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一枚玉佩,两份心思-《别人修仙我杀猪,一不小心成禁忌》

  神仙的声音,是什么样的?

  是如洪钟大吕,振聋发聩?还是如大道纶音,玄奥莫测?

  都不是。

  在李玄贞和他身后那群修士的耳朵里,那声音,懒洋洋的,带着浓浓的没睡醒的鼻音,充满了市井小民最真实的,被人吵醒后的不耐烦。

  然而,就是这句平平无奇,甚至可以说有些粗鲁的抱怨,却让在场的所有修士,集体噤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隔夜的猪头肉?

  门板钱?

  神仙……前辈,是在跟我们说话吗?

  李玄贞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惶恐,而发出的剧烈擂动声。

  他听懂了。

  前辈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而且,是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却又让他感到无边恐惧的方式。

  这已经不是点拨了。

  这是警告。

  一种来自更高生命层次的,带着绝对漠然的警告。

  “再不走,就让他把门板钱赔了再走。”

  这句话,在李玄贞的脑海中,被自动翻译成了无数个恐怖的版本。

  “再不滚,你们就留下来,给我这扇破门陪葬吧。”

  “再敢多说一句废话,你们的价值,还不如我这扇门板。”

  李玄贞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敢多说一个字,下一刻,自己和身后的所有人,都会像那头六阶妖魔一样,无声无息地,化为飞灰。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的言语,一切的计谋,都是苍白而可笑的。

  “晚……晚辈……告退!”

  李玄贞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他再也不敢提什么“太上长老”,什么“城主之位”,对着那扇破门,近乎是五体投地般地,行了一个大礼。

  然后,他站起身,像是躲避瘟疫一般,带着身后那群同样吓得魂不附体的修士,头也不回地,仓皇逃离。

  那来时的小心翼翼,与去时的屁滚尿流,形成了无比滑稽的对比。

  夜风吹过,南城的小巷,再次恢复了死寂。

  仿佛刚才那支声势浩大的队伍,从未出现过。

  门后,丁守诚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那口气,吐尽了今夜所有的惊吓,无奈,与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自己像是打了一场比当年考秀才还要凶险百倍的仗。

  他赢了。

  不,是他那个神仙儿子,用一句梦话般的抱怨,赢了。

  丁守诚的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算是明白了。

  跟这帮修士打交道,你跟他们讲道理,摆事实,他们只会觉得你深不可测,然后更加起劲地纠缠你。

  你只有用他们听不懂,也无法理解的方式,把他们当成买隔夜猪头肉的街坊一样对待时,他们才会感到恐惧,才会知难而退。

  这叫什么?

  神仙的……降维打击?

  丁守诚摇了摇头,推开院门,准备将那扇被踹烂的门板,先临时倚在门框上。

  可就在他弯下腰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在了门槛外的一样东西上。

  那是一枚玉佩。

  一枚通体温润,色泽古朴,上面雕刻着繁复云纹的玉佩。

  正是李玄贞仓皇逃离时,从怀中“不小心”掉落的。

  丁守诚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不是修士,但他读过书,有点见识。

  他认得这枚玉佩的样式。

  这是卧龙王朝,只有一州刺史以上的大员,才有资格佩戴的,象征身份的官佩。

  而李玄贞,不过是区区一个白羽城的城主,连入品的资格都没有。

  这枚玉佩,绝不是他的。

  这是李玄贞,或者说,是李玄贞背后的那个人,留下的一个“信物”,一个“钩子”。

  丁守诚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他知道,事情,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赶走了一个城主,恐怕,会引来一个更难缠的刺史。

  他看着那枚在月光下,散发着淡淡灵光的玉佩,一时间,竟有些进退两难。

  捡,还是不捡?

  捡了,就等于接下了这份因果。

  不捡,任由它留在这里,天亮之后,被哪个不长眼的邻居捡了去,恐怕又是一场天大的麻烦。

  “爹,你杵在门口干嘛?跟门板比谁更硬吗?”

  丁文的声音,再次从屋里传来。他已经起了床,正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他走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那枚玉佩。

  “哟,谁掉的玉?”

  他弯下腰,很自然地,就将那枚玉佩捡了起来,拿在手里掂了掂。

  “成色一般,玉质也松,里面还有不少杂质。拿去当铺,最多当二两银子。”

  丁文随口评价道,语气里,充满了屠夫对骨肉品质的专业挑剔。

  在他的【法则洞察】视野里,这枚玉佩内部的灵气结构,混乱不堪,充满了后天强行祭炼的痕迹,简直就是一件粗制滥造的残次品。

  丁守诚听着儿子的评价,眼角又是一阵抽搐。

  能让一州刺史佩戴的法器玉佩,在你眼里,就值二两银子?

  “文儿,这东西……不能要。”丁守诚压低了声音,神情凝重,“这是个烫手的山芋。”

  “烫手吗?”

  丁文将玉佩放在手心,然后,当着丁守诚的面,五指,缓缓收拢。

  “咔嚓。”

  一声清脆到极致的,如同捏碎一块饼干的声音响起。

  那枚足以让无数低阶修士为之眼红,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官佩,就在丁文的手中,被轻描淡写地,捏成了最细微的,齑粉。

  粉末,从他的指缝间,簌簌落下,被夜风一吹,便散得无影无踪。

  仿佛,它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丁文拍了拍手,仿佛只是拍掉了一些饼干渣。

  他看着目瞪口呆的父亲,挠了挠头,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

  “爹,你看,现在不就不烫手了?”

  “……”

  丁守诚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一辈子建立起来的,关于“权力”,“因果”,“人情世故”的认知,在儿子这种简单粗暴到极致的“物理解决法”面前,被冲击得七零八落。

  是啊。

  还有什么,比直接把麻烦的源头,从这个世界上抹除掉,更简单,更有效的解决办法呢?

  你跟我讲因果?

  我直接把因果的线给你剪了。

  你跟我讲权力?

  我直接把权力的象征给你捏了。

  丁守诚看着儿子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无比荒诞,却又无比踏实的感觉。

  有这么一个儿子,好像……也不错?

  天塌下来,他都能给你当被子盖。

  “行了,爹,别琢磨了。赶紧睡吧,明天还得早起呢。”

  丁文打着哈欠,转身回屋,准备睡个回笼觉。

  “对了,”他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刚才那帮人,把门踹得更烂了。明天你记得,让他们背的账单上,再加一笔。”

  说完,他关上了房门。

  院子里,只留下丁守诚一个人,在夜风中凌乱。

  他看着那空无一物的门槛,又看了看儿子紧闭的房门,最终,只能化作一声哭笑不得的长叹。

  罢了,罢了。

  神仙的道理,我不懂。

  但我丁守-诚的账本,一笔都不能少!

  ……

  与此同时。

  白羽城,城主府废墟。

  仓皇逃回的李玄贞,正一脸惨白地,站在一片空地前。

  他的面前,一面水镜,正散发着幽幽的蓝光。

  水镜中,一个模糊不清,却带着无上威严的身影,缓缓浮现。

  “玄贞,事情,办得如何了?”

  那身影的声音,平淡,却仿佛带着某种直抵人心的力量。

  李玄贞的身体,猛地一颤,双膝一软,直接跪了下去,头颅深深地埋在地上。

  “启禀……启禀州牧大人!属下……属下无能!!”

  他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与颤抖。

  “属下……见到了那位前辈的家人,但……那位前辈,似乎不愿与我等有任何瓜葛。”

  “我留下的那枚‘青云佩’,也被……也被前辈,当场……毁了。”

  水镜中的身影,沉默了。

  一股恐怖的威压,从水镜中弥漫开来,让整个空间的温度,都骤然下降。

  李玄贞匍匐在地,连呼吸,都几乎要停止。

  他知道,州牧大人,怒了。

  那枚青云佩,是州牧大人的贴身之物,上面附有他的一缕神念。

  玉佩被毁,就等于,那位前辈,当着州牧大人的面,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

  良久。

  那股恐怖的威压,才缓缓散去。

  水镜中的身影,发出了一声意味难明的轻叹。

  “当场毁了……呵呵,好,很好。”

  “不愧是……能一念抹杀六阶妖魔的存在。”

  “这般性情,这般手段……本座,倒是越来越有兴趣了。”

  “玄贞,你听着。”

  李玄贞的身体,猛地一震。

  “从今日起,封锁白羽城,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南城丁家肉铺方圆十里,列为禁区,敢有擅闯者,杀无赦!”

  “你什么都不用做,也什么都不要想。就当那位前辈,不存在。”

  “静静地,等着。”

  李玄贞愕然抬头:“大人,您的意思是……”

  水镜中的身影,发出了一声低沉的笑。

  “这等人物,如天上之龙,岂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随意结交的?”

  “强求,只会招来祸端。”

  “但,龙,终究是要喝水的。”

  “我们,只需要在他口渴的时候,将最甘甜的泉水,送到他的嘴边,就足够了。”

  “他现在不喝,不代表,他永远不喝。”

  “这天下,很快,就要乱了。到时候,由不得他,喝,还是不喝。”

  水镜,缓缓消散。

  只留下李玄贞一个人,跪在废墟之上,咀嚼着州牧大人那番意味深长的话,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