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格物难知,君王亲至-《别人修仙我杀猪,一不小心成禁忌》

  夜色如墨,丁守诚的影子被灯火拉得很长,投在身前摊开的一卷卷圣贤书上。

  他一夜未眠。

  下午的那一幕,像一柄无形的重锤,将他数十年寒窗苦读建立起来的认知殿堂,砸得处处龟裂,摇摇欲坠。他试图用儒家“格物致知”的道理去理解自己的儿子,去“格”那一根手指抹掉一个活人的神通,去“格”那一锅能起死回生的白粥。

  他将书房里所有能找到的,关于“鬼神”、“方术”、“异闻”的典籍都翻了出来。《山海经》的荒诞,《搜神记》的志怪,乃至一些道家典籍里语焉不详的“神通”与“法力”。

  可书上写的,与他亲眼所见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书上说,仙人御剑飞行,摘星拿月。可他儿子只是用一根手指,就让一个凶神恶煞的邪修化作了飞灰。

  书上说,灵丹妙药,可活死人,肉白骨。可他儿子只是煮了一锅寻常的白米粥,就将他从衰败的边缘拉了回来,甚至让他感觉自己年轻了十岁,体内的浩然正气前所未有的精纯。

  这如何“格”?这如何“知”?

  圣人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当这“怪力乱神”就活生生出现在自己家里,是自己养了二十年的儿子时,又该如何自处?

  丁守诚枯坐良久,最终长长叹出一口气,将所有的书都合上。

  他发现,自己读了一辈子的书,认识了万千文字,掌握了无数道理,却在“丁文”这两个字面前,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文盲。

  罢了,罢了。

  他想起儿子昨夜的话:“你信你的圣贤书,我信我的杀猪刀。这个家,我护着。”

  或许,自己需要“格”的,不是儿子那通天的本领,而仅仅是这颗护着家,护着他的心。想通了这一点,丁守诚杂乱如麻的心境,竟奇迹般地平复了下来。他起身,推开窗,清晨的微光照在他脸上,虽有倦色,眼神却已恢复了清明。

  院子里,金条正趴在地上,睡得正香,四条狗腿还在不停地抽搐,嘴里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口水流了一地。它做了一个美梦,梦见一锅热气腾腾的土豆炖排骨长出了翅膀,在天上飞,它追着跑了一整夜,眼看就要追上了,却一头撞在了南墙上。

  “嗷呜!”

  金条猛地惊醒,发现自己撞在了厨房的门槛上,嘴边的狗毛湿了一大片。它茫然地看了看四周,闻着空气中残留的粥香,狗脸上满是失落。

  丁文早已结束了晨练。

  破除“枯荣咒”,对他而言,不过是随手打扫了一下院子。那点消耗,睡一觉就补回来了。此刻,他正坐在院中的磨刀石上,手里拿着那把杀猪刀,不紧不慢地打磨着。

  经过昨日一役,他感觉自己的“屠神刀典”隐隐有了要突破的迹象。尤其是用“解构”之力抹掉那座祭坛和十几个枯骨教众时,他对这种力量的理解,又深了一层。

  “解构”,不仅仅是找到弱点,一击必杀。更高层次的运用,是直接从规则层面,将一个事物的“存在”概念,彻底抹除。就像擦掉一个写错的字,干净,利落。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就在这时,城中各处,忽然响起了一阵阵惊喜的欢呼。

  “好了!我的头发……我的头发变回来了!”

  “爹,你快看,你脸上的皱纹没了!”

  “神树!神树活过来了!”

  “枯荣咒”被破,被掠夺的生机,以一种温和的方式,开始反哺全城。那些急速衰老的人们,奇迹般地恢复了原样。城南那棵枯萎的老槐树,也重新抽出了嫩绿的新芽。

  整个白羽城,从昨日的死寂绝望,瞬间变成了劫后余生的狂欢海洋。

  人们冲上街头,相拥而泣,跪在地上,感谢着不知名的神明庇护。

  城主府内,李玄贞一夜未眠,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窗外。当他看到城中那股衰败的死气如潮水般退去,看到窗外那棵枯黄的小树重新焕发生机时,他整个人都瘫软在了椅子上。

  赢了。

  或者说,那位先生,赢了。

  他甚至不知道那位先生是怎么做到的,只知道自己去求见,对方问了个地址,然后人就消失了。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一场足以让白羽城变成死地的弥天大祸,就这么烟消云散。

  这是何等通天彻地的手段?!

  “备车!不,备马!快!”李玄贞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形,“我要再去拜见先生!”

  他现在想的,已经不是如何向州牧大人交代了。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抱紧这条粗到没边的大腿!

  然而,他的马还没备好,一股比昨日“枯荣咒”降临时,还要恐怖千百倍的威压,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

  那是一种纯粹的,源自死亡本身的威压。

  天空,在瞬间,失去了所有色彩,变成了死寂的灰白。阳光被隔绝,温度骤降,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郁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陈腐气息。

  城中刚刚响起的欢呼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惊恐地抬起头,看着这末日般的景象,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那是一种来自生命本能的,最深沉的恐惧。

  丁家小院里,丁文磨刀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看向城东的方向,眉头微微挑起。

  “哟,正主儿来了?”

  金条发出一声哀鸣,连滚带爬地钻进了柴火堆的最深处,连头都不敢露出来。

  书房里的丁守诚,也感觉到了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他体内的浩然正气,如同狂风中的烛火,被压制得明灭不定。他快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白色的天空,脸上血色尽褪。

  “文儿!”他失声喊道。

  “没事,爹。”丁文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平静,“来了只老耗子,我去处理一下。”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

  白羽城东门外,百丈之外的官道上。

  一个身披巨大黑色斗篷,只露出一双猩红鬼火般眼眸的高大身影,静静地站立着。

  他就是枯骨教主。

  他没有释放任何法术,仅仅是站在这里,他本身的存在,就扭曲了这方天地的法则。他脚下的土地,青草瞬间枯萎,化作飞灰。空气中的生灵之气,被他的气息同化,变成了最纯粹的死气。

  他就是行走的死亡。

  他猩红的目光,穿透了遥远的空间,扫视着整座白羽城。他在寻找,寻找那股让他既愤怒又贪婪的“屠神煞”的气息。

  很快,他锁定了。

  南城,一间毫不起眼的,甚至有些破旧的肉铺。

  枯骨教主那张隐藏在斗篷下的,如同骷髅般的脸上,露出一个无声的,残忍的笑容。

  他没有立刻动手。

  他要享受猎杀的乐趣。他要让那个敢于挑衅自己的家伙,在无尽的恐惧中,一点点地,被自己玩弄至死。

  他缓缓抬起一只完全由白骨构成的,干枯的手掌。

  “出来。”

  他沙哑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没有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白羽城每一个生灵的脑海中响起。

  “那个藏在城里的,有趣的‘屠夫’。”

  “本座,来取你的刀,你的命,和你身上那……有趣的力量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整个白羽城,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城墙的砖石,开始风化,剥落。街道两旁的房屋,木质的门窗,在瞬间腐朽,垮塌。

  无数百姓惊恐地尖叫,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他们的身体,正在以比昨日“枯荣咒”更快的速度,衰老,腐朽!

  这才是枯骨教主真正的力量,言出法随的“凋零”法则!

  他要将整座城,变成自己的领域,变成一座巨大的,折磨猎物的囚笼!

  就在全城陷入死寂的绝望,即将彻底沦为一座白骨之城时。

  一个懒洋洋的,带着几分不耐烦的声音,同样在所有人的脑海中,清晰地响起。

  “大清早的,鬼叫什么?”

  “还让不让人,安安静安吃早饭了?”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枯骨教主面前。

  来人穿着一身粗布麻衣,腰间围着一条沾着油污的屠夫围裙,手里,还拎着一把平平无奇的杀猪刀。

  正是丁文。

  他看着眼前的枯骨教主,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后,皱起了眉头。

  “你这身骨头,看着倒是挺完整。”

  “可惜,年份太久,风干得厉害,又脆又腥。”

  他很认真地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别说熬汤了,拿来给狗磨牙,狗都嫌塞牙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