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审查风暴-《重生知青,我在东北卖飞机》

  北疆的夏日,白日里阳光炽烈,晒得土地发烫,但风从西伯利亚吹来,已隐隐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肃杀,卷起尘土,打在脸上,带着粗粝的警告。

  陈望站在合作社二楼的窗口,看着大院内外熙攘忙碌的景象,

  贸易额节节攀升的报表就放在手边,苏方工厂进展顺利的消息也刚刚传来,

  可他心里那根弦,却像被无形的手越拧越紧,几乎要发出呻吟。

  脑海里,那风险导航系统的界面,环境评估的色块顽固地维持在【黄色警戒】,偶尔,会像接触不良的灯泡般,令人心悸地闪烁一下【浅红】。

  他端起桌上的搪瓷缸,想喝口水,却发现自己的指尖有些难以抑制的微颤。

  他用力握紧缸子,温热的茶水表面漾开一圈圈紊乱的涟漪。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一个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午后,蝉鸣都显得有气无力。

  三辆挂着省城牌照、满是尘土的绿色吉普车,在一辆县公安局警车的引导下,

  如同闯入羊群的恶狼,没有一丝预兆,粗暴地撕破了外三道沟的平静,

  直接刹停在了合作社大院中央,轮胎碾过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车门砰砰打开,下来七八个人,为首的是一位约莫四十多岁、面色严肃得像块铁板、戴着厚重黑框眼镜的中年干部。

  他站定,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闻声出来的每一个人的脸,最后定格在闻讯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陈望身上。

  “陈望同志,”他开口,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干涩,冰冷,不带任何感情,

  “我是省经济犯罪调查工作组的副组长,我姓赵。”他亮了亮证件,动作机械,

  “我们接到群众实名举报,反映你,以及你名下的‘北疆通航’、这个合作社,存在严重的投机倒把、扰乱市场秩序、非法经营,以及……涉嫌组织带有黑社会性质的暴力护路队等问题。”

  他顿了顿,似乎在观察陈望的反应,镜片后的眼神锐利而苛刻,带着一种“终于抓到你了”的隐秘快意。

  “根据上级指示,现依法对你们单位进行联合审查。

  请你们配合我们的工作,不要设置任何障碍。”

  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了。

  大院里的嘈杂声戛然而止,扛着麻包的工人,拨拉着算盘的会计,都僵在了原地,惊疑、恐惧、不安的目光交织在一起,落在陈望和那群不速之客身上。

  陈望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了一下,骤然收缩。

  血液冲上头顶,耳边有瞬间的嗡鸣。

  但他死死咬住了口腔内侧的软肉,尖锐的痛感让他瞬间清醒。

  他脸上迅速堆起一丝恰到好处的、混合着惊讶、困惑和坦然的复杂表情,甚至向前迎了一步,语气带着刻意控制的平稳:

  “欢迎工作组的同志莅临指导。我们‘北疆通航’和合作社,一直是在国家和地方政策的指引下,摸着石头过河,依法合规经营,积极拓展对苏贸易,一心为地方经济发展做点力所能及的贡献。”

  他的目光扫过赵组长身后那些来自不同部门、表情各异的人员,声音提高了一些,确保周围竖着耳朵听的人都能够清晰听见,

  “对于任何不实的举报和正常的审查,我们一定敞开大门,全力配合,相信组织一定会还我们一个清白!”

  他说得恳切,背在身后的手,却悄然握成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用眼神严厉地制止了想要冲上来的张大山,看到张大山的脸因愤怒而涨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又看向雷钢,雷钢站在人群边缘,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一只手已经下意识地按在了后腰的位置。

  陈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审查的风暴,就这样毫无缓冲地降临了。

  工作组显然有备而来,立刻兵分几路,如同梳子般篦过合作社的每一个角落。

  财务室里,李秀兰面对审计人员连珠炮似的提问和挑剔的目光,脸色有些发白,但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搬出了一摞摞账本。

  她的手指偶尔会因为紧张而微颤,但翻动账页、指出关键条目的动作却异常清晰、坚定。

  每一笔与苏方的易货,每一笔护路队的补贴支出,甚至给村里孤寡老人的慰问金,都记录得清清楚楚,有据可查。

  她不时抬眼看向门口,眼中藏着无法掩饰的担忧。

  另一边,张大山被两个负责调查“黑社会性质”的人员堵在仓库门口盘问。

  他梗着脖子,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因为极力压抑怒火而显得有些变形:

  “放你娘的……什么叫黑社会?我们的护路队是挂了号的!保障的是军队物资运输!打击的是车匪路霸!老子们流血流汗的时候,你们在哪儿?”

  他猛地扯开衣领,露出胸前一道狰狞的伤疤,

  “这就是证据!老子们是有功的!”

  他的声音在大院里回荡,带着一股悲愤的蛮横,让那两个问话的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陈望被“请”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名义上是“协助了解情况”,实则是一种变相的软禁和监视。

  赵组长亲自坐镇,问题一个接一个,绵里藏针。

  陈望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对答如流,将所有业务都往“政策允许”、“解决就业”、“支援边防”上靠。

  但他的后背,衬衫已经被冷汗浸湿,紧贴皮肤,带来一阵阵黏腻的寒意。

  三天,整整三天。

  合作社如同被放在火上炙烤。

  工作组几乎翻遍了每一个账本,盘问了每一个小头目,甚至连仓库里的货物都清点了一遍。

  然而,李秀兰的账目滴水不漏,张大山的护路队“根正苗红”,所有业务都能找到政策依据或合作单位背书。

  赵组长的脸色从最初的严肃,变得阴沉,最后几乎能滴出水来。

  他带来的那些人,眼神中也开始流露出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但陈望的心,却沉得更深。他太清楚这些人的套路了。

  果然,在审查的第二个晚上,雷钢避开耳目,带来了一个让他头皮发麻的消息——工作组内部有人放风,准备以“嫌疑重大”、“可能妨碍调查”为由,先对他陈望采取“强制措施”,带回省城“进一步审查”。

  一旦被带走,那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什么账目清晰,什么政策依据,都可能变成废纸。

  “他们这是要撕破脸,硬来了。”

  陈望对雷钢低声说,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院子里那些晃动的、属于工作组的人影,一种巨大的危机感和屈辱感交织着涌上心头。

  牟其中那么牛逼,被抓进去不也做了几十年牢。当然也有他自己作死的原因。陈望太知道这里面的道道了。

  他必须行动,不能坐以待毙。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他拨通了一个极其隐秘的号码,通往对岸。

  “伊万,”电话接通后,陈望的声音低沉而急促,不再有任何寒暄,

  “我这边遇到大麻烦,省里派了工作组,可能要动我。”

  电话那头的伊万显然吃了一惊:“陈?怎么回事?严重吗?”

  “很严重。他们找不到证据,但准备强行抓人。”

  陈望语速很快,

  “听着,伊万,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这关系到我们所有的合作项目,关系到口岸的稳定,也关系到将军和安德烈先生的利益。

  如果我被搞掉,我们之前谈好的一切,都可能作废!”

  他顿了顿,让话语的重量传递过去,然后继续说道:

  “我需要你立刻联系瓦西里将军,请他务必通过他的渠道,向你们的外交部门,或者能影响到我们这边高层的人施压!

  暗示他们,我陈望是苏方重要的、不可或缺的合作伙伴,任何针对我的不公正调查,都将被视为对双方合作基础的破坏,苏方将不得不重新评估所有合作,甚至考虑暂时关闭口岸,停止一切民间贸易!”

  这是借势,是扯虎皮,是将自己的危机与对方的利益强行捆绑!

  伊万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显然在消化这突如其来的信息和他的要求,随即郑重回应:

  “我明白了,陈!情况紧急,我马上亲自去向将军汇报!你放心,将军知道轻重!”

  挂掉电话,陈望感觉手心全是汗。这一步棋走得很险,但他别无选择。

  第四天,天刚蒙蒙亮,晨雾尚未散尽。陈望穿戴整齐,对雷钢和两名绝对核心的保镖低声道:“走,去边防团。”

  他们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没有开车库里的轿车,而是选择了停在院角、不那么起眼的一辆旧吉普。

  引擎发出一阵低吼,车子驶出合作社大院,碾过清晨寂静的土路,扬起一路烟尘。

  他们的目的地,是几十公里外,山坡上那片戒备森严的军营——边防团团部。

  车子径直开到团部门口,哨兵显然提前接到了周股长的通知,只是略一核查,便迅速抬杆放行。

  陈望直接找到了刚刚起床的周股长和正准备去查哨的团长。

  “团长,周股长,打扰了。”

  陈望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紧绷,

  “省里来了工作组,情况不太对。”

  他言简意赅,将审查和对方可能强行带人的风险说了出来,语气沉重,

  “我陈望自问行得正,不怕查。

  但我担心有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想罗织罪名。

  万一我被非法控制,我们和苏方那条线,部队通过我们弄到的一些紧俏物资和那边的情报,可能就……”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到位。

  团长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盯着陈望看了几秒钟,猛地一巴掌拍在办公桌上,茶杯盖被震得跳了起来:

  “胡闹!简直是乱弹琴!正当经营的企业,给部队解决了多少实际问题?

  凭什么说动就动?没有铁证,我看谁敢乱来!”

  他当即对周股长下令:

  “老周,你马上以团部的名义,给我拟一份措辞强硬点的函!

  发省里有关部门!就说陈望同志及其企业对边防稳固和军民融合至关重要,要求他们必须依法依规,绝不能干扰正常经营,更不许无端扣押负责人!

  出了问题,他们负不起这个责!”

  说完,他转向陈望,语气缓和了些,带着军人的干脆:

  “陈望同志,你哪儿也别去了,就在我们团部招待所住下。我这里,还没人敢撒野!”

  有了部队这把保护伞,陈望悬在半空的心,总算暂时落下了一点。

  但他知道,这并非万全之策。

  他留在团部,既是寻求庇护,也是在等待,等待伊万和瓦西里将军那边的消息。

  住进团部招待所那个简单却安全的房间后,陈望站在窗前,看着远处操场上晨练的士兵,目光却越过了军营的围墙,投向了省城的方向,也投向了北方。

  沉默良久,他转过身,对如同影子般守在门口的雷钢低声交代:

  “老雷,去做一件事。

  以协助检查边境通讯线路、需要机动运输力量为名,向团里借用那架‘直-5’直升机,加满油,让你找好的那个飞行员待命,就停在起降坪上。”

  雷钢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但看着陈望那深邃而决绝的眼神,他什么也没问,只是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明白!”

  当那架草绿色的、螺旋桨微微垂下的直升机真的出现在团部简易起降坪上时,陈望站在招待所的窗帘后,静静地看着。

  阳光照在直升机冰冷的蒙皮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他的眼神复杂难明,有孤注一掷的决然,有一丝背井离乡的悲凉,更有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冰冷愤怒。

  这架直升机,是他最后的退路,也是他悬在那些想要摁死他的人头顶的、一把沉默而锋利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审查工作组得知陈望躲进了边防团并被庇护起来后,气急败坏,电话直接打到了团部,语气强硬。

  但在团长更强硬的顶回去之后,对方也只能偃旗息鼓,转而向省里不断施压。

  省里的风向变得微妙而复杂,支持和反对的声音激烈碰撞。

  就在僵持不下,工作组准备采取更激进手段向部队施压时,转机出现了。

  一份通过外交渠道转来的、措辞“关切”的照会,被送到了省里主要领导的案头。

  照会并未明说陈望的名字,但清晰地表达了苏方对“当前边境民间贸易环境稳定性和合作伙伴安全性”的“高度关注”,并“委婉”地提醒,

  任何影响关键合作渠道负责人的“非商业因素”,都可能对“双方互信及一系列正在推进的重要合作项目”产生“不可预见的负面影响”,甚至不排除“暂时调整边境贸易规模”的可能性。

  这封信的份量,重如千钧。

  它来自瓦西里将军背后势力的运作,精准地击中了要害。

  几乎同时,团长代表边防部队的强硬公函也摆在了同一张桌子上。

  内外两股力量的压力,让省里原本有些倾斜的天平,瞬间逆转。

  那些原本就想借机整人、或是眼红陈望生意的人,在“影响对外关系”、“破坏边防稳定”这两顶大帽子面前,不得不退缩了。

  赵组长接到省里新的指示时,脸色灰败,如同斗败的公鸡。

  之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只剩下满满的憋屈和不解。

  他们工作组,最终以“查无实据”、“举报部分失实”为由,灰溜溜地撤出了外三道沟。

  风暴,终于过去了。

  陈望站在团部招待所的窗口,看着工作组的车队消失在尘土飞扬的道路尽头,久久未动。

  他赢了这一局,靠的不是硬碰硬,而是借势,是把自己融入到更大的棋盘里,让投鼠忌器的对手,不得不放手。

  雷钢无声地走到他身后,低声道:“望哥,直升机……还留着吗?”

  陈望望着北方广袤的土地,目光深邃,最终缓缓开口:“留着。并且,要让该知道的人知道,它还在那里。”

  经此一役,他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在这个时代,想要活下去,活得好,不仅要自身硬,更要懂得如何借力,如何将国内的根扎得更深,同时,也要将国外的网,织得更大、更牢。

  那架待命的直升机,和北方那条若有若无的线,从此成了他手中最重要的两张牌。