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败局已定,还得咬牙撑着-《张玄远》

  那千百道红丝编织成的光茧,终究没能彻底锁死一个紫府修士的性命。

  梁启光和董红玉的拼死来援,给了那个隐藏在暗处的陆红娘巨大的压力。

  光茧的束缚骤然一松,那股同归于尽的决绝气势,便如戳破的皮球,一下子泄了。

  张玄远眼睁睁看着那枚红茧在空中微微一顿,随即被一道赶来的灵光卷住,以比来时狼狈百倍的速度,仓惶逃向了天际。

  追击的剑光与法宝的轰鸣也跟着远去,夜空中的厮杀声渐渐稀疏,最后彻底消失在远方。

  一切都结束了。

  快得像一场荒诞的梦。

  夜风卷着山间的湿气吹过,张玄远才感觉到后背一片冰凉,全是冷汗。

  他腿肚子有点发软,下意识地伸手扶住身边冰冷的岩石,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刚才那一连串的变故,金丹一击,紫府搏命,幻术,血遁,自爆……每一幕都像是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脑子里。

  这就是紫府修士的争斗。

  一个疏忽,一个判断失误,就是万劫不复。

  那个穆怀山,逃掉了。

  可他真的逃掉了吗?

  张玄远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点焚烧一切的纯白光芒。

  燃烧真火,燃烧肉身……就算活下来,人也废了。

  一个念头还没转完,不远处的密林里,几道人影闪身而出。

  为首的正是吴像帧,他快步走到刘子宣身边,脸上还残留着未散尽的震惊和狂热。

  “赢了!我们赢了!”他声音压得很低,却掩不住其中的兴奋,“陆红娘前辈亲自出手,穆怀山那老匹夫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周围几个吴家修士也跟着围了上来,一个个面色潮红,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与有荣焉的激动混杂在一起,嗡嗡地议论着。

  张玄远默不作声地挪开两步,让自己远离了那片小小的喧嚣。

  赢了?

  他一点也感觉不到喜悦。

  他只觉得一股更深的寒意,从脚底板慢慢往上爬。

  这场伏击太精准,太狠辣了。

  青玄宗显然是把洪山宗的每一步都算计得死死的。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灵脉争夺了,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而今晚,只是一个血腥的开场。

  洪山宗吃了个这么大的亏,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接下来的报复,只会更加疯狂。

  他们这些被夹在中间的小家族,真的能在这场风暴里活下来吗?

  张玄远抬头望向远处的天空,那里的夜色已经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三天后。

  潮音山顶,一处临时开辟出的洞府里。

  张玄远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上,正默默搬运着周天。

  空气里灵气充沛,但他却有些心绪不宁,法力在经脉中运转得都有些滞涩。

  洞府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他立刻收了功,睁开眼。

  石门被推开,一道疲惫的身影走了进来。

  是张孟川。

  他风尘仆仆,身上的青色法袍沾满了灰尘,眼眶深陷,布满了血丝,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大半的精气神。

  “孟川长老。”张玄远站起身。

  张孟川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自己则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凳上,端起桌上的凉茶就灌了一大口。

  “咳……咳咳……”他被呛得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声音沙哑地开口:“刚从清凉山那边过来,得了些消息。”

  张玄远的心提了起来

  “穆怀山……没死。”张孟川的语气很平,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被梁启光救回去了。不过,人也废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他强行逆转真火,想跟陆红娘的法宝同归于尽。虽然没成功,但真火反噬,肉身焦黑,道基都毁得差不多了。据说躺在担架上,跟个活死人一样,嘴里就念叨着两个字……不甘。”

  张玄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不甘。

  他太懂这两个字了。

  前世的他,寿元耗尽,躺在床上等死的时候,心里翻来覆去也是这两个字。

  一个曾经高高在上的紫府修士,大道之梦就此断绝,这种痛苦,比直接死了还难受。

  “洪山宗那边,炸了锅。”张孟-川继续说道,脸上露出一丝凝重,“他们这次的行动,是由一个叫何振则的紫府九层长老带队。此人已经快五百岁了,寿元无多,行事最是狠辣不计后果。据说他在肖家客堂里听到战败的消息,当场就捏碎了一张上好的玉桌。”

  “他承认是自己算漏了青玄宗的决心,也低估了陆红娘的实力。但他没打算收手。”

  张孟川看着张玄远,目光前所未有的严肃。

  “我们的探子传回消息,洪山宗掌门张正阳,已经在宗门大会上力排众议,下达了总动员的命令。”

  “总动员?”张玄远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对。”张孟川点了点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们不打算再派紫府修士跟我们玩这种高端的猎杀了。张正阳提议,发动大规模的筑基修士参战,把所有附庸家族的修士都抽调过来,用人命,把潮音山这块骨头……硬生生啃下来。”

  用人命,来啃。

  张玄远的脑子里嗡的一声。

  他仿佛已经看到,无数像他一样的低阶修士,被驱赶着冲向青龙九鼎阵,然后在法宝和术法的光芒中,像割麦子一样成片成片地倒下。

  这不是斗法,这是填战壕。

  是彻头彻尾的消耗战。

  青玄宗家大业大,或许耗得起。

  可他们这些小家族,哪有这个资本去跟一个宗门拼消耗?

  张家,算上旁支,所有的筑基修士加起来,又有多少?

  死一个,就少一个。

  “他们……是想把我们活活拖死。”张玄远的声音有些干涩。

  “对。”张孟川的眼神里透出一股深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无路可退的狠劲,“所以,接下来的仗,才是真正的硬仗。所有人,都得上。”

  他站起身,拍了拍张玄远的肩膀,那只手掌沉重得像一块山石。

  “你也准备一下吧。守山大阵,需要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