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梦境侵袭-《宫主,请自重》

  朔风砺骨的两年,于北境是真实流淌的岁月,于霁月宫,却仿佛只是一场被拉长了的、沉闷的僵局。

  宫宇依旧巍峨,冰雪依旧覆盖着檐角,云清辞依旧是那个端坐于寒玉宝座之上、俯瞰众生的天下第一人。

  只是,这“第一”之后,似乎总跟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空洞,如同上好的白璧上一道极细微的冰裂,不显眼,却真实存在。

  这空洞,在白日尚可被无尽的宫务、严苛的修炼、以及对下属愈发冰冷的威压所填塞、掩盖。

  他不再去马场,不再踏入那片梅林,甚至有意绕开厉战曾居住过的那间破败杂物房。

  他将与那个名字相关的一切,都视为需要清除的污迹,从视野里,也从脑海里。

  然而,当夜幕降临,烛火熄灭,万籁俱寂,他卸下所有防备,独自躺在那张宽大冰冷的寒玉床上时,那道裂缝便会悄然扩大,成为另一个世界入侵的通道。

  梦境,开始频繁地、不受控制地侵袭他。

  起初,只是些模糊的碎片。

  一股混合着汗味、泥土气息和淡淡血腥气的、属于成年男子的粗粝味道,莫名萦绕在鼻尖;

  耳边响起一声憨直笨拙、带着点迟疑的“宫主”;

  或是眼前闪过一角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衫。

  他并未在意,只以为是白日里处理旧卷宗,无意间触及了相关记忆的残影。

  他素来心志坚定,些许杂念,运转几次内力便可驱散。

  可渐渐的,梦境变得清晰、连贯起来。

  他梦见回到了那个湿热的秘境。

  自己身中“锁情丝”,内力涣散,狼狈不堪。

  厉战背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中跋涉。

  那宽阔的后背被汗水浸透,紧贴着他的胸膛,传来滚烫的温度和剧烈的心跳声。

  他能清晰地“听到”厉战粗重的喘息,感受到那具身体因承载他全部重量而微微的颤抖,甚至能“闻到”对方颈侧传来的、带着阳光和青草气息的汗味。

  梦里,他没有厌恶,没有抗拒,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安心。

  仿佛只要靠在这副脊背上,外界的一切危险都可隔绝。

  画面一转,又是霁月宫冰冷的石阶。

  他故意寻衅,罚厉战在冰雨中长跪。

  梦里,他站在高高的殿檐下,看着那个身影在瓢泼大雨中挺得笔直,又因寒冷和伤痛无法抑制地瑟瑟发抖。

  雨水顺着厉战刚毅的脸庞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那双总是望着他的眼睛,没有了平日的炽热,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令人心悸的绝望。

  梦里,他心中没有快意,反而堵得厉害,仿佛那冰冷的雨水不是落在厉战身上,而是浇在了他自己的心头。

  最常出现的,是黑风峡归来那一幕。

  厉战如同一个破碎的血人,用尽最后力气爬到他脚下,抬起那张被血污和污泥糊住的脸,嘶哑地说出“任务……完成了……”。

  梦里,那双濒死的眼睛异常清晰,里面没有怨恨,没有乞求,只有一片燃烧殆尽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然后,画面定格,便是梅林诀别。

  厉战跪在泥地里,仰头看着他,眼神从最后的挣扎到彻底的灰败,再到一种冰冷的、斩断一切的决绝。

  他说:“小人……明白了。”

  然后,转身,消失在暮色中,再也没有回头。

  每一次,云清辞都会在这个画面中猛地惊醒。

  “呃!”

  今夜亦是如此。

  他倏地睁开双眼,胸膛剧烈起伏,冷汗已浸透了丝质的中衣,带来一片冰凉的黏腻。

  寝殿内一片黑暗,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唯有他自己尚未平复的、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又是这个梦。

  他抬手,抚上自己的左胸。

  掌心下,那颗心脏正不受控制地、咚咚地狂跳着,力道之大,震得他指尖发麻。

  这种失控的生理反应,让他感到无比烦躁,还有一种……难以启齿的恐慌。

  两年了。

  他以为时间可以冲刷一切,可以让他重归那个完美无瑕、毫无弱点的霁月宫主。

  他以为厉战的离去,不过是清除了一个碍眼的瑕疵。

  可为何,这个“瑕疵”的影子,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在梦境中愈发清晰、愈发频繁地折磨着他?

  梦里厉战憨厚却执拗的笑容,挡在他身前宽阔的后背,看向他时那双盛满星光又最终熄灭的眼睛……这些他曾经不屑一顾、甚至厌烦至极的画面,如今却带着一种尖锐的穿透力,一次次凿击着他冰封的心防。

  他试图用理智去分析,去驳斥。

  那傻子的守护,不过是愚忠;

  那傻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