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接引仙光:众生疑惑-《一刀尽断仙凡路》

  天刑雷将化为虚无,那弥漫天地的灰白死寂亦如潮水般退去,天空重现色彩,却不再是往日通透的蓝,而是蒙上了一层不祥的、流转着七彩琉璃光泽的薄膜。

  流云镇死里逃生的镇民还未来得及喘息,便被这新的天象攫住了心神。

  没有威压,没有杀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暖、祥和、仿佛回归母胎般的极致安宁。

  那七彩琉璃的天幕缓缓旋转,中心处,一道无法用颜色形容的、纯粹由“美好”与“极乐”概念凝聚而成的光柱,如同情人的抚摸,轻柔地垂落,精准地笼罩了整个流云镇。

  仙界接引之光!

  并非强制飞升,而是最本源的诱惑!

  光柱之中,大道梵唱若有若无,沁人心脾的异香弥漫,所有沐浴在光柱中的生灵,无论伤痛、疲惫、衰老,乃至深藏心底的遗憾与创伤,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抚平、治愈。

  断腿的乞丐发现残肢重生,垂死的老者感受到生机回流,郁郁不得志的书生灵台清明文思泉涌,失去幼子的母亲仿佛听到了孩子在天堂的笑声……

  极致的愉悦与满足感,如同最醇的美酒,淹没了每一个凡人的理智。

  “飞升……这是飞升的机缘啊!”有人涕泪交加,朝着光柱源头疯狂叩拜。

  “仙界!是仙界来接引我们了!”

  “感谢上仙!感谢上仙恩典!”

  狂热的呼喊此起彼伏,镇民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迷醉,眼中只剩下对那光柱源头、对仙界的无限向往与感激。

  就连那些暗中窥探的江湖高手,此刻也道心失守,恨不得立刻投入那光柱之中。

  然而,这极致的恩赐,却带着最苛刻的条件。

  一个温和而不容置疑的声音,如同在每个人心底直接响起:

  “仙界慈悲,赐尔等超脱苦海之机。然,飞升净土,需斩断尘缘,尤需……清除悖逆之源。”

  “交出李不言,或令其自愿伏法,则仙门大开,流云全镇,无论人畜,皆可随光飞升,享永恒极乐!”

  “若执意庇护,或任其顽抗,则仙缘即刻断绝,尔等将永堕凡尘,承受此前百倍之苦厄!”

  软硬兼施,恩威并济!

  以全镇生灵的福祉与未来为筹码,将选择的刀,架在了每一个镇民的脖子上,更架在了李不言一直漠然视之的“人心”之上!

  光柱的源头,那七彩琉璃的天幕之后,数道模糊而超然的身影静静矗立,冷漠地俯瞰着下方众生的狂喜与挣扎。

  这是阳谋,攻心为上。他们要看看,这布衣刀客,是否真能漠视这因他而起的、席卷众生的抉择!

  客栈在仙光中完好无损,但那无所不在的诱惑之力,却试图穿透“宁静”力场的阻隔,渗入其中。

  李不言站在窗边,看着窗外那些陷入狂喜与挣扎的镇民,看着他们眼中逐渐升起的、因为仙缘可能被阻而对自己产生的微妙怨怼与祈求。

  他看到了王婶紧紧搂着仿佛恢复健康的孙女,眼神复杂地看向客栈;看到了茶摊老板搓着手,欲言又止;看到了曾经被他救下的老丈,跪在地上,老泪纵横,不知是为仙缘,还是为他。

  众生之念,重于山岳。

  这并非力量,却比任何力量更难以斩断。

  李不言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不是在犹豫,而是在感知。

  感知那仙光之中蕴含的、除了诱惑之外,更深层次的东西——那是一种同化,一种将独立个体意志抹平,融入某种宏大集体意识的吞噬。

  片刻后,他睁眼,眸中一片清明。他再次握住了“寂灭”。

  但这一次,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他并非要斩灭这仙光,也并非要伤害那些被诱惑的镇民。

  他举刀,刀尖遥指那七彩琉璃的天幕源头。

  然后,他对着那弥漫天地、无孔不入的“接引仙光”本身,以及其背后所代表的“飞升诱惑”之概念,轻轻吐出一个字:

  “断。”

  刀未挥出,意已先行。

  一道无形无质的波动,自“寂灭”刀尖荡漾开来,并非针对物质,也非针对灵魂,而是直接作用于那“接引仙光”存在的规则定义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光暗的剧烈冲突。

  那笼罩全镇、带来无尽生机与极乐的七彩仙光,如同被投入虚无的幻影,开始剧烈地闪烁、扭曲。

  其蕴含的“治愈”、“极乐”、“飞升指引”等概念属性,被一股更根本的力量强行剥离!

  仙光依旧存在,但它不再是恩赐,不再是诱惑,它变成了一种……纯粹的、不含任何意义的能量流,如同阳光雨露,不再具备任何强制性的精神影响。

  大道梵唱消失了,诱人异香消散了。

  镇民们脸上的狂喜与迷醉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梦醒后的巨大失落与茫然。

  他们依旧感受到身体的舒适,但那种直抵灵魂、让人放弃思考的极致愉悦消失了,飞升的诱惑也如同镜花水月,破碎无踪。

  “刚……刚才怎么了?”

  “仙缘……仙缘好像没了?”

  巨大的心理落差,让许多人瘫坐在地,失魂落魄。

  七彩琉璃天幕后的身影一阵波动,传来惊怒的意念。他们赖以掌控人心的最大利器,竟被对方以如此不可思议的方式,从根本上“废除”了!

  李不言收刀,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脸色透出一种不正常的苍白。

  接连斩断天罚权柄与飞升概念,对“存在”的消耗远超以往。他感觉到,自己双足的轮廓,也开始变得模糊。

  他看了一眼窗外那些茫然若失的镇民,眼中无悲无喜。

  他保全了他们独立的意志,却也亲手打碎了他们触手可及的“美梦”。

  而这,或许比直接的杀戮,更让他们难以接受。

  仙界的攻势,一波厉过一波,而人心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下一次,又会是什么?这看似护住他们的“宁静”之地,或许本身,也正在成为他们憎恶的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