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北域大帝(二)-《玄纪周天》

  北域大帝姚光破境疯癫的消息如飓风席卷全域,世人皆为北域宗族惋惜,却少有人留意那则隐在流言后的关键讯息,疯癫的大帝还掳走了一名少年。

  山城的小酒馆早已停业多日,门板上积了薄薄一层雪。青女整日坐立难安,指尖磨出了血泡,既盼着传来灵儿的消息,又怕听到半句噩耗。墨云夫妇陪着她分头打探,把圣光城周边的城镇、驿站翻了个遍,可无论是来往修士还是雪原猎户,都只听过“疯大帝”的传闻,没人见过被掳走的少年。每当夜深人静,青女就会摩挲着灵儿儿时穿的小袄,泪水打湿了衣襟。她甚至不敢去想,灵儿会不会已遭不测。

  此时的灵儿,正随姚光藏在圣祖山余脉的一处隐秘山洞中。这里地处北域与东域交界,洞壁凝结着千年冰棱,折射出幽蓝的冷光。灵儿本是东域姜氏皇族,对这一带地势早有耳闻,可这般隐蔽的洞府,连族中古籍都未曾记载。起初被掳来时的恐惧早已消散,得知眼前这披头散发的疯老头,竟是父亲姜尚的同门师弟、北玄大帝最疼爱的弟子,他心中反倒生出几分亲切感,就像他与秦义师兄那般,同门情谊总能跨越身份隔阂。

  “雄儿,让父王看看你的修为。”姚光蜷缩在冰台旁,长发遮面,声音嘶哑。

  “我不是雄儿,您认错人了。”灵儿站在洞中央,尽量让语气平和。他知道对方神志不清,不愿激化矛盾。

  “你还在怪父王当年断你资源?”姚光猛地抬头,长发缝隙中射出一道凌厉的光,直刺灵儿眼底。那眼神太过锐利,绝非疯癫之人该有的清明。

  “我真的不是姚穆雄大人!”灵儿仍在辩解。

  “放肆!”姚光陡然暴喝,声浪震得洞顶冰屑簌簌落下。灵儿吓得浑身一哆嗦,见对方已然动怒,只好咬咬牙,依着墨云教的基础拳法,演示起来。这些日子在墨云指点下,他的修为突飞猛进,招式娴熟流畅,拳风带起的真气甚至能吹动地上的碎冰。

  可刚练到第三式,姚光便挥出一道气掌。灵儿猝不及防,被震得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冰壁上,疼得他闷哼一声。“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杂功!”姚光掀起长发,目露凶光,可转瞬又长叹一声,语气软了下来,“从今日起,父王传你北域至宝‘寒冰真气’,保你日后纵横全域。”

  “帝君,我真不是您的儿子,这神功我不能学!求您放我回去,我姐姐还在等我!”灵儿挣扎着起身,他深知宗族禁忌,东域皇子偷习北域神功,传出去便是通敌大罪。

  “你敢不从?”姚光的眼神又沉了下去,周身泛起凛冽的寒气,“想我北域父子失和、君臣离心,早已成了四域笑柄!你若不学,我便杀了你,省得再让旁人看笑话!”疯癫的话语里,藏着难以言说的悲怆。

  灵儿心头一紧!他看得出来,姚光虽疯,却说到做到。若不依从,别说再见姐姐,恐怕今日就要命丧寒窟。权衡再三,他终是点头:“我学。”

  姚光瞬间转怒为喜,拉着灵儿坐在冰台上,一字一句讲解寒冰真气的要诀。这门神功共分九层,每层九式,合计八十一式,攻防兼备,招招狠辣。修炼至深处,掌心可凝出如万年玄冰般的真气,中招者会被瞬间冻成冰雕,稍一碰触便碎裂成齑粉。令灵儿震惊的是,姚光疯癫时胡言乱语,可传授功法时却条理清晰,连最晦涩的运气法门都讲解得明明白白,甚至会亲手纠正他的姿势,眼神清明得不像个疯子。

  有好几次,灵儿都怀疑他是装疯。可转念一想,眼前之人是北域之主,北玄大帝的亲传弟子,又何须用“装疯”的方式强迫一个陌生少年学功?这般念头,终究只是一闪而过。除了每日短暂的休憩,两人几乎所有时间都在洞中苦修,冰壁上渐渐布满了灵儿练功用真气划出的痕迹。

  灵儿愈发敬佩姚光的修为,仅是演示第一层真气,便能将洞中的千年玄石震成粉末。可他心中也有疑惑:姚光破境仅历两个时辰雷劫,而东域大哥姜玉龙当年足足撑了九天九夜,西域天师更是耗了六天六夜。按常理说,历劫越久,根基越稳,难不成北域神功真有什么独到之处?

  “帝君,您破境只历了两个时辰雷劫,为何比西域天师的六天六夜还短?”灵儿终究按捺不住好奇,开口问道。

  姚光愣了愣,随即嗤笑一声,疯癫的神色淡了几分,眼底透出宗师的沉稳:“雄儿记着,修为分阴阳,藏张弛。北域功法主阴主隐,讲究‘以柔克刚、以静制动’,雷劫来时顺势而为,而非硬抗。两个时辰,父王还嫌拖沓。若你日后破境能缩至一个时辰,便是超越了我。”说罢,他嘴角勾起一抹隐秘的笑,长发又垂了下来,遮住了神情。

  灵儿茅塞顿开!原来历劫时长从不能衡量修为高低。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渐渐对这个疯癫的大帝生出了别样的情谊。姚光会在他练累时,默默递来一块暖玉;会在他冻得发抖时,用真气为他驱寒;甚至会在梦中呢喃“雄儿别怕”。此刻看着姚光蜷缩在冰台边的背影,灵儿竟觉得那背影格外宽厚,像极了记忆中父亲姜尚的轮廓。

  “父王……您在哪里?”他下意识呢喃出声,声音带着少年人的委屈。

  “雄儿!你喊我了!”姚光猛地惊醒,踉跄着扑过来,小心翼翼地抚着他的头,眼神里满是狂喜与珍视。灵儿没有挣脱,反而轻轻靠在他肩头。此刻,他愿做一时“姚穆雄”,换这疯癫老人片刻的慰藉;而姚光眼中,也真真切切将他当成了那个多年未见的儿子。

  与此同时,圣光城外的雪原上,一道身影正驱马狂奔。姚穆英身着银甲,面色凝重,半个多月来,她循着父亲的踪迹一路向北,听到的流言越来越离奇:有人说姚光走火入魔,生吃了猎户;有人说他已返回圣光城,正召集军队准备开战;还有人说他被妖族掳走,早已身死道消。这些传言听得她心乱如麻,唯有手中那枚父亲留下的冰玉符,仍在隐隐发烫,指引着方向。

  不知不觉间,她已闯入一处狭长的山谷。突然,狂风骤起,雪雾如涛,瞬间吞没了整个山谷。座下的雪马虽有灵性,却也在这般恶劣天气中踟蹰不前,嘶鸣着不肯再动。姚穆英挥鞭欲斥,不料雪马受惊,前蹄猛地扬起,将她甩了出去。幸亏她反应迅速,凝气于足,身形旋身回旋,才稳稳落在地上。

  风雪愈发猛烈,雪花如刀子般刮在脸上。雪马紧贴着山体瑟瑟发抖,姚穆英紧握缰绳,运起真气抵御严寒。不知过了多久,风雪终于停歇,积雪已没过腰身。她纵身跃出雪窝,正欲驱马前行,雪马却突然失蹄,“扑通”一声栽倒在雪地里,还带倒了旁边一处看似坚实的雪堆。

  姚穆英一跃而起,刚站稳脚跟,便听到雪堆下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那声音绝非人声,带着浓浓的妖气。她心头一凛,脚下却陡然一空。那雪堆竟是个深不见底的雪窝,她来不及借力,便跟着雪马一同坠了下去。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耳边风声呼啸,她试着凝气向上,却根本找不到着力点,只能眼睁睁看着黑暗吞噬一切,听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