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残躯铺就生门绽 铁骨铸成华夏磐-《抗日战争之东方战场》

  一名侦察兵跌跌撞撞跑来,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如纸:“报告!……59军……被伏击了!敌人设了埋伏!他们……他们可能……撑不到这里!”

  全场死寂。

  庞秉勋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无泪水,只有火焰。

  “那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死也要守’!”他猛地拔出腰间手枪,指向天空,“所有人听令——所有轻重火力集中射击东南角!把敌人的坦克引过去!我们用血铺路,也要给59军让出一条活路!”

  命令下达后,整个战场仿佛被点燃。

  士兵们不再犹豫,一个个冲向阵地边缘,用身体挡住炮弹,用身躯堵住枪口。

  有人跳进弹坑引爆自己,只为炸毁一辆坦克;

  有人将炸药绑在身上,冲向敌方指挥部;

  还有人高喊:“替我回家看看爹娘!”然后义无反顾冲入敌阵……

  那一瞬,天地为之动容。

  此时,一个年轻的士兵正趴在掩体后,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战友,泪水模糊了双眼。

  他咬牙擦去眼泪,握紧手中步枪,嘴里喃喃道:“爹,娘,儿子今天就算死,也要死得像个爷们儿,为咱中国人争口气!”

  他说完,站起身,迎着炮火冲了出去。

  那一刻,阳光穿透云层,落在他身上,像披上了金色铠甲。

  庞秉勋远远望着那个背影,忽然泪流满面。

  他想起小时候母亲常说的一句话:“人活着,不怕苦,只怕没骨头。”

  原来,真正的骨头不在骨头架子上,而在心里。

  当最后一颗炮弹落下,夕阳染红天际,战场上只剩断壁残垣与无数沉默的躯体。

  庞秉勋独自坐在废墟之上,怀里抱着那枚怀表,指针终于走了整整一天。

  他听见风中传来低语——不是鬼魂,也不是幻觉,而是无数战士的灵魂在歌唱。

  “将军……你赢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庞秉勋回头,竟是佐藤健一,拄着一根树枝做的拐杖,脸上多了一道新伤,但眼神清澈如初。

  “你怎么还在这儿?”庞秉勋问。

  佐藤笑了:“因为我决定留下来,见证你们怎么打赢这场仗。”

  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你们愿意死。”

  庞秉勋沉默许久,最终低声说:“因为我们都怕忘记一件事——我们是谁,从哪里来,要往哪儿去。”

  两人相视一笑,没有拥抱,也没有言语,只有风吹过废墟的声音,温柔又沉重。

  后来,59军果然赶到,虽然损失惨重,但他们带来了希望。

  临沂守住了,可代价是三千条生命,以及一个民族无法愈合的伤口。

  庞秉勋站在城墙上,望着远方升起的炊烟,第一次觉得,胜利的味道并不甜,反而苦涩得让人流泪。

  硝烟弥漫的1938年初,整个中华大地都被战争的阴云所笼罩。华北日军气势汹汹,兵分两路直逼台儿庄,妄图一举拿下这座军事重镇,进而顺势南下攻占武汉、重庆,实现其迅速灭亡中国的狼子野心。台儿庄,这座徐州东北门户,一时间成为了决定中国命运的关键战场,枪炮声震耳欲聋,硝烟弥漫了每一寸土地。

  彼时,防守临沂的重任落在了一支看似不堪一击的杂牌军身上——西北军庞炳勋的第三军团,总共不过人。而他们面对的,是日本常设的第五师团,那可是日军精锐中的精锐,甲种师团,兵力多达人,且装备精良,在人数和武器装备上都对第三军团形成了绝对碾压之势。

  战斗打响后,这支杂牌军在夜色的掩护下,充分发挥西北军擅长近战的特点,以顽强的意志和无畏的勇气,竟奇迹般地将日军逼退了5公里。然而,恼羞成怒的日军怎肯善罢甘休,他们迅速调来大量飞机、坦克,对临沂展开了疯狂的报复。仅仅三天时间,庞炳勋苦心经营半辈子的第三军团便伤亡大半,临沂城危在旦夕,台儿庄也随之命悬一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宗仁手中最适合前往支援的部队,便是刚刚编入五战区的张自忠第59军。但此时,一个棘手的问题摆在了众人面前——张自忠与庞炳勋之间,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那是多年前的一段往事,在那个军阀混战的年代,庞炳勋为了一己私利,收受了巨额贿赂,背叛了对他有栽培扶持之恩的冯老祖。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亲自率领部队将张自忠的司令部围得水泄不通。激烈的混战中,枪林弹雨无情地肆虐,张自忠险些命丧黄泉。若不是警卫营长带着卫队拼死相救,将他从死神手中抢了出来,一代名将恐怕早已香消玉殒。

  此刻,张自忠站在临时指挥部的废墟前,手指摩挲着一枚旧怀表——那是当年从尸堆里捡回来的,表盖内侧刻着“生死同袍”四个字。他的脸被火药熏得焦黑,右眼下方一道刀疤斜斜划过颧骨,像一道未愈合的伤口,也像一道沉默的誓言。他没说话,只是盯着地图上的临沂方向,眼神冷得像冰封的黄河。

  “张将军,你真要去?”副官声音颤抖,“庞炳勋是你杀父仇人!”

  张自忠缓缓抬头,目光如刃:“我父亲死于乱世,不是死于庞炳勋之手。”

  “可他是亲手把你逼到绝境的人!”

  “我知道。”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但我更知道,如果我不去,这片土地会变成坟场。”

  话音落下,风卷起尘土扑进帐篷,带着铁锈味、血腥味、还有某种难以言喻的悲怆气息——那是无数士兵临终前最后的气息,混合着泥土与泪水的味道。

  第二天清晨,张自忠率部穿越断桥残壁,踏入临沂郊外。空气中飘荡着烧焦的木头气味,夹杂着尸体腐败的腥臭。远处传来零星枪响,像是大地在低语。一名年轻士兵跪在地上哭喊:“班长死了!他刚说要回家看娘……”张自忠走过去,蹲下来,轻轻拍了拍那孩子的肩膀。少年抬起泪眼,看见一张布满风霜的脸,却异常平静。

  “别怕。”张自忠低声说,“你记住,活着才有希望。”

  队伍继续前行,脚步沉重,每一步都踏碎昨日的记忆。终于,在一座塌了一半的祠堂前,他们遇见了庞炳勋——一身破烂军装,左臂缠着染血的布条,脸上全是灰烬和汗水交织的痕迹。他看到张自忠时愣住了,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出一句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