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虎啸鹿阳山,孤剑闯龙潭-《张玄远》

  那卷残破的竹简最终被塞进了储物袋最不起眼的角落。

  张玄远没练,不是不想,是不敢。

  那种透支寿元换取爆发的法门,那是留给必死之局的最后一张底牌,若是现在就琢磨,心里的那口气容易散。

  一道青灰色的剑光撕开了蛟河坊上空沉闷的湿气。

  高度拉得很高,罡风刮在护体灵盾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张玄远低头看了一眼。

  脚下的坊市像是一把洒在黑绒布上的碎金豆子,灯火明明灭灭。

  那里面有还在为一颗灵石讨价还价的散修,有搂着女修醉生梦死的世家子,也有像他一样,明知前路是鬼门关,还得硬着头皮往里闯的倒霉蛋。

  “都在锅里煮着,谁也别笑话谁。”

  张玄远收回视线,眼底那一丝寂寥被强行掐灭。

  剑诀一引,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头也不回地扎进了茫茫南荒。

  为了避开主路上那些成群结队的二阶妖禽,他选了条没人走的烂路——瘴雾林。

  这是一片连阳光都烂在树冠里的死地。

  脚下的腐殖层软得像烂泥,每一脚踩下去都会挤出黑色的汁水,散发着一股子甜腻的腥味。

  那是腐尸蕈特有的味道,闻久了,脑仁像是有针在扎。

  “咔嚓。”

  一根带刺的紫藤挂住了张玄远的衣摆。

  若是平日,一道灵力震过去也就断了。

  可此刻,张玄远只是皱了皱眉,反手抽出腰间的凡铁匕首,利索地将那一角衣袍割断。

  灵力不能用。

  在这鬼地方,每一丝灵力都是保命钱。

  为了维持“敛息术”运转到极致,他连飞行法器都收了,全靠两条腿在泥潭里趟。

  走了三个时辰,张玄远靠在一棵因为常年被毒瘴侵蚀而白得像骨头的枯树上,大口喘着粗气。

  汗水顺着额角流进眼睛里,杀得生疼。

  他抬手抹了一把,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这不是怕,是累。

  身体机能在这种高压环境下,就像是一根被崩到了极限的皮筋。

  他从怀里摸出一粒辟谷丹,干嚼了两下咽下去,像是在嚼石灰渣子。

  “四万里……真他娘的远。”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那片死寂的灰雾。

  这种安静不对劲,太静了,连虫鸣都没有,说明这里的霸主就在附近。

  必须得动起来。

  再往前,地势陡然拔高。

  鹿阳山就像一颗獠牙,突兀地刺向灰蒙蒙的天空。

  刚一脚踏上山腰的碎石坡,一股带着铁锈味的腥风就扑面而来。

  这风里没有湿气,只有一种干燥的、滚烫的躁动感。

  张玄远脊背上的汗毛瞬间炸起,那是被顶级掠食者锁定的本能反应。

  头顶的云层忽然裂开。

  没有怒吼,没有预兆。

  一只巨大的脚掌,裹挟着暗金色的妖力,像是一座塌下来的小山,无声无息地按了下来。

  沧澜虎。

  这畜生比图鉴上画的还要大一圈,浑身的皮毛泛着金属般的冷光,那一双吊睛白额眼中,根本没有野兽的浑浊,只有属于三阶妖兽的戏谑和残忍。

  它在看一只虫子。

  那一瞬间,张玄远的心跳快得像是在擂鼓,双腿灌了铅似的沉。

  跑?

  跑不掉的。

  在这畜生的地盘上,背对着它就是送死。

  退意刚一冒头,就被张玄远狠狠咬破舌尖,用剧痛压了下去。

  “要吃我?也不怕崩了你的牙!”

  张玄远眼神骤冷,原本有些佝偻的身形猛地挺直,右手并没有去抓剑,而是向后猛地一扯——那是几根细若游丝的蚕丝线。

  “轰!轰!轰!”

  三声巨响在沧澜虎落脚的瞬间炸开。

  那是他上山前埋下的三枚“破煞雷符”,这玩意儿每一张都值五十块下品灵石,是他压箱底的存货。

  紫色的雷火混着碎石泥土冲天而起,哪怕是皮糙肉厚的三阶妖兽,在毫无防备下被炸个正着,也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嘶吼。

  它那只巨大的左前爪血肉模糊,白骨森森地露在外面。

  机会!

  趁着血雾未散,张玄远没有退,反而像是一只发了疯的猎豹,迎着那滚烫的气浪冲了进去。

  左手一扬,三枚幽蓝色的骨钉脱手而出。

  这是他在黑市淘来的“透骨钉”,上面淬了剧毒。

  沧澜虎还在因剧痛而咆哮,根本没料到这只“虫子”敢反击。

  骨钉精准地钻进了它腹部柔软的皮肉,毒素入体的瞬间,妖虎的动作出现了一丝僵硬。

  就这一瞬。

  “死!”

  张玄远手中的本命飞剑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所有的灵力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灌入剑身。

  剑光不再是青色,而是透着一股决绝的惨白,如同一道白虹,精准地从妖虎扬起的下颚刺入,直贯脑髓!

  “噗嗤——”

  滚烫的妖血像喷泉一样浇了张玄远一头一脸。

  那温度烫得吓人,带着一股浓烈的腥臭味。

  巨大的虎躯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眼中的神光迅速涣散。

  山风呼啸而过,卷走了一身的燥热,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张玄远单膝跪地,双手死死拄着那把还在滴血的飞剑,胸膛剧烈起伏着,像是个破了洞的风箱。

  他脸上全是血,分不清是妖兽的还是自己的。

  但他却在笑,那笑容扯动了嘴角的伤口,显得有些狰狞,又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亢奋。

  “三阶……也不过如此。”

  他哑着嗓子低语了一句,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远处,双蛟山的方向隐隐透着一股冲天的青色妖气,那里才是真正的绞肉机,才是青玄宗大军要填命的地方。

  而他这里,不过是个开胃小菜。

  张玄远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去处理沧澜虎的尸体,鼻翼却忽然动了动。

  除了浓重的血腥味,空气中还夹杂着一股极淡、却极为刺鼻的骚味。

  那不是这头死老虎身上的味道。

  这味道更陈旧,更顽固,像是某种标记领地的……尿液残留。

  而且,这味道虽然淡,却断断续续地向着鹿阳山的阴面延伸而去。

  张玄远眯起眼,目光顺着那股若有若无的气味飘向了山阴处那片更加幽深的密林,握着剑柄的手指再次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