棋,才刚刚开始。”他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智谋深远的光芒。

  凛冬虽过,寒流未尽。但林景云坚信,只要薪火不灭,星星之火,终将燎原。他要让云南的工业之花,在这片高原上傲然绽放,为这多灾多难的民族,闯出一条实业兴邦、强军护国的生路。

  而蔡锷在成都,面对着更为错综复杂的局面。他强撑病体,开始着手整顿吏治,安抚民心,调和各派势力。他知道,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在有限的生命里,为四川,为西南,也为林景云,再多铺平一些道路。

  南北对峙的格局暂时缓和,但新的风暴正在军阀割据的乱局中酝酿。中国的未来,依旧迷雾重重。

  林景云眺望北方,那里是权谋的中心,是风暴的策源地。他知道,未来的挑战,将更加严峻。但他无所畏惧。因为他的背后,是日益强大的云南,是无数信任他的袍泽与民众。

  “来吧。”他心中默念,一股豪气油然而生,“我林景云,何惧之有!”

  他转身,大步走下五华山,身影在阳光下拉得修长而挺拔。新的征程,已经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