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我妈还得上学呢-《谍战:开局死亡两千次》

  军队中喜欢男人的士兵不在少数,但同性行为是军部是严令禁止的,绝对不容许摆在台面上。

  真田绪野也从来没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轮椅把手被攥得发烫。

  他的视线落在病床上面,看着那张毫无声息的脸。

  谢殊额头敷着湿毛巾,双眼紧闭,连嘴唇都是惨白。

  医生正在给他打退烧针。

  尖锐的针尖刺穿身体,药液一格一格的降低,露出的皮肤白的晃眼。

  直到布料重新裹住身体,真田绪野突然发觉。

  .......自己这个弟弟,真的有一张很好看的脸。

  皮肤比女人都白。

  五官毫无攻击性,睡着时看起来更加温顺,长长的睫毛在皮肤上映出一片阴影。

  再年轻两三岁,说是个姑娘都有人信。

  这样的容貌全日本都找不出几个,怪不得那两个宪兵会动那种歪念头。

  真田幸树本来就不喜欢让人碰。

  上一次他被自己误会,扇过一巴掌,真田绪野过意不去想给对方擦擦眼泪,手才刚碰上去,谢殊就跟被火烫了似的,差点没跳起来。

  脸上的表情更是奇怪,仿佛下一秒就要呕吐,为了面子,强行忍住。

  平时两人的所有接触,基本都隔着衣服。

  真田绪野原以为是这个矫情玩意有洁癖,特意让勤务兵将他的衣物一天一洗,病房也是每天都打扫。

  结果这次。

  真田幸树被陌生人触碰,竟然气到直接高烧寻死。

  刚才医生检查过,真田幸树身上一处新伤都没有,那两名宪兵估计刚上手就被杀掉,什么都没做过。

  ......只是碰了一下,反应就这么大?

  这可就不是洁癖能解释清楚的事情了。

  真田绪野对三个月前的谢殊的了解,完全是一片空白。

  只知道他是私生子,最近才被父亲认回家门。

  在日本,私生子的身份如果得不到家族承认,母亲又没有背景,生活只会比平民更加艰辛。

  ......孤儿寡母,长得还这么漂亮。

  经历过的龌龊事情恐怕不止一件两件。

  怪不得现在攻击性这么强,对人命毫不在乎,无论华国人还是日本人,说杀就杀。

  唯一在乎的人,可能就是自己。

  因为自己在他刚刚回家,惶恐到不知做什么,甚至连话都说不利索,没人关心没人爱的时候,给予过对方一点善意。

  真的只是一点点。

  两人是在津城见的面,真田绪野只是给对方买了两身衣服,关心两句身体,别的再也没做过什么。

  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足以让真田幸树甘愿为自己这个认识只有一周的兄弟挡枪。

  缺爱缺到这个地步。

  他妈妈对她肯定一般。

  可能都不如原田惠子那个疯女人温柔。

  前来报告的士兵说,真田幸树刚杀过人,第一时间就拖着尸体来梅机关找自己。

  他当时在海军司令部,被那个该死的司令扣住,八个小时后才得到消息。

  期间,真田幸树到底经历过什么,真田绪野想不出来。

  恐惧,失落,和无助,最后崩溃到自杀。

  心理的阴影可能去不掉了。

  这次回日本,好好调查一下对方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

  真田绪野抬手,将谢殊额头处的毛巾翻面。

  冰毛巾几乎变得温热。

  医生打完针,真田绪野便让他出去了,汪黎也是早早地走掉。

  此时的病房里,只剩下三个人。

  谢殊,真田绪野,和铃木川。

  墙壁挂着棕色的吊钟,钟表的两根指针在数字十二处逐渐重合,天花板的白炽灯依旧明亮到刺眼。

  真田绪野抬了抬手。

  铃木川立刻弯下腰:“大佐。”

  “在我的病房里加一张床,把幸树的东西搬过去。”

  “是。”

  过了十分钟,窗口的灯光暗下去。

  隔着纯白的窗帘,依稀能看到床头亮着一盏昏黄的小灯,灯光柔和,始终没有熄灭。

  ......

  与此同时,沪江大学学生宿舍。

  灯火通明。

  “要我说你这标题就不行!断章取义!书中究竟死没死,这事还没有定论呢!”

  “明天周一啊文允兄。”

  祝青山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木椅上,胳膊往桌面一划拉,将几张照片利落铺开。

  他语气带着劝导:

  “这一份报纸能卖五十块,再加上二百块的广告费,去除学校分成,卖出一份报纸我们净赚二百法币。”

  “周一几乎全校师生都有课,我们拼一拼,挣个几万块不成问题。”

  ......

  沪江大学有钱人多。

  但也有少数因为成绩优异,破额录取的穷学生。

  祝青山便是。

  他父亲几年前跟着军队走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反正没往家里寄过钱。

  他妈妈每天坐在院子里给别人洗衣服。

  边洗边哭,边哭边骂,说等他父亲回来,不许认那个没良心的爸。

  后来,祝青山读完高中,本来准备找家学校当老师,结果收到了沪江大学的入学邀请。

  学费全免,吃住全包。

  只要成绩达标,每个月都会得到额外的生活补贴。

  那生活补贴比老师的工资都高。

  虽然不能挑专业,毕业后还必须进入指定公司工作五年,祝青山还是欢天喜地地接受了这份邀请。

  能上学,发工资,还包分配。

  分配的地方甚至还是沪上数一数二的大商行。

  傻子才不去。

  况且学校里机会多啊,全是一群有钱没地花的富家公子哥,接受过高等教育素质还高。

  他这两年帮别人代课跑腿写作业,挣的那是盆满钵满。

  他妈不用洗衣服了。

  祝青山专门雇了两个佣人在家里伺候,听佣人说他妈每天的生活就是吃饭睡觉逛街打牌。

  一周哭三次,边打牌边哭,边哭边骂他那个没良心的爸。

  可不能这么哭。

  祝青山躺在宿舍里思考整整一夜,给他妈请了个教书先生,从国语学到算数。

  学着学着,他妈不再骂他爸。

  改骂他了。

  骂他这个没良心的,每天拿些天书来折磨自己。

  最近写来的信更是引经据典,前后对仗,学识已经达到国中学生的普遍水平。

  中学生啊......用钱的地方更多了。

  以前倒是没发现,他妈妈在学习上的天赋竟然比自己还高,短短两年,换了五个教书先生。

  现在,已经开始学习英语了。

  ......

  祝青山恳求地望向对面的李文允:“写吧,我妈还得上学呢,最近开销实在太大。

  李文允:“......”

  他闭上眼睛,遮住了眼底的绝望。

  片刻后,说:“我写书中死了可以,但你让我写许言为了救人舍去颜面对汉奸卑躬屈膝,中纪贪生怕死捂脸不敢面对,这就有些过分了吧?”

  士可杀不可辱。

  旁边的桌面上,摆着四张洗好的照片。

  第一张,是用白布包围,堆满祭品的别墅。

  第二张,是拖着两具日本兵尸体,站在梅机关门口的谢殊。

  第三张,是福民医院。

  占照片位置最大的是谢殊被两名特务按住肩膀的侧影,再往右,许言死死抱住七十六号汪黎汪处长的左腿,旁边蹲着刚刚捂住一半脸的沈中纪。

  第四张,是一辆黑色吉普车,汪黎靠住车身,与沈中纪相对而立,隐约能看见车中昏迷的谢殊。

  ......

  这些照片,想编些东西出来那可太好编了。

  足以编的沈中纪身败名裂,人人喊打。

  但是......

  “中纪平时对你不错,他是什么人你自己心里有数。”

  李文允将照片扒拉到垃圾桶里:

  “事情还没有下定论,你哪怕是让我咒他死呢,也不应该让我写他贪生怕死,以后他在学校怎么待?”

  ......

  李文允也是特招生。

  但他和祝青山不一样。

  他以前富过,骨子里的清高还没有完全消失。

  前几年日本人打进来,有一个高官相中他们家的别墅,没有任何理由便抄了他们家。

  全家只有他和妹妹因为在外上学逃过一劫,隐姓埋名将近一年,才重新回到沪上,刚巧遇见沪江大学招生。

  包吃包住包生活费,还免费送他妹妹去读女子高中。

  不等李文允考虑好,他妹妹就替他签了名,搜刮走他身后最后两张法币,一脚将其踹进招生主任的怀里,带着女子高中的录取通知书扬长而去。

  然后......李文允就被分到了祝青山的宿舍。

  开始了为期两年的赚钱.....求学之旅。

  祝青山拍照片,他写稿。

  祝青山接作业,他写作业。

  两人一直是五五分成,虽然李文允干的事情多些,但至少面子留了,没有人知道是他干的,都以为是祝青山为了挣钱到处接活。

  这次是他第一次拒绝了祝青山给的文稿方向。

  本来沈中纪在学校混的就不好,这张报纸发出去,不是火上浇油吗?

  祝青山起身,躺回床上长长叹了口气。

  “那你想怎么写?这照片我拍的可不容易,差点就被日本人抓走回不来。”

  说完,他挡住眼睛,退而求其次地说:“照片必须留下,你可以往别的方向写,但要保证标题吸引人。”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这些照片就是事实,就算你不写,明天也会有别人报道。”

  “还有七个小时同学们就来了,稿子再弄不好,连复印都来不及。”

  “......”

  李文允还是没说话。

  他低头看着垃圾桶里的照片,不知道在想什么。

  耳边的声音就没有断过,祝青山依旧在絮絮叨叨:

  “文允你放心写,主编那块又不写你名,其他人就算骂也骂不到你的头上。”

  “你妹妹也快上大学了,她的成绩没办法免学费,咱这些当哥的总得多挣点钱,别让她被同学看不起啊。”

  ......

  大约过了十分钟。

  李文允将照片从垃圾桶捡出来,打开了桌面上的木制笔盒。

  纸张铺平,笔杆在上面投出一道浅浅的影子。

  黑色的墨迹落下了第一行字:

  “严书中意外死亡,同学为友报仇终陷魔窟。”

  .......

  两个小时后,门板被推开。

  祝青山拿着刻好的初版报纸匆匆赶往学校油印室。

  虽然没有自己给的方向吸引人,但......就这样吧,惹怒了李文允可不划算,一顿饱和顿顿饱,他还是分得清的。

  ......

  上午九点,福民医院。

  许言直挺挺地躺在病床上,目光呆滞地盯着面前的天花板。

  宿醉后的清晨总是迷茫又无助。

  昨晚的记忆缓缓回笼,他的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发热。

  到最后,绝望地闭上双眼。

  ......谢殊呢?

  最后有没有被带走?

  他缓慢地坐起身,摸索着拿过床头柜上的眼镜戴好,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设,这才迈步往外走。

  手掌搭在微凉的门柄上面,直到触感变得温热,还是没有按下去。

  下一秒。

  门突然自己开了。

  “滋呀——”

  许父推门而入,与许言撞了个脸对脸。

  “......”

  许言就像那没有负重的人型立牌,过堂风一吹,就倒了。

  他一屁股坐着在身后椅子上。

  “......爸,早上好。”

  许言语气僵硬的像前朝老尸,他根本不敢抬头看许父的眼睛。

  许父倒是坦然,情绪稳定地走进来,将早餐放到桌面:“你爸洗头呢,找她有事?先跟叔叔说说。”

  “.......”

  空气再次陷入沉默。

  许言的神色更加尴尬,僵硬地推了两下眼镜。

  可惜透明的镜片遮不住红透的脸。

  他低着头,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未动,半晌勉强挤出两个字音:

  “爸,谢殊呢?”

  许父关上门,走到餐桌前坐下:“汪处长带走了。”

  “沈中纪也没拦住?汪处长后来说什么了?”

  后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许言不太清楚,他被许母打晕了。

  许母毕竟在黑帮待过,虽然平时看起来端庄又柔弱,但真要下死手,能把别人天灵盖都拧下来。

  许言什么感觉都没有,眼前一黑,人就倒地上了。

  但晕倒前他该说的都说了,不在场证明也替谢殊做了,沈中纪后来又犯什么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