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裂谷尽头,啼哭回响-《疯批美人自救指南》

  光像水一样淌在岩壁上。

  林夏抱着婴儿,一步步往前走。脚下的沙地细软,踩下去没有声音,只留下浅浅的脚印,很快又被某种微弱的气流抚平。她能感觉到怀中孩子的呼吸——一下一下,贴着她胸口,温热而真实。小夜灯在她掌心微微发烫,像是有生命般搏动着,灯底那行“母亲的选择”在黑暗里一闪一亮,像在回应她的心跳。

  她没再回头。

  雾已经散了。沈墨寒的影子彻底融进身后那片渐暗的山谷里,没有留下一句话,甚至没有一次回望。她知道他不会再出现。至少,不是以那种方式。

  裂谷内部比她想象得更深。两侧岩壁泛着生物荧光,青白交错,像是某种沉睡的神经网络在缓慢运转。空气里有股淡淡的香气,樱花味混着泥土腥气,和她记忆中母亲卧室窗台上的味道一模一样。这让她心头猛地一揪。

  她低头看了眼婴儿。

  孩子闭着眼,小脸红润,嘴唇微微嘟着,像刚做完一场甜梦。手指还勾着她的衣角,抓得那么紧,仿佛怕她走开。

  “没事了。”她低声说,嗓音干涩,“我们出来了。”

  话音落下,通道忽然安静了一瞬。

  然后,哭声响起。

  不是一声。

  是许多声。

  从四面八方涌来,层层叠叠,高低错落,像是无数个婴儿在同一时刻醒来,发出各自不同的啼哭。有的清亮,有的沙哑,有的断断续续,有的撕心裂肺。这些声音本该让人烦躁,可林夏却听出了其中的规律——每一个音调,都曾在她死去的瞬间响起过。

  她脚步一顿。

  冷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她记得第一次死——仓库火灾,浓烟灌进喉咙,她在火焰中听见婴儿最后一声呜咽,像被掐住脖子的小猫。那个音调,现在正从左侧岩壁传来。

  还有第五次,慕清欢的枪口抵住她额头时,怀中婴儿突然发出电子杂音,像磁带卡顿的“滋——滋——”,下一秒,世界黑了。那声音,此刻就在她右耳边回荡。

  她踉跄着伸手扶住岩壁,指尖触到的地方,荧光骤然暴涨。

  影像浮现。

  半透明的光影一层层铺展开:

  她看见自己倒在血泊里,怀里抱着焦黑的婴儿,火舌舔过她的头发;

  她看见自己站在高楼边缘,风吹乱长发,婴儿在她臂弯里睁眼,瞳孔闪着红光,她咬牙松手,两人一同坠下;

  她看见自己坐在病房床边,机械手臂缓缓抬起,注射器扎进婴儿脖颈,孩子没哭,只是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直到呼吸停止;

  她看见自己跪在雪地里,匕首插进婴儿胸口,鲜血喷在脸上,滚烫,她哭着说“对不起”……

  画面一张张闪过,全是她的死法。二十三次。每一次,终点都是同一个婴儿的死亡,或她的崩溃。

  “不……”她摇头,指甲抠进岩壁,“这不是真的……”

  可岩壁上的影像还在继续:她笑着给婴儿喂奶,阳光洒在窗台;她抱着孩子在雨中奔跑,伞歪向婴儿那边;她深夜轻拍婴儿背脊,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

  那些她以为是“这一次才发生”的事,全都被记录了下来。

  全都被预演过。

  她的爱,她的选择,她的痛——全都被系统复制、测试、重置。一遍又一遍。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重生,她都会爱上沈墨寒。

  不是巧合。

  是设定。

  是程序在她每一次重启时,自动植入的“情感路径”。

  她以为是心动,其实是代码。

  她以为是命运,其实是循环。

  泪水无声滑落,砸在婴儿脸上。孩子皱了下眉,小手无意识地蹭了蹭脸颊,像在回应她。

  就在这时——

  婴儿睁开了眼。

  瞳孔深处,一抹猩红一闪而过。

  数据流一样的光,在虹膜边缘划过一道弧线。

  “妈……”声音带着延迟,像信号不良的录音,“……妈。”

  林夏如遭电击,猛地后退一步,脚下一滑,跌坐在沙地上。她几乎是本能地抽出匕首,刀尖直指婴儿心口,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柄。

  “你不是真的。”她咬牙,“你不是我的孩子!你是程序!是容器!是他们用来控制我的工具!”

  婴儿没哭。

  也没动。

  只是静静看着她,那双眼睛,清澈得不像机器,也不像人类。它抬起小手,软软地贴上她持刀的手背。

  温热的。

  柔软的。

  有脉搏一样的温度。

  那一瞬间,林夏脑子里炸开一片空白。

  她想起苏遥临死前的话:“别信沈墨寒,去找周衍。”

  她想起慕清欢自毁前的眼神:“你才是真正的开始。”

  她想起沈墨寒最后一句话:“记住……温度……”

  温度。

  不是数据能模拟的东西。

  不是程序能复制的触感。

  可眼前这个孩子——它的体温,它的呼吸,它贴在她手背上的小手——全都带着温度。

  她分不清真假了。

  她不敢信。

  可她又舍不得不信。

  所有影像里的“她”突然同时转向她。

  二十三个林夏,二十三种死亡姿态,二十三双眼睛,齐齐盯着她。

  “妈妈……”\\

  “回来吧……”\\

  “别再逃了……”\\

  “这一次,让我们好好活一次……”

  声音重叠,层层推进,像潮水般拍打她的意识。她抱住头,指甲深深掐进太阳穴,冷汗顺着额角流下。

  “闭嘴!”她嘶喊,“我不是你们的容器!我不是程序!我不是——!”

  可喊声被哭声吞没。

  所有的婴儿都在哭。

  所有的“她”都在呼唤。

  她终于崩溃了。

  她举起匕首,刀尖逼近婴儿脖颈,手抖得厉害,却还是压了下去。

  只要一刀。

  只要刺穿这层皮囊,看看里面是不是芯片,是不是线路,是不是又一场骗局。

  刀尖离皮肤只剩半寸。

  就在这时——

  婴儿突然哭出声。

  不是电子音。

  不是延迟。

  是一声纯粹、真实、撕心裂肺的哭喊。

  那声音,和沈墨寒临终时的心跳频率一模一样。

  林夏浑身剧震,像是被电流击中,匕首“当啷”落地,弹了一下,滚进沙里。

  所有哭声戛然而止。

  所有影像瞬间消失。

  通道重新陷入寂静。

  只有婴儿的哭声还在响,一声接一声,越来越弱,像是耗尽了力气。它的小脸涨得通红,眼泪从眼角滑落,滴在林夏的手腕上,和她的泪混在一起。

  林夏跪在地上,肩膀剧烈抽动。

  她终于把脸埋进婴儿滚烫的胸口,紧紧抱住,像是要把这一瞬间的温度,刻进骨头里。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陷阱。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程序最后的诱惑。

  但她知道——

  这一刻的痛,是真的。

  这一刻的爱,是真的。

  她可以不信世界。

  但她不能不信自己的心。

  她缓缓抬起头,双眼通红,脸上全是泪痕,却透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坚定。

  她捡起匕首,没有再对准婴儿。

  而是狠狠插进沙地。

  刀身没入一半,她还用力往下按,直到整把刀稳稳立在沙中,像一座墓碑。

  然后,她将婴儿紧紧搂进怀里,额头抵住婴儿额头,低语:“我信你这一次。”

  话音落下,小夜灯忽明三下。

  像是在回应。

  又像是在告别。

  裂谷尽头,一扇巨大的金属门缓缓开启。

  门上刻满“S-07-Ω”符号,深深刻进金属表面,像是用烧红的铁一笔一笔烙上去的。门内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段旋律轻轻传出——

  那是她母亲生前常哼的摇篮曲。

  调子很老,断断续续,像是从一台老旧录音机里放出来的。

  林夏站起,脚步沉重,却不再犹豫。

  她最后看了一眼来路。

  雾气弥漫,空无一人。

  没有沈墨寒。

  没有慕清欢。

  没有苏遥。

  什么都没有。

  她转过身,抱紧婴儿,一步步走向门内。

  小夜灯在她手中最后一次闪烁三下,随即熄灭。

  她抬头,眼神决绝,跨过门槛。

  门后,一片漆黑。

  她站着,没动。

  几秒后,地面缓缓浮现出一道S型金纹。

  金光温润,不刺眼,像是活的一样。

  它从门缝开始延伸,一路爬向深处,与她手腕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而且——

  它在跳动。

  一下,又一下。

  如同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