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银兰中考-《大姐最大》

  五月月底,银兰要考试了。

  一大早,银兰要骑着自行车去公社中学考试。

  金兰给准备了吃三天的煎饼,里面卷了油煎咸豆腐干,还有咸菜炒瘦肉丝。

  还用军用水壶给装了一大壶开水。

  金兰嘱咐她,就算是再渴,也不能喝生水。

  防止拉肚子。

  银兰在公社中学里考三天试,要在那里住三天。

  金兰还给她准备了一个线毯,晚上冷的时候将就一下。

  银兰起床时,金兰什么东西都给准备好了,并用绳子给绑在了后车座上。

  看着银兰走远,金兰那颗想上学的心,也随着走远了。

  她在心里祈祷,她需要照顾家庭,才辍学的,但愿她的妹妹弟弟们,都能得偿所愿,学业有成。

  桂芬因为有才是傻孩子的事,心里一直膈应。

  “金兰,你爹想把有才扔了,你说,咱们都养他这么大了,舍得吗?”

  金兰的声音有些冰冷,反问:“那,您的意思呢?”

  “我想养着。”

  “娘啊,不是我说你们,生那么多孩子,只管生,不管养,还生了干嘛?您说,我要是出嫁了,银兰玉兰铃兰再在外面上学,您再生了孩子,以后谁来给你们帮忙呢?”

  “唉!我也没办法啊。”

  “娘,您别说没有办法。多少年前就实行一对夫妇只生一对孩的计划生育了。我理解您不生儿子不罢休的老观念。但是,您都有儿子了,现在又嫌弃他傻,而您,还又怀孕了。你让我说什么好啊?算了,我是孩子,也管不了大人的事,你们自己的孩子,想扔就扔吧,以后不用问我。”

  金兰心里想着,小七那么聪明,你们都不要,现在儿子傻了,又想扔了他,这都是什么父母啊?

  难道孩子多了都是不当好草,能随便就扔的吗?

  桂芬看看有才,鼻子是鼻子,嘴是嘴的,很耐看,怎么就是傻子了呢?

  她现在问金兰,本意是想让金兰安慰几句,说有才不傻的,但现在被金兰呛到了。

  桂芬想想也是,小七那么好,他们却遗弃了她,这难道是报应?

  桂芬暗暗发誓,无论有才什么样,无论男人什么态度,她都养着他。

  三天过去了,银兰骑着车回来了。

  银兰还没停下自行车就喊:“姐!姐!我们考完了,题很简单!”

  桂芬抱着有才从屋里出来,银兰忙把有才抱过来亲了亲。

  她现在也看出来了,娘又有了,她要学着大姐,做个为家里做贡献的人,体贴娘。

  “你姐还没回来,你咋呼啥?”

  “娘,我有希望能考上医专!我也想成为魏大哥那样的人。当赤脚医生,为人民服务!”

  “好!我二妮有出息了!”桂芬笑。

  家里能供出一个吃国家饭的人,那是无上的荣耀。

  当时考中专,堪比现在考211和985。

  那是多少学子梦寐以求,脱离农门最近的路啊。

  金兰回来了,银兰抱着她又是跳又是叫。

  “大姐,考题太简单了,我觉得考上中专没问题。报志愿我就报医专,我想救死扶伤,我想治病救人!”

  金兰拍拍她的手,“惩前毖后,治病救人。你要做两手准备,医专考不上那就上高中。”

  “我想早些挣钱,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自从队里开工后,金兰抽一切空闲时间刨草药、掀蝎子、捉土元。

  她不但还完了魏家俊的钱,还用剩余的钱买了十只小鸡,买了一头小猪。

  鸡在当时,很受农民器重。孩子没有作业本子、没有铅笔橡皮了,只要从鸡窝里摸一个鸡蛋,去供销社就能换来。

  要是家里缺油盐和针头线脑了,也能拿鸡蛋换。

  队里有抱小鸡的副业,家里有公鸡的,也可以卖鸡蛋给他们孵小鸡。

  当时流行一句话:鸡腚门子当银行,一家吃喝不慌张。

  正月底买的头炕小鸡,预计五六月里就能下蛋了。

  猪在当时也占重要地位。

  俗话说:种地一枝花,全靠粪当家。

  谁家农家肥多,是可以算成工分,是年底能折算成钱的。

  因此,很多喂猪的人家,都往猪圈里垫土。

  到春天时,那么多猪粪,用角镰子倒成小碎块,队里的会计丈量一下土方,就能算入工分了。

  日子在流水中度过,不知不觉,到了银兰听分数的阶段。

  金兰却去出夫去了。

  现在队里该种的种上了,只留了几个年纪大的人锄地就行。

  几乎全村的壮劳力都去上次那个水库出夫去了。

  魏家俊作为医生,也随着出夫的人去了,去应对随时发生的伤情。

  ……

  果然如银兰预料,她的分数,能报中专。

  她就选了医专。

  要是被录取的话,得去涑市上学。

  银兰填完志愿后,每天高高兴兴地在家里等录取通知书。

  可是,别的同学都等到通知书了,就她没等到!

  银兰去问班主任。

  班主任说:“不可能啊?我给你问问。”

  隔天,银兰又去问班主任。

  班主任耷拉着脑袋说:“可惜了,被人顶替了。要不你再复习复习,等下一年再考吧?”

  银兰听了,生气了。不是她考的不好,是被人顶替了呀!

  “老师,您知道是谁顶替的我吗?”

  “好像是周寡妇家的大姑娘周素香。”

  “为啥?她是托的谁这么做的?”银兰颤抖着声音问。

  “好像是……我是说好像哈,好像是吴书记。你可不要去问他,要是他知道是我说的,我的教学生涯也到头了。”

  银兰含着眼泪,对班主任深深鞠躬,“谢谢老师的教导之恩!”便跑了出去。

  银兰知道,吴胖子因为之前的事,开始报复他们家了。

  银兰跑到涑河边,蹲在地上无声哭泣。

  她要怎么办啊?要上高中吗?

  上了高中的话,还得三年才能考大学。

  但是,对于瞬息万变的社会,她没有把握能考上大学。

  也防备不了被人顶替。

  爹娘是不管她有没有考上什么学的,他们只知道造孩子。

  大姐现在除了挣工分,还在刨药材贴补家用,每天又忙又累的。再说,她的人脉只村里这些人,是不能和吴胖子相抗衡的。

  她现在想去问问周素香,她们平时很要好,她是用什么利益能鼓用吴胖子的。

  银兰擦干眼泪,在河里洗了把脸,站起身整理一下衣服,装作若无其事地爬上河岸,走到周寡妇家大门口。

  周寡妇正笑盈盈地和村里人说话。

  “他婶子,不是我会教育,实在是我家素香聪明。你们说,她咋一考就考了个医专呢?听说,咱们县才考了不到二十个!她呀,以后就是吃公家饭的人了!哈哈,真好!”

  “素香真是好孩子,我得回家教育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去!”

  “是啊是啊,不管是妮子还是小子,只要有出息,都是大人的脸面。”

  “那等素香在大医院里当医生了,咱们村的人去看病,总得照顾一二的吧?”

  “这回好了,素香娘以后净等着享福了。”

  一群人在阿谀奉承,银兰在人群外瞪圆了眼睛。

  这样的荣耀,本该是属于她的。

  可现在大姐去上次那个水库出夫去了,她没有人可以商量。

  既然知道是吴胖子做下的祸,那就找他理论去。

  银兰凭着少年豪气,直接进了管理区办公室。

  吴胖子正和一群人在喝茶闲聊,见银兰来了,都选择了不说话。

  这么多人看着银兰,她怯场了。但一想到即将逝去的机会,又给她平添了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